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也說道:“龍姑娘,你,你可能不知道太湖中的危險,我們已經遇到幾個鯉魚怪,厲害的很。“


    龍玉的眸子一亮,笑道:“你們不就是想知道我的來曆,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們兩位,我就是東海龍王的三女兒,敖如玉,怎麽樣,這次不怕沒地方報信了吧?“


    瓊英看了一眼石頭,兩人的眼神互相確認,原來她真的是龍宮三公主,難怪有如此氣場,瓊英說道:“失禮,失禮,三公主駕到,我們有失遠迎。“


    龍玉怪道:“少來,你們就當我是個漁家女好了,三公主三公主的,我可不愛聽你們叫,你們叫我龍玉就可以。“


    “三公主快人快語,那我們可就無禮了,我們幹脆叫你玉兒姑娘吧。“


    龍玉點頭答應。


    看看東方漸白,雄雞三唱,三人有些困倦,瓊英道:“我們趁天色尚早,找家客棧歇一天,等晚上再去太湖和其他人匯合,一場大戲要開始唱了。“


    石頭和龍玉答應了一聲,三人結賬出門,看見黎明將至的太湖裏天光昏暗,似一頂破舊的氈帽樣的雲霧扣在太湖上,雪原覆蓋著太湖的冰麵,神秘,靜謐,讓人望而卻步,石頭想,如果能活著走出太湖,一定要去見一麵張如意,她現在一定很難過,一定。


    從一片血水中翻身坐起,張如意雙手撐地,摸到黏糊糊的液體,她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血水像無數蜘蛛爬滿了她的四肢,她的頭發因為浸泡在血水裏打起了卷,她哆嗦著手,想抹去血水,卻發現血水的源頭是自己,是自己的血染紅了這片天地,昏天暗地的血紅世界裏,她隻看到自己在血泥裏翻滾的痕跡,她全身酸痛,像有無數的手拉著她的肉體讓她躺下,讓她睡去,她看到自己雙腳中間躺著一個肉乎乎的嬰兒,眉目稚嫩,她“哇“地一聲哭出聲來,突然在自己的廂房裏驚醒,冷汗遍身。


    龍虎山冬夜清冷的寒風和窗紙互相埋怨著,發出嗤嗤的低語,窗外的斜月透過窗欞散落地麵,像片片殘雪,寒氣盈室,她深唿吸數次,逐漸迴到了現實中。


    又是同一個噩夢。


    師兄劉殿宗走了有些時日了,到處打聽不到他的消息,隻知道他去了北方,我的肚子早晚會大起來,這幾日寢食難安,無法自處,我的師父又去了東海一直未歸,沒有人替我做主,這件事如果傳了出去,這偌大的龍虎山也不會容得下我,這可怎麽辦才好?張如意昏昏沉沉的大腦還在反複問自己,問來問去也沒有一個答案。


    去找他!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是我的相公,他總要給我一個說法,他不知道我有了他的骨肉,如果我親口告訴了他,他一定會迴心轉意,迫不及待向觀主稟明,馬上就會娶我,像他以前答應我的一樣,八抬大轎,抬入正門,和他廝守一輩子,同修仙體。


    張如意抹掉臉上的淚水,起身整理好床鋪,把隨身物品包進行囊,又把自己平時攢的散碎銀子塞進去,要出門時才想起此行路途遙遠,自己孤單一人未免有些莽撞,如果尋他不著,萬一路上又遇到什麽意外,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身死異鄉事小,肚子裏的孩子也保不住,可是能和她一起上路的人已經沒有了,吳亦明已經死了,廖碧蕊整天癡呆呆的誰也不見,龍虎山上雖然有幾百號修道的同門,可是與張如意關係親密,可以說體己話的已經別無人選。


    眼下隻能找廖碧蕊了,廖碧蕊雖然因為吳的死受了莫大打擊,但是總還是認她這個師姐的,讓她陪自己出去散散心,說不定對她也有好處,眼下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張如意打定了主意,背著行囊,離開了廂房,往廖碧蕊獨居的僻靜廂房走去。


    朝天宮的樓閣殿宇極多,近幾年又翻修增蓋了不少,張如意和廖碧蕊居住的西南角稱作玉樞宮,相對僻靜不少。


    冬夜的寒月西垂,灑下最後一片清光,此時正值拂曉時分,東方的夜空漸漸有些黎明將至的朦朧光影,張如意滿以為廖碧蕊還在房中睡覺,腳下步子放輕了些,快走到月門的時候,忽然聽到院內竟然有腳步聲響。


