明鏡國疆域遼闊無比,四麵八方靠近邊界的地方都有重重關隘守護。


    在明鏡國西北疆域,遙遙俯瞰下去,數十座關隘連成一片,自有玄妙道理蘊含在其中。這些關隘又以寒慶關為首腦,寒慶關便是明鏡國的西本大門,不容有失。


    鍾氏祖地在明鏡國境內北部,應邀出兵之後,鍾氏一族點將帶兵,去的就是西北寒慶關。


    寒慶關距離鍾氏祖地三萬裏之遙,麵臨江河之源,地勢高拔多山,冬去春來,其它地方的暖春和煦在這裏卻成了春寒料峭。


    風夕崖和鍾以錚帶著餘熠飛遁而來時,寒慶關周圍數千裏範圍內都在紛紛揚揚的下著大雪。


    夜幕已經下垂,寒雪在黑暗中發出撲簌沙沙的聲響。


    風夕崖早有感應,卻未開口。進了雪中,留意到餘熠略有疑色,風夕崖才向鍾以錚問道:“師兄,此雪是仙台天威?”他看著大雪,沒有傳音,而是動口與鍾以錚說話,這樣餘熠也能聽到。


    “不是。”鍾以錚由他牽著手,另一隻手負在背後,淡淡道,“淵海九層之後,瀕臨仙台境界,領悟一絲道意的強者,布陣起壇,施術作法,便可順著天勢而為,暫時加深風雲天象,小雨能被變成大雨,微雪可能變成暴雪,程度之高低,要看布陣者修為如何。這一場雪波及數千裏,不是一人可為,當是歲寒王座下妖將點派人手,合力布陣,一起作法,才將妖雪覆蓋整座寒慶關。”


    風夕崖輕輕點頭,濃眉微皺,說道:“看這妖雪陣勢,凡俗難以抵抗,莊稼不可存活,妖雪再落下去,不知要凍死多少無辜,來年百姓顆粒無收,又是一場饑荒,還是不知要亡去多少性命。此乃窮兇極惡,起壇作法者,經此一事,罪無可恕,會有無數惡孽纏身,日後將有報應災劫。”


    鍾以錚板著的臉上也有些殺意:“無知者無畏,仙台強者清楚其中的因果可怖,便不敢這樣肆無忌憚,現在布陣作法之輩卻是猖狂無知,隻逞一時之兇,異日下場,定然淒慘。”


    說話時,鍾以錚暗暗往體內阿鼻魔衣上積蓄法力。


    風夕崖默然暗歎,看著妖雪,心下思量。又留意到餘熠的細微神情,他便問道:“師兄,寒慶關中必有仙台強者坐鎮,妖雪如此大惡,仙台強者為何沒有出手化解?”


    風夕崖心中自然全都明了,所問所說都是說給餘熠聽。


    鍾以錚道:“妖兵一方齊聚多人之力,順天而為降下妖雪。明鏡國一方若想化解,就要逆著天象行事,不到仙台境界,多人合力布陣作法也沒有可能做到。仙台強者可以做到,卻會耗費無數精力,化解之後,妖兵繼續順著天象降雪,寒慶關仙台強者又當如何?”


    風夕崖點頭,道:“想必早有仙家大能出手化解過,現在至少是第二次落雪了罷。”


    鍾以錚眼角瞄著他:待我魔衣法力積蓄足夠,吾當催使魔衣,出手破滅妖雪,震懾那群妖孽。


    餘熠聽到這裏,也暗暗點頭,完全明白過來。


    餘熠其實一直都是神情平靜,眸中也微帶沉冷之色,並沒有明顯的疑惑流露。但他是風夕崖教養長大,他的每個神態舉止風夕崖都了若指掌,他心中想著什麽,風夕崖也能洞悉明徹。


    風夕崖見他明白,便不再問。


    三人在雪中遁光而飛,靠近寒慶關。


    寒慶關巍峨聳立,城牆竟有百丈之高,城樓高入雲端。寒慶關寬廣異常,看去猶如一座城池堡壘,城牆城樓上都遍布著符陣禁製,有的古老,有的嶄新,寶光全都內斂,充滿一種滄桑的厚重。


