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別年的態度非常不好，甚至可以用“惡劣”來形容。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陸別年從小就疼陸青染，自己的寶貝女兒被傅行傷成這樣子，他這個當父親的怎麽可能不心疼？
最近陸青染動了跟傅行複合的念頭，這點他也知道。
他舍不得罵女兒，但是不大代表他得對傅行客氣。
陸別年站起來，和傅行對視著：“你給我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爸，您別生氣，我是來給您和媽拜年的。”
就算被罵了，傅行也沒生氣，他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而且還笑得很燦爛。
陸彥廷在廚房裏頭站著，看著傅行的這表情，打心眼兒裏佩服。
碰見這種不要臉的人，是真沒什麽辦法。
“誰需要你拜年，滾出去，還有，別動不動就亂叫，我可沒你這樣的兒子。”陸別年再一次對傅行下了逐客令。
習安將手裏的餃子放下來，站起來，拉了一下陸別年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太激動。
怎麽說今天都是除夕，這種日子，能不發脾氣就不發脾氣。
和陸別年互動完之後，習安看向了傅行：“今天是團圓的日子，我們一家人吃飯，你還是不要來摻和了，先迴去忙你的事情吧。”
習安對傅行還算客氣了。
她本身就是比較溫和的性子，就算再討厭一個人，也不可能對那個人破口大罵。
她覺得，傅行也是聰明人，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傅行應該清楚了。
但是，傅行卻仍然在笑，他笑著迴應了陸別年剛才說的話：“我不是您兒子，我是您女婿。”
“滾出去！”陸別年就差動手打他了。
陸彥廷站在對麵，瞠目結舌。
雖然做過心理準備了，但是他真的沒想到，傅行能厚臉皮到這個地步。
他試著想了一下，同樣的情況如果放在他身上，他肯定是受不了的。
這麽一想，其實他算走運的了。
至少，藍仲正那邊，他不需要再分多餘的精力過去。
陸彥廷想了下自己之前答應傅行的事兒，於是放下手裏的活兒，走上前去替傅行說話。
“爸，大過年的，免生氣，免生氣。”
“什麽免生氣？”陸別年冷哼了一聲，“他之前怎麽害你姐的你忘了？現在還有臉過來！”
“爸，之前的事兒是我不好，以後我會好好彌補青染和橙子。”傅行積極地承認錯誤，態度誠懇，姿態也放得很低。
………
客廳裏。
自打傅行進去廚房之後，陸青染就一直坐立不安的。
雖然她沒明說，但是藍溪也能看出來她在擔心傅行。
其實藍溪對陸青染和傅行的事兒一直都不算是特別清楚。
但是她知道，陸青染一直是愛著傅行的。
如果不愛，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七年都沒有重新開始。
藍溪盯著陸青染看了一會兒，問她：“你很擔心嗎？要不要進去看看？”
“我估計他得被我爸罵死了。”陸青染摸了摸額頭。
陸別年那個脾氣她也知道的。
況且，陸別年之前也明確跟她說過了，別指望他給傅行好臉色看。
陸青染覺得傅行也真是不怕死，竟然選在今天過來……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該心軟讓他跟來這邊。
想想都要頭疼死了。
“我去看看。”藍溪見陸青染這麽擔心傅行，準備站起來去廚房裏頭瞧一瞧。
陸青染聽藍溪這麽說，眼睛亮了一下，“謝謝你啊。”
“沒事兒。”藍溪笑著擺了擺手。
藍溪走到廚房的時候，陸別年正在趕傅行出去。
他的表情原本很嚴肅，看到藍溪之後，馬上就換上了笑容。
“藍藍？你怎麽來廚房了？”
“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們在吵架，發生什麽事兒了嗎？”藍溪一臉關切地問。
陸別年擺擺手，“沒什麽事兒，就是把不該過來的人攆走而已，你不用在意，沒吵到你吧？”
“沒有，就是來問問什麽時候可以吃飯。”藍溪摸了摸肚子，“有點兒餓了。”
“馬上了，餃子已經弄好了，彥廷那邊再炒兩個菜就能吃了。”
一聽藍溪餓了，習安馬上又忙活了起來。
這個時候，藍溪看向了傅行，對他發出“邀請”：“傅先生介意留下來吃年夜飯嗎？”
傅行倒是真的沒想到藍溪會幫她說話。
