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入冬來的第一場雪,今早起來庭院裏便開了第一枝梅。


    小太監折下那枝梅,邁著碎步進了殿中,裏麵點著熏爐,溫暖如春,叫人一進去便能化開外麵帶來的寒氣。


    “太上皇,這便是院裏開的頭枝兒。”公公將拂塵搭在臂間,接過小太監手裏的東西呈到了內殿裏的人麵前。


    “退下吧。”


    “是。”


    太上皇早已兩鬢斑白,眉眼間依稀能看出當初的俊朗。他將梅拿到床前,坐下來握住愛人的手,威嚴的臉上忽然露出極溫柔的笑。


    “阿清,每年入冬你都要親手摘下第一株開放的紅梅,今年你無法下床,我給你摘來了,可還喜歡?”


    床上的老人費力地抬眼,虛弱至極,他渾濁的眼緊緊地看著那枝梅,伸出自己的手去夠,太上皇便將梅放進他的掌心,再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眼裏有些許無奈。


    “你與我說聲便好,何必自己動手。”


    床上的人聞言,氣若遊絲地開口:“我不識得你……”


    “怎的會不識,”太上皇語氣裏摻了絲苦澀,“你我可是白頭偕老的人。”


    “不對……不對……”對方費力地搖頭,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太上皇死攥住他開始鬆開的手,眼角泛著紅。


    終是一滴清淚落於地上,被殿裏的溫暖氤氳成霧氣。


    外麵,下雪了。


    太上皇看起來瞬間蒼老了許多,他俯身去吻那人泛起冷意的唇,複而將紅梅放在其身側,兀的啞著音笑出來,老淚縱橫,自顧自說話。


    “阿清,倘若有來世,我比她先遇見你,你能不能——愛我一次?”


    有幾許雪花跳進了窗內,那株紅梅落在地上,孤零零地望著外邊的景兒。殿裏的嗚咽聲便被探進來的風卷了出去,飄得很遠,又在風雪裏銷聲匿跡了。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他終究,是輸給了那個女人……


    “宿主對對對不起!!!”


    係統感覺要死了,它沒想到會出現這麽嚴重的bug,竟然重新迴到了剛脫離的世界!


    嗬。


    這個字背後的意思,讓小係統不敢揣測,它弱弱道:“大佬您放心,上級說您不用再做該世界的任務了,可以把這當一次假期,好好休息放鬆……”


    是麽。


    “是是是的!小的以自己的統生發誓,絕對沒有騙您,若再有此次情況出現,就孤獨終老!”


    不如銷毀。


    !!!


    宿主!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說好的我是你小可愛呢?


    真是,統生艱辛……


    哭泣jpg.


    這次的bug就像通關後遊戲被重置,自己的記錄全部清零一樣,不過區別就是玩家不用重新再通一次關。


    原主也還是那個知道自己要嫁給傻子衝喜,就哭嗝屁的原主。


    季涼掀開自己的蓋頭,用來擦去臉上的淚水,便去了桌旁吃點心果腹。


    外麵傳來文夫人的聲音,不一會傻少爺就被推進來,緊接著門就落了鎖。


    傻少爺拍著門,鬧著要出去,見沒人理會,他才害怕地看著那邊的季涼。


    “你……你不要打阿清,阿清怕疼,阿清很乖很乖的!”


    季涼看了眼文渚清,對方與之前一樣穿著喜袍,傻是傻,可模樣卻是個翩翩公子,能讓閨秀傾心。


    她沒興趣欺負一個傻子,便同之前那般道:“自己玩去。”


    文渚清見她沒有惡意,便攪著衣袖,猶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挪步過去,用幹淨天真的眼睛看著季涼,弱弱道:“我、我餓了……”


    對方沒有說話,隻是把一盤點心推到桌邊,吃著自己的那份,動作優雅得體,看得人賞心悅目。


    文渚清小心翼翼地坐下來,偷偷地看她一眼,見人沒反應,這才拿起點心吃,嘴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白雲蒼狗數十載,他迴來了,她也還在……


    真好。


    “娘子,這個可好吃了。”文渚清將咬了口的糕點湊過去,臉上的笑很好看,傻乎乎地分享著自己的喜悅。


    季涼眉眼冷淡地看過來,道:“自己吃便是,莫叫我娘子。”


    “可是娘說我應叫你娘子的,還要和你睡覺,生小阿清……唔,我很聽話的。”文渚清見她不吃糕點,便收迴手自己吃,表情純真可愛,似乎並不知道他娘說這話的含義。


    嗬。


    “喚我季涼,”極為好看的人聲音有些清淺疏遠,卻分外動聽,“以後若再亂叫,便打斷你的腿。”


    文渚清咬著自己的手,眉毛深深皺起,有些委屈巴巴,他點頭小聲說:“阿清會很乖的……別打阿清,疼。”


    季涼不再管他,用手絹擦了嘴,便去床上抱了個枕頭,自顧自到軟榻那躺下歇息。文渚清拿著塊糕點,走過去邊吃邊問:“唔,你為什麽不睡床啊?”


    “你自己睡,”她合上眼,話語冷淡,“莫再吵鬧。”


    文渚清咽下糕點,看著歇息的人無奈笑了笑。


    怎的還如前世一般,這等不會照顧自己啊。他可是記得今夜很冷,隻身睡在軟榻上會受涼的。


    想著,他便蹲下來,用手拉拉季涼的衣角,見人抬眸,便害怕道:“床、床上有蟲子……我怕。”


    嘖。


    係統啃著玉米,總覺得哪不對勁,之前的時候這傻少爺沒有那麽多事的吧?算啦,肯定是它想多了,對方目前隻是個傻子而已。


    季涼無甚表情,看了人幾秒後她起身去床邊給文渚清抖好被子拍過床,話裏未帶什麽感情,說:“若再多事,你便滾。”


    “可是,床上好冷……丫丫她們都會把床弄暖和,還會給阿清脫外衣……嗚哇,阿清、阿清想迴去!”文渚清忽然哭起來,跟個小孩般需要人哄。


    嗬,死人就不會怕冷。


    我敲!


    “宿、宿主冷靜……您知道的,他不隻是個傻子,還是男主,弄死我們就得困這,多不劃算啊!”


    滾。


    嚶嚶嚶,它好難啊。


    這傻少爺小時候其實很聰明,長得又討喜,可惜生病燒壞了腦袋,怎麽都治不好。算命的說,隻要他及冠後與八字相合的人成親衝喜,一個月就能正常起來。


    於是,原主被找到後,文家花了大價錢從對方父母手裏買迴來成親。


    季涼忍下殺意,扒了對方的喜袍,隻剩下裏衣,而後把人推坐在床上脫掉鞋子,拉過被子冷淡吩咐:“躺下,閉眼。”


    對方憋住眼淚不哭,伸手小心地拉住她,弱弱道:“不要,這裏好冷,阿清不想睡這裏……”


    季涼的眼裏沒什麽波瀾,空氣此時安靜得可以聽見蠟燭燃燒的劈啪聲。


    良久,文渚清才得到她的迴複。


    “沒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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