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麽就忘了呢？這樣的手段，之前很多人都會用。
關注度等於金錢，他是個優秀的商人，自然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想到這裏，藍溪自嘲地笑了笑，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陸彥廷，他可真卑鄙——
縱海的股票漲停，很快就上了財經新聞。
周延在樓下看財經新聞的時候，在國內版的頭版裏看到了這篇報道。
然後，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周延猛地捏緊了手機。
昨天，他根本就沒考慮到這一點！
陸彥廷發微博的時候，周延還在內心替藍溪慶幸了一把，他還在想，陸彥廷這次應該是能夠徹底放下自己的驕傲了。
周延很清楚，如果陸彥廷能一直這樣下去，藍溪迴到他身邊，隻是時間的問題。
倒不是說他瞧不起藍溪、認為藍溪就愛吃迴頭草。
他隻是太了解藍溪了——她愛陸彥廷，她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陸彥廷竟然會卑鄙至此！
看看他的所作所為，再聯係一下他之前在沈厚忠麵前的那些承諾，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周延在這條新聞的評論區看到了有人貼出了論壇的鏈接，點進去鏈接之後，直接跳轉到了論壇的這篇帖子裏。
這篇帖子，就是藍溪剛才看到的那篇——
周延點進去看了一下迴複，果然，這種帖子的評論區，少不了出來冷嘲熱諷的。
“emmmm，所以，說要把藍溪追迴來也是在作秀？隻是為了炒作？”
“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看到藍溪這麽慘，我很想笑。”
“我覺得不是作秀吧，但趁機炒作肯定是沒跑了，隻能說……成年人的愛情就是這麽地不純粹。”
“突然覺得藍溪很可憐。就因為長得漂亮，所以一路上都被質疑，隻要看到和她有關的新聞，下麵一定少不了出來酸的。不評價這些新聞的真假，作為一個有良心的旁觀者，我還挺希望藍溪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的。”
“你是藍溪的水軍吧？她有什麽值得同情的？”
看到這樣的帖子之後，周延有些擔心藍溪。
他很怕這些事情會影響到她的心情。不過還好，現在她睡著了……
想到這裏，周延拿起手機給國內的助理打了個電話，吩咐他把論壇上的帖子給刪了。
這種東西，還是不要被她看到得好。
………
藍溪放下手機之後，盯著天花板發呆了很長時間，眼睛一眨不眨，最後眼眶都酸得不行了。
她覺得自己真的犯賤，竟然滿腦子都是那篇帖子。
幾經猶豫之後，再次拿起了手機。
她再從曆史記錄裏點開那篇帖子的時候，已經顯示被刪除了——
所以，陸彥廷這是心虛了麽？
嗬，真夠諷刺的。
**
江城，醫院。
方玲坐在病床前，臉色憔悴。
這已經是沈問之昏迷不醒的第四個月了。什麽辦法都試過了，他仍然沒有醒過來。
方玲和沈文震經常會問醫生，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
然而，醫生也沒辦法給出準確答案。
病房裏的電視開著，裏頭正在播著本地的新聞。
方玲替沈問之整理被子的時候，沈問之突然睜開的了眼睛。
方玲被嚇了一跳，尖叫了一聲之後，馬上哭了出來。
“問之……問之你終於醒了！”方玲激動得話都不會說了，“你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嗎？”
“媽。”沈問之昏睡了太長時間，這段時間一直靠著營養針生存，突然間開口說話，聲音也沒有什麽力氣，沙啞得不行。
隻是說了一個字，他就沒什麽力氣了。
聽到沈問之的聲音，方玲仍然有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
“你等著，我這就去找醫生過來！”方玲抬起手來擦了一把眼淚，然後跑到外麵去找醫生。
方玲走後，病房裏隻剩下了沈問之一個人。
沈問之抬起手來揉了揉太陽穴，睡了太長時間，突然醒過來，頭很暈。