他這麽聰明，當然知道藍溪此刻在陸家的地位，隻要她提出來的要求，估計陸家沒有人會拒絕。
包括陸別年和習安。
想到這裏，傅行勾唇笑了笑：“當然不介意。”
“嗯呢。”說到這裏，藍溪又看向了陸別年和習安，“過年嘛，人多熱鬧一些。”
藍溪現在大著肚子，這個家裏自然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更何況，陸別年和習安本身就喜歡藍溪，她親自開口的事兒，怎麽可能不給她這個麵子。
所以，縱使再不願意，陸別年仍然勉強答應了。
見陸別年點頭，傅行笑著說：“謝謝爸媽。”
陸別年：“……”
習安：“……”
藍溪之前跟傅行接觸過幾次，當時她就知道傅行不是什麽普通人。
但是她真沒想到，他這麽厚臉皮，為了討好陸別年和習安，什麽話都說得出。
她突然就有點兒理解陸青染為什麽這麽多年都忘不了他了。
這種厚臉皮的男人，段位再高的女人，都招架不住。
雖然說出來的話沒得到陸別年和習安的迴應，但是傅行卻絲毫不介意，仍然保持著笑容。
他走到了廚房裏頭，對陸彥廷說：“你休息會兒吧，接下來的我來做。”
陸彥廷知道傅行會做飯，也沒跟他客氣。
正好趁著這個時間，給他一個在陸別年和習安麵前表現自己的機會。
陸彥廷將炒菜的勺子遞給了傅行，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接著，陸彥廷迴到了藍溪身邊，拉著她在餐桌前坐了下來。
過了兩三分鍾，陸青染也帶著橙子來到了廚房。
看到傅行炒菜的時候，橙子有些興奮：“哎？我爸做飯了啊，好期待！”
陸別年側目看了一眼橙子，內心有些無奈。
血緣關係這迴事兒，有時候還真是斬不斷的。
橙子出生之後沒多久，陸青染就跟傅行的離婚了。
這些年，他們父女兩個人根本就沒見過麵。
但是，後來開始接觸之後沒多久，橙子就完全被傅行收服了，時不時地就會在家裏說起來他。
聽到橙子的聲音，傅行迴過頭來朝著她笑了一下，“接下來幾天，每天都給你做飯，期待不？”
“真的嗎？”聽到傅行這麽說，橙子有些興奮了。
不過，興奮過後，她又撇了撇嘴，“我覺得不行，姥姥和姥爺不會同意的。”
陸別年：“我們家裏有你舅舅一個人做飯就夠了。”
“噗——”藍溪被陸別年的話逗笑了。
陸別年作為長輩，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真的是太可愛了。
“可是我覺得我爸做的飯更好吃。”橙子托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說：“舅舅應該給舅媽做飯，我爸就給我和我媽，還有姥姥和姥爺做飯。”
“好啊，沒問題。”傅行答應得特別幹脆，絲毫不覺得自己哪裏受委屈了。
“什麽沒問題？我們可不需要你做飯。”陸別年沒給傅行好臉色，“沒良心的人做出來的飯能好吃到哪裏去。”
在座的人：“……”
雖然陸別年和習安都不願意讓傅行留下來，但是藍溪開了這個口之後，也隻能由著他留下來吃年夜飯了。
**
吃飯的時候，傅行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陸青染的身邊。
陸彥廷則是跟藍溪坐在一起，晚飯的時候還是跟平時一樣給她夾菜。
藍溪總覺得這樣有點兒太誇張了，又是在陸家人麵前，所以，她拍了一下陸彥廷的胳膊，“我自己來吧。”
“不用！讓他給你夾。”陸別年聽到之後，對藍溪說：“男人就應該學會好好體貼老婆，他做得還不夠呢！”
“是啊，藍藍，讓他好好學一學。”習安對陸別年的話表示讚同。
傅行在對麵坐著，看到陸彥廷這麽狗腿地伺候藍溪吃飯，勾唇笑了笑。
行啊，孺子可教，他總算是有點兒提升了。
………
年夜飯吃得還算和諧。
傅行是個有眼力價的，全程基本上隻跟陸青染和橙子互動，沒去和陸別年還有習安說話。
晚飯過後，傅行和陸彥廷兩個人一塊兒留下來收拾廚房。
陸彥廷洗碗，傅行收拾餐桌、掃地。
兩個男人，一邊收拾一邊聊天兒。
先開口的人是傅行：“看來你學習得還不錯。”
陸彥廷：“嗯，還算可以。”
傅行：“今天的事兒，替我謝謝藍溪。”
陸彥廷：“好。”
頓了頓，他又問傅行：“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麽情況？和好了還是還在鬧？”
陸彥廷這幾天注意力都在藍溪身上，也沒跟陸青染詳細聊過這個事兒。
這會兒正好跟傅行聊起來了，就隻能問他。
聽到他這麽問，傅行笑了一下：“已經和好了，她鬧別扭而已。她就那個脾氣，我慣出來的。”