    風夕崖三人剛一靠近,寒慶關內便飛起數道遁光,其中一人正是鍾坤宏。


    “以錚哥,風師兄,你們迴來得正好!”鍾坤宏迎上來,二話不問,第一時間向鍾以錚和風夕崖傳音解說寒慶關的狀況,兩道神念傳出,將重點解說清楚,他才看向餘熠。


    鍾以錚道:“我外甥餘熠,族弟鍾坤宏。”


    鍾以錚帶餘熠迴堯天界域之後,本想直接將餘熠扔迴鍾氏祖地,但風夕崖提議,去寒慶關抵抗妖兵,既是功德又是磨煉,要閉關苦修也不急於這一時,餘熠本身也是這個想法,鍾以錚隻能暗暗黑了黑臉,把與他五官有些相似卻明顯比他俊俏的白臉外甥帶來了寒慶關。


    餘熠上前,與鍾坤宏互相見過。


    鍾坤宏又為他們三人介紹自己身後之人,眾人都互相稽首見禮,一起落入寒慶關中。


    現在已是晚上,風夕崖三人落到寒慶關,與同道們見禮客套之後,便迴了鍾氏一族休息的地方。此次鍾氏出兵,鍾澹點將排兵之後,派斷嶽部大長老鍾信然統領,又派赤霄部二長老鍾晉輔佐。鍾氏族人沒有分散到其它關隘,都聚在寒慶關,鍾慧君、鍾策等人都在這裏。


    鍾以錚將餘熠介紹給族人認識,而後轉身出門。


    一名裨將正巧匆匆過來,十分恭謹的請他,說大帥有要事相商。


    鍾以錚微微點頭,先叮囑餘熠閉關修行不可貪玩,又傳音讓道侶迴去休息莫要勞累,然後才板著臉負著手,步步生威的隨那名裨將去見寒慶關主帥。阿鼻魔衣一直被他持續積蓄著法力,正好恰到火候,見過主帥便可出手,也算師出有名。


    沒過片刻,寒慶關上空,一陣鋪天蓋地的威壓向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關內各方修行者都被驚動,連忙出門,抬頭一看,隻見高空之中,剛剛到來的鍾氏紫府仙家之弟鍾以錚,正趺坐一片幽冥黑光之上,雙掌似是捧著什麽寶物。


    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壓正是從那件寶物上麵發出。


    不用問,那必定是紫府仙家所賜之重寶!


    紫府天威之下,各方修行者都各自驚駭,隻覺自己如同螻蟻……


    忽然,高空中的鍾以錚咬破舌尖,逼出精血,往寶物上一噴,再將寶物一揚,寶物立時綻放出無可名狀之幽冥光,讓人看去時似乎連心神都會被吸攝而去!


    幽冥光裹著那件寶物,猛地向上一射,直衝雲霄!


    百丈高處,幽光無聲爆發。幽冥光中,一道半透明的高大身影顯化而出,他玄袍加身,巍巍如山,偉岸之勢無可比擬,一身威壓震懾得妖雪倒飛。他站在鍾以錚頭頂百丈之上,微微垂眸,眸若深淵,漠然沒有絲毫情緒的掃過寒慶關內關外,隻一眼,便是俯視眾生,看盡了眾生相。


    關內各方修行者已有不少人伏地而拜,沒有拜倒的也屏氣凝神著深深稽首行禮。


    紫府仙家顯化的一縷化身,如同仙家親臨,誰敢無視?


    就連寒慶關內那位坐鎮此處的仙台強者都起身稽首行禮。


    風夕崖立在院中,細細品味著如此威壓,也沉靜躬身,稽首施禮。


    餘熠微微張口,呆怔莫名,從其他人之前的細微輕歎聲和現在的噤若寒蟬中,他才剛剛知道,原來他竟然還有一位紫府仙家的舅舅!若是,若是早一點知道,若是早一點尋到,千燁哥是不是就能重傷得治,轉危為安,能繼續活著,能對他微笑,對他說話,教他修行悟道,教他處世至理……


    餘熠愣愣的望著天上那道半透明的英偉身影,忽聽耳邊一聲傳音:“不可無禮,速速稽首。”


    平和的,淡淡的,是舅舅的道侶風師叔在提醒他。


    餘熠瞬即迴神,趕緊稽首施禮,同時按捺下胸中險些爆發的悲慟,也蒸幹眼裏險些流出的眼淚。


    天上。


    那道半透明的“紫府化身”單手負在背後,單手握掌成拳,向著高空猛地一擊!


