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晨曦出現在天邊時,崔清水終於睜開了眼睛。他迷茫的望向周圍的一切,卻發現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離開了那片深穀,正躺在一片軟軟糯糯的草叢當中。


    “你醒了?”身旁是一臉關心切切的未來、長年“麵癱”的熊方衝、還有那個靠在熊方衝肩頭,睡得正香的曾秀秀。


    “怎麽迴事?我恢複到自己身軀了嗎?”崔清水一臉期冀,問話的同時伸出那雙細嫩白淨的雙手,繼而慌張的摸向自己喉結,然後捂住了嘴巴不再說話……


    熊方衝無奈的拍拍她纖柔的肩膀以作安慰,然後清清嗓子正想解釋些什麽,卻見一臉絕望的崔清水突然倒地,雙手抱頭痛苦不堪的嚎叫起來!沒錯,是真的嚎叫,相處這幾個月以來,未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失控的狀態,又驚又急之下,那張娃娃臉上的表情,瞬間陰轉小雨,為難的要哭了出來……


    崔清水的嚎叫聲悲痛又慘烈,似乎正承受著生不如死的折磨之痛,他抱著頭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壓倒了一片綠色。


    正如他人所見,此時的崔清水,的確正承受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外力,這種感覺就像有雙無形的大手想要將他徒手撕成兩半!


    無形的外力一陣又一陣襲來,不停的擠壓撕扯著他的骨肉,腦袋裏那兩種拔河比賽般的神識,時而模糊到幾乎無法感受,時而又清晰的如同置身其間。兩股神識嘶嘶啦啦的作用著,好多個熟悉的、陌生的、從未經曆過的、親身經曆過的、快樂的、痛苦的……各種各樣的生活片段,就像被剪的亂七八糟的電影鏡頭,一幕一幕的呈現在他的腦子裏,然後,隨著腦海中對這些記憶碎片的不斷清晰呈現,突然又如一扇扇脆生生的玻璃鏡片,被人硬生生敲碎,漸漸消逝在了記憶深處。


    “地……地獄之火……顯靈了……”被驚醒的曾秀秀戰戰兢兢蜷縮在熊方衝懷裏,緊皺著眉頭驚聲道。承受著巨大痛苦的崔清水,此時放佛真的身處煉獄,想要解脫卻無能為力……


    情急之下,熊方衝從背包的盒子裏掏出一塊黑乎乎黏膩膩的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將其塞進了正在打滾苦叫的崔清水嘴裏,並強行推動著他的上下顎,將其生嚼咽下。


    終於,痛苦嚎叫著的崔清水安靜了下來,就像被打了鎮定劑一般,蜷縮著身子暈了過去。纖弱嬌柔的身子蜷成一隻小蝦的模樣,楚楚可憐的與並不高的草叢融在了一起,身上沾染著幾根帶著枯色的泛黃草屑,在陣陣涼風中是那麽的瘦弱又無助,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將她抱在懷裏。


    “放心的睡吧,睡一覺就好了……”熊方衝喃喃的望著天邊逐漸升起的光芒,那是新的一天即將開啟的象征……


    之前說過,熊方衝習的是巫蠱之術,他那個手機大小的神奇盒子裏,裝的正是曆經多年所煉的各種寶貝,有能夠吸收各種毒物的“綿蟲蠱”、有麻痹人心智的“離心蠱”、也有這種可以讓人暫時擺脫痛苦的“忘憂香”……一應而全的蠱物正是被他視為命根的寶貝,當然,熊方衝的寶貝不止如此,除了這些,還有身上那套無人能拿走的秘籍“巫術”:發揮應用到極致,甚至可以還人心魄起死迴生——雖然這次終究還是徹底的失敗了……


    崔清水再次醒來時,發現日頭已經升到了正中,暖暖的陽光灑在臉頰,有種說不出的溫暖和柔意。睜開眼睛的崔清水,發現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像經曆過極端的拉伸訓練,酸痛到每動一下都要齜牙咧嘴。好在崔清水是個意誌堅定的少年,從小修行的他,一向對於這些難忍的痛苦最為敏感也最有抗體!即使能夠感受到這種酸痛之苦,他依然可以靜下心來調整心態,讓自己暫忘了身外之痛!


    靜心打坐的他,就像吃了一顆非常有效的極速止痛藥,隨著每一次的氣息調整,這種陣陣的酸痛之感,終於隱匿在了龐大的氣息之外。


    調整結束之後的他終於再次睜開眼睛,開門見山的問道:“發生了什麽意外?”


    他的記憶就像中斷一般,依然停留在剛剛醒過來的一陣撕裂般的痛苦之中,除了那段忍不住筋骨被拉扯之痛的記憶,之前在八池地獄發生了什麽,他並不清楚!下了八池地獄後,調整心態放空自我,然後便陷入了一段渾渾噩噩的失憶當中......