陸彥廷：“……”
傅行這甘之如飴的樣子，倒是讓他想起了自己。
現在，他突然覺得，他們兩個人還是有點兒像的。
陸彥廷之前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如此享受為一個女人做飯洗衣、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
這個年過得很熱鬧，接下來的幾天，傅行幾乎每天都會過來。
雖然陸別年和習安對他的態度還是不好，但是礙於藍溪的麵子，也隻能暫時遷就著了。
**
過完年，距離藍溪的預產期也就越來越近了。
預產期在三月九號，三月六號那天，藍溪就去了醫院。
她現在身體已經笨拙得不行，臨近預產期，反應也越來越大。
藍溪來到醫院之後，陸彥廷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晚上也不離開一步。
晚上，藍溪難受得睡不著，於是開口喊陸彥廷：“陸彥廷你睡了沒？”
“沒有，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一聽到她的聲音，陸彥廷馬上從旁邊的床上爬了起來，走到了她床邊。
“我睡不著。”藍溪的聲音有些委屈，“我他媽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好，好。”陸彥廷坐在床邊抱住她，低聲安慰，“不要動氣，這個時候生氣對你對孩子都不好。”
“你就隻想著孩子！”藍溪氣得不行，可能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人也跟著敏感了起來，她低頭在陸彥廷肩膀上咬了一口，“混蛋，混蛋！”
“好，我是混蛋。”陸彥廷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你別跟混蛋一般見識，嗯？”
“都怪你，害我現在這麽胖這麽醜。”藍溪還是不解氣。
不管她說什麽，陸彥廷都應承著：“是的，都怪我，要不你打我解解氣？嗯？”
聽到他這麽說，藍溪的情緒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更生氣了：“陸彥廷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敷衍我！”
陸彥廷：“……”
他還沒見過這樣的藍溪，本來以為前段時間那樣已經是極限。
沒想到，現在還有升級版。
這個時候，他是真有點兒招架不住。
他不說話，藍溪又咬了他一口：“你現在有孩子了，就不想管我了，你們男人都是王八蛋唔……”
陸彥廷實在拿她沒辦法了，隻能親她，通過這種方式來安撫她的情緒。
陸彥廷這麽一親，藍溪好像突然間找到了撒氣的地方。
她張嘴，狠狠地咬著陸彥廷的嘴唇，通過這種方式來宣泄自己的憤怒。
陸彥廷也沒躲，這種時候，他隻能盡力用自己能做到的方式來幫她解氣。
巧的是，兩個人正這麽親著，有護士進來查房了。
護士進門之前敲了敲門，然後就推門進來了。
結果，就看到他們兩個人在接吻。
門打開之後，陸彥廷鬆開了藍溪，擦了擦嘴。
看到這一幕，值班的護士也有些尷尬。
她咳嗽了一聲，然後提醒陸彥廷：“臨盆前不要有任何劇烈運動哦，還請準爸爸準媽媽忍一忍。”
陸彥廷藍溪：“……”
護士過來詢問了一下藍溪哪裏不舒服，又給她量了體溫，之後就走了。
護士離開之後，藍溪稍微冷靜了一些。
陸彥廷見她平靜了一些，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好了，早點睡。”
藍溪在婦產科，每天都能聽到胎兒的哭聲。
之前她還看到過生完孩子之後從產房裏推出來的孕婦，整個人都脫相了。
越想，越覺得害怕。之前她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進來醫院之後，就開始莫名地緊張了。
但是，再緊張，這一天還是會來。
………
眨眼間就到了預產期。
三月九號一整天，藍溪都沒什麽反應。一直到十號淩晨四點鍾，羊水破了。
陸彥廷一整夜都沒合眼，聽到藍溪說肚子疼之後，他馬上出去找護士。
進產房之前，陸彥廷換了一身衣服，跟著藍溪一塊兒進去了。
這是他之前就決定好的，這麽重要的時候，一定要陪在她身邊。
進去產房之前，陸彥廷給陸青染打了個電話。
陸青染接到電話之後，馬上就把陸別年和習安叫醒，一塊兒趕到了醫院。