    簡簡單單,沒有任何花哨,但是一拳之下,天空驀然震動!


    以寒慶關為中心,天上沉沉厚重的雲層本是逼壓著地麵,紛亂緊密的灑落著鵝毛妖雪,但是在這一拳之下,方圓幾百裏內的沉厚雲層瞬間消失,極其突兀,憑空不見蹤影!竟是被這一拳直接震成了虛無!


    乍看之下,好像蒼穹都被這一拳打出了一個大窟窿!


    天空幾百裏內,蒼藍泛白的天空顯露出來,明月現世,清輝普降。


    月色明亮,在地麵厚厚的積雪反射下,方圓幾百裏都宛如一下從深夜重迴傍晚,幽暗,清明。


    餘熠:……


    各方強者:……


    絕大部分人都在呆怔。


    轟隆隆!


    突然,一片連綿不絕的雷鳴之音從無形虛空誕生,轉眼之後,雷聲滾滾而來,振聾發聵又震懾人心,將所有呆怔者驚醒。隻見高空中,半透明的紫府化身在打出一拳之後便慢慢消散,化為虛無。


    趺坐在半空中的鍾以錚站起身來,踩著幽冥遁光,一晃便到風夕崖身旁。


    風夕崖微微仰頭,看著天空。


    鍾以錚抱起臂膀,麵無表情,以眼角餘光不甚在意的瞄了瞄道侶:莫再看了,是吾打的。


    空中,紫府化身已然化為虛無,雷鳴之音卻還在響起,並且越來越響,雄渾滾滾,波及萬方,在那極高的天空之上,雷音所過之處,所有雲層所有妖雪全都被震成齏粉!


    齏粉散落,消失無蹤,天上,除了月色星光,空無一物。


    方圓數千裏,就這麽從陰暗森寒的暴雪天氣,變成了月輝普照的清朗夜空。數千裏,哪怕淵海九層強者施法加持雙目也望不到邊際,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雷聲所及,妖雲妖雪完全消失。


    風夕崖從天上收迴目光,也不由感慨道:“大道至簡,紫府仙威。”


    鍾以錚板著臉,渾身都充滿威嚴:少見多怪,吾雖積蓄法力,卻尚未用盡全力。


    風夕崖:“仙家神采,讓人仰望。”


    鍾以錚望著遠天,黑眸深邃,被月亮照得炯炯有光。


    風夕崖體會著剛才若有所得的感悟,轉身迴了臥房。


    鍾以錚:……


    被道侶無視了。


    風夕崖在床榻上盤膝趺坐,體悟靜修。雖說他也好奇,但紫府仙家之事是不宜多問的。


    鍾以錚漠然站在原地。


    ……


    鍾氏一族斷嶽部傳人鍾以錚,消耗其兄長鍾冥仙家所賜的紫府令牌,召喚紫府化身降臨,信手一擊滅去方圓數千裏的妖雲妖雪,鎮守寒慶關的修行者和士兵們皆是士氣大振。


    妖兵一方沒有再繼續順應天象降下妖雪。天象大勢無邊無際,區區數千裏的雲雪被震成齏粉,沒可能直接扭轉明鏡國西北疆域的天象,如果妖兵一方繼續合力布陣,起壇作法,雖說比之前難了許多,卻還可從周圍招來寒雲行事,但是他們沒有任何動靜,就像被嚇到一般。


    這一晚,各方修行者都感慨難免,不約而同的生起一定要與鍾氏一族交好的深刻念頭,甚至有不少人心生無比的懊惱和遺憾——如果早在鍾以錚締結道侶之前與鍾氏一族交好,再讓自家極其傑出優秀的子弟去結識那鍾以錚……鍾以錚,本身就已非凡,更是鍾冥仙家唯一的至親!


    次日一早。


    四五十名妖修強者從兩千多裏外的妖兵大營飛遁而來,在寒慶關前方一百裏之外降下紮營。紮營之後,他們又在營前以各種瑞草搭出草棚,草棚前麵擺放鼎、爐、鍾、磬等寶物,有妖修在爐中燃起檀香,有妖修在鼎中燒煉丹果,有妖修擊鍾鳴磬……


    寒慶關上,主城樓內,一麵兩丈高寬的明鏡將百裏外那些妖修的一舉一動都照得清楚。


    妖兵不再降雪,要直接來攻城叫陣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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