    甚至,他有種強烈的感覺,連自己以前的一些記憶片段,都變得模糊不清,就像突然被撞成了選擇性失憶的腦震蕩。他開始記不清父母的長相,記不清童年那些原本瑣碎卻印象深刻的小事、也開始記不清自己從小練氣的第一階段,更記不得自己是如何來到了這裏!


    “歸魂術失敗了,其一是因為你體內的兩股神識太過強大,一直可以自我控製,直至失敗,他們依然就像兩根相反的方向之力互相的拉扯著;其二,你丟失的部分魂魄並不存在於天地陰陽中,所以歸魂術對你來說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強行施法,隻能讓你們兩人的魂魄相撞而亡、魂飛魄散!”熊方衝無奈的解釋道。


    兩股神識互相製約,這點是崔清水之前就知道的事,周靖和李光頭的爺爺,對這種奇怪的狀態早就做了詳細的分析與解釋,所以再次聽到這裏的他並不吃驚。可令他驚訝無比的是,熊方衝竟然說自己和李佼人的其他魂魄並不存在於陰陽天地兩界中,這就像家裏圈養的從未出過門的寵物,有朝一日突然消失在了門窗緊鎖的家中,那麽試問,它會跑到哪裏去?


    “為什麽會這樣?我是說丟掉的魂魄,會去哪裏?”崔清水實在不解。


    熊方衝捏著下巴想了想,終於想到一個合理答案的他開始做起了解釋:“小時候就聽父親講過一個故事,說有個小孩丟失了魂魄,小孩的母親找到法師施法尋魂,最後發現他的魂魄既不存在於陽世也不存在於陰世,於是法師告訴其家人,陰陽兩界皆尋不到他的魂魄,此種情況,應是已經魂飛魄散了。可小孩從未做過任何能導致魂飛魄散的客觀事情,於是經過法師推斷,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小孩的魂魄被人封鎖在某個地方,別做他用......”


    “那後來呢?找到了嗎?”未來一臉的認真,對於中國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他最感興趣不過了。


    熊方衝點點頭接著道:“最後法師才知道,這個小孩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符合此條件的孩童可以用來練就魂燈之油,傳說中隻要利用這種孩童的魂魄練就燈油,使得魂燈長燃不滅,經過施法之後便可以讓死者複活。”


    “這麽詭異?!”未來臉上一陣詫異,唏噓不已道。


    “年輕人不要太過相信,這都是一些傳來傳去的故事罷了,哪來的什麽魂燈”熊方衝見他那副認真相,補充道。


    “那麽熊先生講這個故事的意思是......難道我和李佼人丟失的部分魂魄,也被人故意隱藏在了什麽地方?”不像未來的呆頭呆腦,崔清水在瞬間便悟透了這個故事。再聯想到華江那幫人的所作所為,對於這個答案,突然之間表示非常的確定!


    “沒錯!”熊方衝點了點頭,也表示認可這個唯一能解釋通的答案。他再次望向遠處,眼眸中多了幾許深邃和無奈:“鎖住你們二人魂魄之人,絕對是有著超強法術之人,若非如此,周靖那老家夥不可能毫無察覺的讓你們千裏迢迢來這裏找我。要知道,他對我的能力是最了解不過的了,對於這種局麵,老熊我也隻能無能為力束手無策啊。”


    聽聞此番話語,崔清水臉上出現了難得的負麵表情,這個長期以來隱藏自己內在的年輕人,終於有些承受不住這個結局了,清澈憂愁的眸子中猶如被雨水衝刷過的陰天,霧蒙蒙濕噠噠,想要悲慟的他,表現在這尊楚楚可憐的身軀上,呈現給人的是一種嬌弱欲泣的香淚點點,看的直叫人心碎。


    熊方衝有些不忍,盡管他知道眼前這位即將要梨花帶雨的“姑娘”,內心其實並不是外表呈現出的樣子,可即使如此,他依然說服不了自己不去同情和心疼他!這也是崔清水無奈的地方,這具軀體的主人以前絕對是個善哭之人,若非如此,每一次自己想要表達的點點痛苦,都會放大拉柔般表現出來,讓他這個一個內心一直遵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大男子漢,情何以堪?


    男女畢竟有別,看來還是無法很好的控製這尊軀體,即將悲慟的他很快被這種想法拉迴了現實,即使悲慟幾聲又能如何?悲天憫人絕對不是他的本性,從小養成堅韌不拔精神的他,不可能就因為這樣徹底放棄!


    吸了吸鼻子調整了心情,他剛想開口問些什麽,卻聽一旁的熊方衝搶先開口道:“不過你也別太失落,有一樣東西可以助你找到被鎖的魂魄,隻不過這樣東西隱藏於大千世界中,實乃萬人難得的聖物,我老熊也隻是聽聞說過從未見到過,你若有緣,可以親自去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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