藍溪已經疼得意識不清醒了，看到陸彥廷進來產房，她第一個念頭就是讓他趕緊滾出去。
生孩子的時候那種撕心裂肺又猙獰的表情，她才不要讓他看到。
“你滾……”藍溪有氣無力地轟他出去。
“你乖。”陸彥廷捏住她的一隻手，“我在這裏陪著你，別怕。”
藍溪還想說什麽，但是已經沒力氣了。
之前她曾經看過無數文學或者是影視作品裏描述分娩的痛苦，但是等自己親身經曆了，她才知道有多疼。
那種感覺，是文字和畫麵都無法傳達的。
藍溪疼得尖叫，眼淚不斷地往下掉著，麵部五官都扭曲了。
陸彥廷在旁邊兒看著，也有些承受不住。
藍溪什麽歇斯底裏的樣子他都看過了，但是生產時的狀態，明顯跟平時不一樣。
陸彥廷看到她這樣子，恨不得替她去承受這些痛苦。
那一瞬間，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很沒用。
**
其實藍溪生產地過程還算順利，因為她懷孕時一直保持著相當的運動量，所以不算受罪。
但是，疼是真的。
醫生開指的時候，陸彥廷在旁邊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聽到孩子的哭聲之後，陸彥廷心裏繃著的那根弦終於斷裂了。
“是男孩。”
護士將孩子抱到一邊， 衝了一下身體之後，用毯子將孩子包了起來，在毯子外麵貼上了孩子的出生日期和母親的名字。
陸彥廷根本沒空去看孩子，也沒空管護士說了什麽，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藍溪身上。
………
藍溪被推出產房之後，陸彥廷一路都跟著。
生孩子對於女人來說是一場磨難，藍溪躺在病床上的時候，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陸彥廷抬起手來擦著藍溪額頭的汗，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辛苦你了，藍藍。”
“好疼……”藍溪的聲音也很虛弱，說話的時候氣若遊絲的。
她是真的很疼，這種疼，比她痛經的時候要疼成千上萬倍。
“乖，好好休息。”
陸彥廷剛說完這話，陸別年、習安還有陸青染也都進來了。
習安和陸青染都是過來人，她們兩個人來到病床前，對藍溪說：“我讓傅行熬了粥，他很快就過來，你吃點兒流食，等會兒記得上廁所。”
藍溪虛弱地點了點頭。
“藍藍，辛苦你了。”
習安知道藍溪是個愛漂亮的姑娘，生孩子對她來說，真的是很大的犧牲。
她並不認為藍溪生孩是理所應當的，女人在生產時本身就有很大的風險。
這個時候，護士抱著孩子過來了。
她將孩子放到了旁邊的嬰兒床裏，然後說：“孩子體重是8.4磅，很健康。”
“謝謝。”陸彥廷和護士道謝。
先前他們所有人關注點都在藍溪身上，都沒人記得去抱孩子過來。
等護士把孩子放到嬰兒床裏之後，陸彥廷才有時間去看他。
剛出生的孩子，眼睛還沒睜開，其實也看不出來長得可不可愛。
“青染你把孩子的衣服拿給我吧，我給他穿衣服。”
習安走到嬰兒床前看了一下孩子，打算給他先穿好衣服。
藍溪到現在還不知道孩子的性別，之前在產房，護士說的時候，她並沒有聽清。
所以，藍溪問陸彥廷：“男還是女？”
“兒子。”陸彥廷捏了捏她的手，“好像有點兒醜。”
藍溪：“……那肯定是隨了你。”
陸彥廷：“……”
習安很快給孩子穿好了衣服，藍溪從床上起來，準備下地。
陸彥廷摁住了她：“你先別亂動。”
陸彥廷以為，生完孩子是不能直接下地的。
對麵陸青染看到這一幕之後，笑著對陸彥廷說：“沒事兒，我剛生完橙子之後沒多久就可以走路了，順產不要緊的。”
聽到陸青染這麽說，陸彥廷才鬆開藍溪。
但他還是不放心，所以選擇扶著她的胳膊。
停在嬰兒床前，藍溪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孩子。
孩子渾身都是紅撲撲的，五官皺在一起，眼睛也沒睜開。
之前陸彥廷說他“有點兒醜”，藍溪還不太信。
現在，他覺得陸彥廷還是口下留情了——
這哪裏是有點兒醜？分明是特別醜！
按說她和陸彥廷外表都沒問題，怎麽就生出了這樣一個孩子呢？
藍溪明顯有些失落：“怎麽這麽醜……”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陸別年從小就疼陸青染，自己的寶貝女兒被傅行傷成這樣子，他這個當父親的怎麽可能不心疼？
最近陸青染動了跟傅行複合的念頭，這點他也知道。
他舍不得罵女兒，但是不大代表他得對傅行客氣。
