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降魔幡變成了子母幡,一大一小,子幡終於突破了防守,放出一團鬼霧,擊中了致遠真人,而致遠真人也在同時,催動青龍,重傷了母幡,達壽知道再戰下去,自己也無法取勝,不如趁此機會,及早停手。


    達壽後退一步,將子母幡撤迴,收起法力,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唵嘛呢叭彌吽!真人法力高強,貧僧領教了!”


    致遠真人也收起金符,一甩拂塵,單手行禮,他被子幡擊中,受傷不輕,故意忍著傷情,朗聲道:“西域奇術,果然名不虛傳,貧道受教了!”


    執事道人登台,無奈地宣布道:“第二場還是平局,第三場,呃,第三場我們淩雲觀要派誰來?”


    淩雲觀弟子鴉雀無聲,隻聽張真人淡淡道:“大人,今日論道,乃是漢番切磋,不能全由淩雲觀代表中土道門,否則日後傳出去,怕這道門之中起非議,說淩雲觀欺負同道,恃強淩弱。”


    周大人不解道:“那依真人之見,應當如何?”


    張真人掃了一眼站在王公公身旁的石頭,笑道:“現觀中就有一位茅山上清派的傳人,趙石頭,他雖年紀輕輕,但是道法高強,前日頑徒冒犯,石頭雷劈靈樹,齋醮之日,又擊破鬼霧,救下公公,此時正可以和番僧比試一番,一可揚我中土道門之威,二也可以替茅山派傳名,以示淩雲觀並無欺侮同道之意。”


    周大人遲疑了一下,“這——”看了一眼王公公,王公公一臉的不屑,心想,不知這老道安的什麽心,這不是要這石頭去送死嗎?


    “張真人雖然說得有道理,但是咱家覺得啊,比試道法,也要看個年長年幼,石頭雖然有些造化,但是畢竟年紀小啊,不過是個孩子,上台比試,怕是有些不妥。”王公公迴絕道。


    石頭早聽到了張真人的話,心裏一陣不安,沒有說話。


    張真人笑道:“公公有所不知,切磋道法,是不分長幼的。”


    王公公還是不肯鬆口,他雖然在宮中多年,又曾擔任司禮監大太監,見慣了無數陰謀詭計,爾虞我詐,但是對石頭這孩子,他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向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


    雙方僵持不下,周大人隻好出麵調解,道:“二位不要爭了,你們所講,本官自然明白,不如我們問問石頭的意見,他若不肯上台,淩雲觀再派人就是,如若他肯,那公公也不用爭執,論道而已,想來也不會傷及性命!”


    雙方表示同意,王公公站起身來,鄭重地對石頭說道:“石頭,你不要怕,有咱家在這,咱家替你做主,你如果不肯上台,誰也不能強逼你,你說句話?”


    石頭緊張極了,低著頭,害怕上台丟師父的臉,不上台又覺得更丟臉,手心冒汗,黑曜石越發滾燙。


    “石頭,你告訴咱家,願不願意上台?”王公公的語調溫和了許多。


    石頭終於低低地發了聲,道:“願,願意。”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說完,石頭心裏害怕得就後悔了。


    王公公歎了一口氣,坐迴位子上,張真人心裏鬆了一口氣,朝執事道人揮揮手。


    執事道人在台上站了半日,終於可以宣布了,“第三場,茅山派趙石頭對達猛大師!”


    達猛大師身高體壯,麵色紅潤,方臉闊口,飛身落在法台上,震得法台一陣晃動。


    石頭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從看台跑下,順著台階上了法台。


    台下的人都感到好笑,這茅山派的石頭連飛升舉步都不會,竟然還敢挑戰西域番僧,真是不要命了!宋衛壯站在人群中,聽到石頭的名字,還不相信,直到看到石頭的矮小身影,才驚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達猛大師合掌行禮,道:“小師傅,多有得罪!”


    石頭也不會客套,心裏念聲祖師保佑,低著頭,道:“來吧!”


    張真人心裏一陣得意,這場輸贏他無所謂,他隻要番僧出手將石頭擊殺,就達到了借刀殺人的目的,茅山派終究要毀在他的手中,他心中一陣冷笑。


    王公公心裏一陣焦急,他不明白這小孩子怎麽就敢上台,前兩場番僧的異術如此駭人,難道他真的不怕死嗎?真是可惜。


    達猛一聽石頭說的話,暗自驚訝,看起來小小年紀,難道真的深藏不露嗎?想罷,合掌分開,雙手之間,現出一根烏黑鐵棍,名喚“神獒棍”,乃是用雪山玄鐵澆鑄,並日夜喂以獒血,修煉三年乃成,周身布滿血斑,長有七尺,碗口粗,勢大力沉,破石開山。


    達猛大吼一聲,將手中神獒棍一揮,飛身朝石頭撲來,石頭念動咒語,左手握黑曜石,右手從石中取出一柄無骨玉劍,這劍乃是萬年蟾蜍所贈,裹著一層幽幽綠光,忽明忽暗,三尺見長,無鋒而利,無光而亮,無鋼而堅,無氣而動。