    廖碧蕊單獨住在一個院子裏,觀中的人知道她性情大變,除了日常供應之外,也不來打攪她,怎麽這個時候,院子裏竟然還有人走動?張如意悄悄拐過月門,探頭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院子裏分明是廖碧蕊穿著一身夜行衣,身背雙劍,一副從外麵越牆而入剛要推門進屋的樣子,迴頭和張如意四目相對,都有些驚訝,張如意從她的眼神裏看到冷漠和陌生。


    “廖師妹,你這是去哪裏了?”張如意把背囊丟在地上,走上前去看她,廖碧蕊原地站住,低頭不言,張如意走近一看,見她憔悴了許多,身形比之前消瘦了,可是她的臉上卻帶著一股兇氣,又發現她身上的衣角、褲腿有噴濺的血滴。


    “廖師妹,你身上的血是哪裏來的?”張如意又急又怕,不知道麵前這位廖師妹究竟幹了什麽事。


    廖碧蕊緩緩轉過身來,信步走過張如意身邊,仰天大笑:“我身上的血是白蓮逆匪的,我要為吳師兄報仇,我要殺光他們。”她把吳亦明留下的神火劍拿在手中摩挲,迴憶著吳亦明的一顰一笑,那是她的青春,她的愛情,現在卻成了她殺戮的理由。txt書屋


    “碧蕊,吳師弟雖然死在黑蓮教徒手中,但是黑蓮教已被剿除,劉師兄已經為他報了仇,你不能再亂殺無辜了,這樣會犯了觀規造下殺孽的。”


    “哈哈哈哈,觀規?殺孽?沒錯,我就是在殺人,他們都是黑蓮教的漏網之魚,我要找到他們,一個一個都殺掉。”廖碧蕊雙眼放光,對著神火劍自言自語,“這樣我活著才有意義,你說是吧,亦明?”


    “廖師妹,你可不能走火入魔啊。”張如意看到廖碧蕊的神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前拉住廖碧蕊,“廖師妹,你跟我一起去找劉師兄吧,你不能待在這裏了,跟我出去轉轉,也許你會好起來的。”


    廖碧蕊想了想,點點頭答應道:“師姐,我聽說劉師兄去了洞庭湖,還挖出了黃金進京獻給皇上,怎麽你這麽著急見他嗎?”


    張如意略略放下心來:“我有重要的事要見他,你跟我去找他吧。”


    “沒問題,我們這就走。”廖碧蕊把神火劍放迴背上,我要殺的不止黑蓮教徒,馬三通,趙石頭,尹孟頫,柳逢春,莫曉月,傅作一,這些人通通該死,你正好可以引路。


    兩人背上簡單的行囊悄悄從後山溜出了朝天宮,因為著急趕路,兩人施展出舉步飛升的本事,不走官道,專走山林野地,一路往北而去。


    路上走走停停,兩天之後來到江西奉新地界,隻見麵前高山峻嶺,雲凝深穀,霧鎖高峰,一片人跡罕至的密林,層層霧靄隱隱升起,清晨的陽光像一片金色波浪向山穀湧去,山穀中傳來幾聲猿啼鶴鳴,伴著幾聲迴音,更增添幾分深幽之意,看此山的景象定有仙家歸隱,鬼物藏身也說不定。


    “想不到這裏還有如此清幽的所在。”張如意讚歎一聲,和廖碧蕊飛升半空,居高臨下飽賞山景,等到霧氣漸漸消散,忽然看到山嶺下有奇怪的動靜,兩人好奇心頓起,飛了過去。


    兩人落到一個山峰上,探頭往下看去,見那山腰的一個懸崖下有一片寬有四五尺的平地,臥著一隻牛犢大小的黑色馬蜂,頭朝內,尾朝外,翅膀伸展開又長又寬,羽翅破洞百出,殘破不堪,像是經過一場廝殺,它的頭大如鬥,肢體又粗又長,長滿絨毛,滾圓的腹部尾端伸出一支槍矛樣的毒刺,時而堅挺豎起,和天上飛的一群怪鳥對峙,再看那群怪鳥似鷹而體小,似雀而喙長,全身金黃,隻有尾巴是銀白色,頭上生有一撮扇形紅毛,漫天飛舞足有數十隻之多,圍著黑色馬蜂打轉,時不時有幾隻落下來去啄馬蜂,看起來像是要用車輪戰耗死馬蜂,那馬蜂應付了幾下,尾刺倒垂,振動翅膀想要飛走,又被鳥群圍攻,上不去,下不來,背靠石壁,沒有退路。


    張如意看了一會,覺得黑色馬蜂很快便會招架不住,變成鳥群的美餐,這麽大的馬蜂怪一定經過多年的修煉,喂了鳥也是可惜,可是這群怪鳥看起來訓練有素也絕不是凡物,到底要不要出手相救?