陸別年站起來，和傅行對視著：“你給我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爸，您別生氣，我是來給您和媽拜年的。”
就算被罵了，傅行也沒生氣，他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而且還笑得很燦爛。
陸彥廷在廚房裏頭站著，看著傅行的這表情，打心眼兒裏佩服。
碰見這種不要臉的人，是真沒什麽辦法。
“誰需要你拜年，滾出去，還有，別動不動就亂叫，我可沒你這樣的兒子。”陸別年再一次對傅行下了逐客令。
習安將手裏的餃子放下來，站起來，拉了一下陸別年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太激動。
怎麽說今天都是除夕，這種日子，能不發脾氣就不發脾氣。
和陸別年互動完之後，習安看向了傅行：“今天是團圓的日子，我們一家人吃飯，你還是不要來摻和了，先迴去忙你的事情吧。”
習安對傅行還算客氣了。
她本身就是比較溫和的性子，就算再討厭一個人，也不可能對那個人破口大罵。
她覺得，傅行也是聰明人，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傅行應該清楚了。
但是，傅行卻仍然在笑，他笑著迴應了陸別年剛才說的話：“我不是您兒子，我是您女婿。”
“滾出去！”陸別年就差動手打他了。
陸彥廷站在對麵，瞠目結舌。
雖然做過心理準備了，但是他真的沒想到，傅行能厚臉皮到這個地步。
他試著想了一下，同樣的情況如果放在他身上，他肯定是受不了的。
這麽一想，其實他算走運的了。
至少，藍仲正那邊，他不需要再分多餘的精力過去。
陸彥廷想了下自己之前答應傅行的事兒，於是放下手裏的活兒，走上前去替傅行說話。
“爸，大過年的，免生氣，免生氣。”
“什麽免生氣？”陸別年冷哼了一聲，“他之前怎麽害你姐的你忘了？現在還有臉過來！”
“爸，之前的事兒是我不好，以後我會好好彌補青染和橙子。”傅行積極地承認錯誤，態度誠懇，姿態也放得很低。
………
客廳裏。
自打傅行進去廚房之後，陸青染就一直坐立不安的。
雖然她沒明說，但是藍溪也能看出來她在擔心傅行。
其實藍溪對陸青染和傅行的事兒一直都不算是特別清楚。
但是她知道，陸青染一直是愛著傅行的。
如果不愛，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七年都沒有重新開始。
藍溪盯著陸青染看了一會兒，問她：“你很擔心嗎？要不要進去看看？”
“我估計他得被我爸罵死了。”陸青染摸了摸額頭。
陸別年那個脾氣她也知道的。
況且，陸別年之前也明確跟她說過了，別指望他給傅行好臉色看。
陸青染覺得傅行也真是不怕死，竟然選在今天過來……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該心軟讓他跟來這邊。
想想都要頭疼死了。
“我去看看。”藍溪見陸青染這麽擔心傅行，準備站起來去廚房裏頭瞧一瞧。
陸青染聽藍溪這麽說，眼睛亮了一下，“謝謝你啊。”
“沒事兒。”藍溪笑著擺了擺手。
藍溪走到廚房的時候，陸別年正在趕傅行出去。
他的表情原本很嚴肅，看到藍溪之後，馬上就換上了笑容。
“藍藍？你怎麽來廚房了？”
“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們在吵架，發生什麽事兒了嗎？”藍溪一臉關切地問。
陸別年擺擺手，“沒什麽事兒，就是把不該過來的人攆走而已，你不用在意，沒吵到你吧？”
“沒有，就是來問問什麽時候可以吃飯。”藍溪摸了摸肚子，“有點兒餓了。”
“馬上了，餃子已經弄好了，彥廷那邊再炒兩個菜就能吃了。”
一聽藍溪餓了，習安馬上又忙活了起來。
這個時候，藍溪看向了傅行，對他發出“邀請”：“傅先生介意留下來吃年夜飯嗎？”
傅行倒是真的沒想到藍溪會幫她說話。
他這麽聰明，當然知道藍溪此刻在陸家的地位，隻要她提出來的要求，估計陸家沒有人會拒絕。
包括陸別年和習安。
想到這裏，傅行勾唇笑了笑：“當然不介意。”
“嗯呢。”說到這裏，藍溪又看向了陸別年和習安，“過年嘛，人多熱鬧一些。”
藍溪現在大著肚子，這個家裏自然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更何況，陸別年和習安本身就喜歡藍溪，她親自開口的事兒，怎麽可能不給她這個麵子。