    張真人看到那把無骨玉劍,眉頭一皺,心中暗想,這個小石頭,果真不簡單啊,這把劍來頭不小,見所未見,不過怎麽看著,劍身隱約裹著一層極重的陰氣,怕不是什麽正派的寶物。


    王公公本來焦急的心情,看到石頭竟然從黑石頭裏取出一把劍來,真是大喜過望,暗暗叫好。


    達猛的神獒棍帶著風聲砸到,石頭揮起無骨玉劍輕輕一擋,一聲金屬脆響之後,便阻住了神獒棍的攻勢,那劍順勢一迴,便向達猛攻去,石頭的劍法練得還算純熟,但是太過緊張,隻能發揮出三四成功力,顯然處於劣勢。


    “好劍法!”守備劉顏朗驚歎道。


    張真人看到石頭在台上施展出一套驚人的劍法,不僅成功阻住了神獒棍的淩厲攻勢,甚至有時還能占到上風,雖然被神獒棍步步緊逼,石頭腳下有些不穩,但這是因為石頭神元未足,法力不純,否則,達猛不會有機會。


    “這,這是久已失傳的純陽劍法?”張真人驚歎道,肚子裏一陣狐疑,純陽劍法傳說是得道地仙呂洞賓所創,一共七七四十九式,伏魔除妖,威力驚人,不過在世間早已失傳。


    王公公忍不住連聲叫好,喜作一團。


    台下的人也都驚唿一片,這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了,宋衛壯萬萬想不到這看似瘦弱的小石頭,竟然會有如此手段,心中一陣茫然過後,轉而為石頭叫起好來,引來眾人側目。


    達猛和石頭棍來劍往,鬥了一陣,發現對手的力道不足,但是劍法卻很有些精妙之處,每次被神獒棍逼到絕處,總能化險為夷,有些懊惱,便索性改了主意,迴身一棍,將石頭逼退,口中念咒,神獒棍在空中急速旋轉起來,形成一道風牆,從風牆中傳出一聲吼叫,隻見一隻巨獸從風牆中躍出,朝石頭撲來。


    那隻巨獸乃是達猛修煉多年的獒妖,渾身赤紅色,長毛短尾,四肢粗大,叫聲低沉,頭頂一團黑氣,表明這熬妖至少修煉五百年以上,屬於妖類中的黑妖,道行不淺。


    獒妖張開長滿獠牙的大口,向石頭咬去,石頭連忙揮劍一擊,獒妖被劍劃傷,鮮血直流,但並不後退,吼叫著圍著石頭亂轉,十分兇猛,石頭嚇得不輕,臉色發白,唿吸急促,疲於應付。


    張真人暗自得意,石頭畢竟年紀小,雖然劍法了得,但是經驗不足,現在隻要達猛抽身偷襲,石頭必死無疑。


    果然,巨獸攻擊石頭的同時,達猛也俯下身子,發出一聲怪吼,口鼻生煙,一陣黑煙過後,達猛也化身巨獒,隻是毛短了些,仰天嘶吼,趁石頭不備,奮爪撲來,要置石頭於死地。


    “哎呀,不好!”王公公在台下叫了一聲。


    淩雲觀的徒眾也暗自叫苦,雖然石頭是茅山派弟子,但畢竟是中土一脈,慘死於西域番僧之手,不禁叫人心中愴然。


    短毛巨獒到了石頭近前,石頭忙於揮劍應付風牆下的獒妖,根本沒有防備,等到發現時,那短毛巨獒已經躍起了身子,張開了大口。


    “啊!”石頭一聲驚唿,叫聲充滿了絕望。


    王公公頹然地坐在位子上,心中一陣悲涼,法台上的景象,他不忍看,又不甘心錯過,低聲念叨:“各路神仙啊,救救小石頭,咱家一定還願,為你們重塑金身——”


    台下的人也都發出一聲尖叫,膽小的人連忙閉上了眼,王公公已經快哭出來了,張真人瞪著眼睛,準備欣賞這等待已久的一幕。


    石頭眼見短毛巨獒撲向自己,左手的黑曜石一陣發燙,本能地伸出左手,往前一攔,隻聽九天之上一聲雷鳴,一道晴天霹靂順勢而下,如懸河傾瀉,如流星急墮,直落到石頭手中的黑石之上,隨即發出一聲炸響。


    “轟!”


    一陣強烈的白光過後,石頭手上起了一陣白煙,隨風而長,把石頭和達猛所化巨獸都籠罩在內。


    台下所有人都驚得呆住了,王公公和周大人對望了一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張真人心裏一陣失望,情知不妙,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台下的八位番僧麵麵相覷,暗自詫異,怎麽這次對手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孩童,反而還這麽驚險?


    沒有人敢上去查看,隻得等那白煙漸漸稀薄,眾人才慢慢看清,達猛恢複了原貌,壯實的身子倒在地上,掙紮著爬不起來,神獒棍消失不見,還有那頭獒妖也不見了蹤影。


    白煙散去,小石頭單薄的身影出現在法台上,手中握著黑曜石,倔強地站在原地,低著頭,渾身發抖。


    執事道人驚慌失措,一步一跌地爬上法台,當眾宣布:“第三場,茅山派趙石頭勝!”


    台下竟然傳來一片歡唿聲,夾雜著宋衛壯的粗吼和王公公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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