    “你該不會是想管這閑事吧?”廖碧蕊看出了張如意的心思,勸道:“山中鳥獸捕食本是常事,又何況它們是鬼道之物,自相殘殺更是家常便飯,管他作甚!”


    “話雖如此說,可是修道人以慈悲為本,我看這馬蜂罪不至死,我得管。”張如意不忍心看馬蜂死在鳥嘴之下,揮動手中的無尾拂塵,卷起一陣清風向鳥群襲去。


    鳥群本已經快要將馬蜂製伏,忽然背後受敵,被一陣罡風一吹,差點撞向山崖,急忙向一旁聚集,把馬蜂撇到一旁,搜尋襲擊它們的人,鳥群很快發現了山頂的張如意二人,唿嘯一聲向二人飛襲而來,這鳥果然不是凡物,眼神兇惡,尖嘴利爪,在空中撲扇翅膀組成一個巨人隊形,頭腳齊備,四肢皆由飛鳥組成,向兩人連連揮出數拳,張如意的拂塵一擋,那拳尖上的怪鳥長嘴碰到拂塵,猛地一震,便將張如意震飛數米,另一隻鳥拳朝廖碧蕊襲來,廖碧蕊不得已拔劍自衛,劍身觸及飛鳥,才發現這鳥的金翅堅硬如鐵,尖嘴鋒利似刀,而且巨人行動敏捷,忽聚忽散,在空中翻騰,逼得廖碧蕊連退數步。


    “這群金翅鳥一定不是普通的鳥,看來不使點真本事,今天還走不了了。”廖碧蕊氣的大叫,左手神火劍,右手碧水劍,踏罡步鬥,念動口訣,雙劍交鋒,飛出水火二光,一黃一白,像兩道閃電劈向巨人,這一招果然奏效,那兩道電光擊中巨人的胸膛,鳥群的隊形被打散,幾隻被擊中的怪鳥當即斃命,掉頭落下穀去,其餘飛鳥嘶鳴一聲,一起向東飛竄,廖碧蕊殺心大起,緊跟著鳥群飛了一陣,想要趕盡殺絕,見追趕不上方才作罷,鳥群很快消失在山穀中。


    張如意鬆了一口氣,看到廖碧蕊熟練使用水火二劍,不僅有些驚訝,水火本不相容,神火劍本來隻能由男人使用,陽配火,陰陽相濟但是水火不容,但它們在她手中不僅不排斥,還能激發出如此大的威力,著實有些令人驚歎。


    廖碧蕊迴到山峰,見張如意的神情有些奇怪,也不問她是否受傷,隻埋怨張如意道:“師姐,以後這種閑事可不能管。”


    張如意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山崖下有人朝她們喊道:“兩位恩人,可近一步說話!”張如意收起話頭,疑惑道:“是誰在喊我們?”


    兩人落到山崖下,看到適才被圍攻的黑色馬蜂已經變成了一個黑衣少婦,長發披肩,麵容嬌美但是略顯憔悴,臉色慘白,身上還有傷,坐在地上喘氣,開口道:“多謝兩位女仙出手相救,暖巢女在此謝過,不知兩位高姓大名,日後定當報今日救命之恩。”


    “哦,舉手之勞,我們是龍虎山正一道的門人,我叫張如意,她是我師妹廖碧蕊,我們正要往洞庭湖尋人,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又是怎麽遇到這群怪鳥的?”


    暖巢女露出粲然一笑,背靠著山石:“說來話長,我本住在安徽魯供山,楓仙客是我的夫君,我前陣子聽說黃金畫卷在江湖出現,執意要去尋找,他不肯與我同行,我與他吵了一架獨自離家出走,在外飄蕩了一陣,後來聽說黃金洞在洞庭湖,但是我去晚了一步,黃金洞已被酆都大帝的陰兵掃蕩,連黃金也被修道人挖走,我自覺沒臉迴去麵見夫君,便想起到這裏來找表兄,這裏是五梅山,山中有鬆鶴二老兩位地仙在此歸隱,我的表兄本是天牛怪,數年前被鬆鶴二老收留,在此地侍奉二老,我想來投奔他暫住一段時日,沒想到來這裏之後找了幾天,也沒尋見他們的蹤影,倒被這些難纏的惡鳥盯上了,它們叫金翅銀尾紅頭隼,是從東海來的,是萬歲白蛇巫虴豢養的飛奴,專門來山林圍捕鬼妖靈怪,獲取內丹,采挖心肝,供巫虴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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