所以，縱使再不願意，陸別年仍然勉強答應了。
見陸別年點頭，傅行笑著說：“謝謝爸媽。”
陸別年：“……”
習安：“……”
藍溪之前跟傅行接觸過幾次，當時她就知道傅行不是什麽普通人。
但是她真沒想到，他這麽厚臉皮，為了討好陸別年和習安，什麽話都說得出。
她突然就有點兒理解陸青染為什麽這麽多年都忘不了他了。
這種厚臉皮的男人，段位再高的女人，都招架不住。
雖然說出來的話沒得到陸別年和習安的迴應，但是傅行卻絲毫不介意，仍然保持著笑容。
他走到了廚房裏頭，對陸彥廷說：“你休息會兒吧，接下來的我來做。”
陸彥廷知道傅行會做飯，也沒跟他客氣。
正好趁著這個時間，給他一個在陸別年和習安麵前表現自己的機會。
陸彥廷將炒菜的勺子遞給了傅行，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接著，陸彥廷迴到了藍溪身邊，拉著她在餐桌前坐了下來。
過了兩三分鍾，陸青染也帶著橙子來到了廚房。
看到傅行炒菜的時候，橙子有些興奮：“哎？我爸做飯了啊，好期待！”
陸別年側目看了一眼橙子，內心有些無奈。
血緣關係這迴事兒，有時候還真是斬不斷的。
橙子出生之後沒多久，陸青染就跟傅行的離婚了。
這些年，他們父女兩個人根本就沒見過麵。
但是，後來開始接觸之後沒多久，橙子就完全被傅行收服了，時不時地就會在家裏說起來他。
聽到橙子的聲音，傅行迴過頭來朝著她笑了一下，“接下來幾天，每天都給你做飯，期待不？”
“真的嗎？”聽到傅行這麽說，橙子有些興奮了。
不過，興奮過後，她又撇了撇嘴，“我覺得不行，姥姥和姥爺不會同意的。”
陸別年：“我們家裏有你舅舅一個人做飯就夠了。”
“噗——”藍溪被陸別年的話逗笑了。
陸別年作為長輩，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真的是太可愛了。
“可是我覺得我爸做的飯更好吃。”橙子托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說：“舅舅應該給舅媽做飯，我爸就給我和我媽，還有姥姥和姥爺做飯。”
“好啊，沒問題。”傅行答應得特別幹脆，絲毫不覺得自己哪裏受委屈了。
“什麽沒問題？我們可不需要你做飯。”陸別年沒給傅行好臉色，“沒良心的人做出來的飯能好吃到哪裏去。”
在座的人：“……”
雖然陸別年和習安都不願意讓傅行留下來，但是藍溪開了這個口之後，也隻能由著他留下來吃年夜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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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傅行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陸青染的身邊。
陸彥廷則是跟藍溪坐在一起，晚飯的時候還是跟平時一樣給她夾菜。
藍溪總覺得這樣有點兒太誇張了，又是在陸家人麵前，所以，她拍了一下陸彥廷的胳膊，“我自己來吧。”
“不用！讓他給你夾。”陸別年聽到之後，對藍溪說：“男人就應該學會好好體貼老婆，他做得還不夠呢！”
“是啊，藍藍，讓他好好學一學。”習安對陸別年的話表示讚同。
傅行在對麵坐著，看到陸彥廷這麽狗腿地伺候藍溪吃飯，勾唇笑了笑。
行啊，孺子可教，他總算是有點兒提升了。
………
年夜飯吃得還算和諧。
傅行是個有眼力價的，全程基本上隻跟陸青染和橙子互動，沒去和陸別年還有習安說話。
晚飯過後，傅行和陸彥廷兩個人一塊兒留下來收拾廚房。
陸彥廷洗碗，傅行收拾餐桌、掃地。
兩個男人，一邊收拾一邊聊天兒。
先開口的人是傅行：“看來你學習得還不錯。”
陸彥廷：“嗯，還算可以。”
傅行：“今天的事兒，替我謝謝藍溪。”
陸彥廷：“好。”
頓了頓，他又問傅行：“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麽情況？和好了還是還在鬧？”
陸彥廷這幾天注意力都在藍溪身上，也沒跟陸青染詳細聊過這個事兒。
這會兒正好跟傅行聊起來了，就隻能問他。
聽到他這麽問，傅行笑了一下：“已經和好了，她鬧別扭而已。她就那個脾氣，我慣出來的。”
陸彥廷：“……”
傅行這甘之如飴的樣子，倒是讓他想起了自己。
現在，他突然覺得，他們兩個人還是有點兒像的。
陸彥廷之前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如此享受為一個女人做飯洗衣、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
這個年過得很熱鬧，接下來的幾天，傅行幾乎每天都會過來。
雖然陸別年和習安對他的態度還是不好，但是礙於藍溪的麵子，也隻能暫時遷就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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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距離藍溪的預產期也就越來越近了。
預產期在三月九號，三月六號那天，藍溪就去了醫院。
她現在身體已經笨拙得不行，臨近預產期，反應也越來越大。
藍溪來到醫院之後，陸彥廷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晚上也不離開一步。
晚上，藍溪難受得睡不著，於是開口喊陸彥廷：“陸彥廷你睡了沒？”
“沒有，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一聽到她的聲音，陸彥廷馬上從旁邊的床上爬了起來，走到了她床邊。
“我睡不著。”藍溪的聲音有些委屈，“我他媽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好，好。”陸彥廷坐在床邊抱住她，低聲安慰，“不要動氣，這個時候生氣對你對孩子都不好。”
“你就隻想著孩子！”藍溪氣得不行，可能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人也跟著敏感了起來，她低頭在陸彥廷肩膀上咬了一口，“混蛋，混蛋！”
“好，我是混蛋。”陸彥廷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你別跟混蛋一般見識，嗯？”
“都怪你，害我現在這麽胖這麽醜。”藍溪還是不解氣。
不管她說什麽，陸彥廷都應承著：“是的，都怪我，要不你打我解解氣？嗯？”
聽到他這麽說，藍溪的情緒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更生氣了：“陸彥廷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敷衍我！”
陸彥廷：“……”
他還沒見過這樣的藍溪，本來以為前段時間那樣已經是極限。
沒想到，現在還有升級版。
這個時候，他是真有點兒招架不住。
他不說話，藍溪又咬了他一口：“你現在有孩子了，就不想管我了，你們男人都是王八蛋唔……”
陸彥廷實在拿她沒辦法了，隻能親她，通過這種方式來安撫她的情緒。
陸彥廷這麽一親，藍溪好像突然間找到了撒氣的地方。
她張嘴，狠狠地咬著陸彥廷的嘴唇，通過這種方式來宣泄自己的憤怒。
陸彥廷也沒躲，這種時候，他隻能盡力用自己能做到的方式來幫她解氣。
巧的是，兩個人正這麽親著，有護士進來查房了。
護士進門之前敲了敲門，然後就推門進來了。
結果，就看到他們兩個人在接吻。
門打開之後，陸彥廷鬆開了藍溪，擦了擦嘴。
看到這一幕，值班的護士也有些尷尬。
她咳嗽了一聲，然後提醒陸彥廷：“臨盆前不要有任何劇烈運動哦，還請準爸爸準媽媽忍一忍。”
陸彥廷藍溪：“……”
護士過來詢問了一下藍溪哪裏不舒服，又給她量了體溫，之後就走了。
護士離開之後，藍溪稍微冷靜了一些。
陸彥廷見她平靜了一些，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好了，早點睡。”
藍溪在婦產科，每天都能聽到胎兒的哭聲。
之前她還看到過生完孩子之後從產房裏推出來的孕婦，整個人都脫相了。
越想，越覺得害怕。之前她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進來醫院之後，就開始莫名地緊張了。
但是，再緊張，這一天還是會來。
………
眨眼間就到了預產期。
三月九號一整天，藍溪都沒什麽反應。一直到十號淩晨四點鍾，羊水破了。
陸彥廷一整夜都沒合眼，聽到藍溪說肚子疼之後，他馬上出去找護士。
進產房之前，陸彥廷換了一身衣服，跟著藍溪一塊兒進去了。
這是他之前就決定好的，這麽重要的時候，一定要陪在她身邊。
進去產房之前，陸彥廷給陸青染打了個電話。
陸青染接到電話之後，馬上就把陸別年和習安叫醒，一塊兒趕到了醫院。
藍溪已經疼得意識不清醒了，看到陸彥廷進來產房，她第一個念頭就是讓他趕緊滾出去。
生孩子的時候那種撕心裂肺又猙獰的表情，她才不要讓他看到。
“你滾……”藍溪有氣無力地轟他出去。
“你乖。”陸彥廷捏住她的一隻手，“我在這裏陪著你，別怕。”
藍溪還想說什麽，但是已經沒力氣了。
之前她曾經看過無數文學或者是影視作品裏描述分娩的痛苦，但是等自己親身經曆了，她才知道有多疼。
那種感覺，是文字和畫麵都無法傳達的。
藍溪疼得尖叫，眼淚不斷地往下掉著，麵部五官都扭曲了。
陸彥廷在旁邊兒看著，也有些承受不住。
藍溪什麽歇斯底裏的樣子他都看過了，但是生產時的狀態，明顯跟平時不一樣。
陸彥廷看到她這樣子，恨不得替她去承受這些痛苦。
那一瞬間，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很沒用。
**
其實藍溪生產地過程還算順利，因為她懷孕時一直保持著相當的運動量，所以不算受罪。
但是，疼是真的。
醫生開指的時候，陸彥廷在旁邊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聽到孩子的哭聲之後，陸彥廷心裏繃著的那根弦終於斷裂了。
“是男孩。”
護士將孩子抱到一邊， 衝了一下身體之後，用毯子將孩子包了起來，在毯子外麵貼上了孩子的出生日期和母親的名字。
陸彥廷根本沒空去看孩子，也沒空管護士說了什麽，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藍溪身上。
………
藍溪被推出產房之後，陸彥廷一路都跟著。
生孩子對於女人來說是一場磨難，藍溪躺在病床上的時候，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陸彥廷抬起手來擦著藍溪額頭的汗，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辛苦你了，藍藍。”
“好疼……”藍溪的聲音也很虛弱，說話的時候氣若遊絲的。
她是真的很疼，這種疼，比她痛經的時候要疼成千上萬倍。
“乖，好好休息。”
陸彥廷剛說完這話，陸別年、習安還有陸青染也都進來了。
習安和陸青染都是過來人，她們兩個人來到病床前，對藍溪說：“我讓傅行熬了粥，他很快就過來，你吃點兒流食，等會兒記得上廁所。”
藍溪虛弱地點了點頭。
“藍藍，辛苦你了。”
習安知道藍溪是個愛漂亮的姑娘，生孩子對她來說，真的是很大的犧牲。
她並不認為藍溪生孩是理所應當的，女人在生產時本身就有很大的風險。
這個時候，護士抱著孩子過來了。
她將孩子放到了旁邊的嬰兒床裏，然後說：“孩子體重是8.4磅，很健康。”
“謝謝。”陸彥廷和護士道謝。
先前他們所有人關注點都在藍溪身上，都沒人記得去抱孩子過來。
等護士把孩子放到嬰兒床裏之後，陸彥廷才有時間去看他。
剛出生的孩子，眼睛還沒睜開，其實也看不出來長得可不可愛。
“青染你把孩子的衣服拿給我吧，我給他穿衣服。”
習安走到嬰兒床前看了一下孩子，打算給他先穿好衣服。
藍溪到現在還不知道孩子的性別，之前在產房，護士說的時候，她並沒有聽清。
所以，藍溪問陸彥廷：“男還是女？”
“兒子。”陸彥廷捏了捏她的手，“好像有點兒醜。”
藍溪：“……那肯定是隨了你。”
陸彥廷：“……”
習安很快給孩子穿好了衣服，藍溪從床上起來，準備下地。
陸彥廷摁住了她：“你先別亂動。”
陸彥廷以為，生完孩子是不能直接下地的。
對麵陸青染看到這一幕之後，笑著對陸彥廷說：“沒事兒，我剛生完橙子之後沒多久就可以走路了，順產不要緊的。”
聽到陸青染這麽說，陸彥廷才鬆開藍溪。
但他還是不放心，所以選擇扶著她的胳膊。
停在嬰兒床前，藍溪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孩子。
孩子渾身都是紅撲撲的，五官皺在一起，眼睛也沒睜開。
之前陸彥廷說他“有點兒醜”，藍溪還不太信。
現在，他覺得陸彥廷還是口下留情了——
這哪裏是有點兒醜？分明是特別醜！
按說她和陸彥廷外表都沒問題，怎麽就生出了這樣一個孩子呢？
藍溪明顯有些失落：“怎麽這麽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