就在這個時候，沈問之聽到了電視機裏的新聞。
江城當地的電視台，總是會報道許多當地的八卦新聞。
“昨天陸彥廷開通新浪微博後，高調向前妻藍溪示愛，這件事情一出，縱海的股票一度漲停……人們不禁開始懷疑：陸彥廷這麽做，究竟是真心示愛，還是為了公司的股票故意博人眼球？”
沈問之雖然昏睡的時間太長，腦子有些木訥，但是仍然注意到了主持人口中的“前妻”一詞。
他反複迴憶了幾遍，確認自己應該是沒有聽錯的。
所以……陸彥廷和藍溪，離婚了？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沈問之環顧四周看了看，然後在床頭櫃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他拿出手機來一看，現在竟然已經十月二十號了……
這麽一算，他豈不是睡了有快四個月？
這四個月，江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沈問之正這麽想著，方玲已經帶了醫生過來，醫生簡單地給沈問之做了一個檢查，然後很確定地說他沒事兒了，再觀察幾天情況就可以出院。
對於方玲來說，這簡直跟做夢一樣。
她原本還在擔憂沈問之究竟什麽時候能醒，結果他這麽突然地醒了過來，而且醫生還說，他沒什麽事兒了……
對於沈家來說，這簡直比奇跡還奇跡。
沈問之鬧了這麽一出，方玲算是想通了——沒有什麽能比他的健康更重要。
“對不起，問之，都是媽不好，媽認真反思過了，以後再也不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兒了，這次車禍，都是曼殊不懂事兒造成的，我和你爸已經跟唐家那邊商量著給你們領了離婚證，以後你想跟誰在一起，媽都不會再幹涉。”
這番話裏，信息量有點兒大。
沈問之愣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他和唐曼殊離婚了？
驚訝了一下，沈問之的心情突然明朗了起來。
他想，這一次應該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因為，他確實不想和唐曼殊在一起。
如果沒有這件事兒，可能他這輩子都沒辦法擺脫這個人。
“媽，我想吃你做的冬瓜排骨湯了。”沈問之隨便找了理由，試圖把方玲支開。
方玲聽到沈問之這麽說，馬上點頭答應下來，“那你等著，媽現在就迴去給你做，我打電話讓你爸過來守著你。”
“不用了，媽，我想一個人的待一會兒。”沈問之搖了搖頭。
“好好好，那你一個人待一會兒，我現在就迴去給你燉湯。”
沈問之這會兒剛醒來，他說什麽，方玲就應承什麽。
方玲收拾了一下東西，離開了病房。
方玲走後，沈問之拿起了手機，撥通了蔣思思的電話。
要詢問藍溪的情況，找蔣思思，就是最正確的選擇。
………
蔣思思這會兒正在辦公室裏看文件，手機鈴聲響起，她也沒來得及看來電顯示，直接接起了電話。
“你好，哪位？”
“蔣二，是我。”
啪嗒。
聽到沈問之的聲音之後，蔣思思另外一隻手裏握著的鋼筆，就這麽掉在了地上——
她整個人都懵了。
這段時間，她也有打聽過沈問之的情況，畢竟當初也是好朋友，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每次打聽下來，結果都是沈問之還沒醒過來。
蔣思思幾乎都對這件事兒不抱希望了。
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突然地醒了？
沈問之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蔣思思迴話，他微笑了一下，然後問她：“是不是嚇到你了？”
“你什麽時候醒過來的？”蔣思思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發問。
沈問之：“剛醒，我想問你一些事兒，你方便過來一趟醫院嗎？”
蔣思思：“行，我現在過去。”
她答應得很痛快，沈問之都有些懵了。
他本來以為，得軟磨硬泡一陣子，她才會答應。
“好……那我等你。”沈問之說。
掛上電話之後，蔣思思拿起車鑰匙、拎起包，匆匆忙忙地走出了辦公室。
她現在也顧不上什麽文件不文件的了。
雖然之前因為藍溪，她跟沈問之的關係鬧得很僵，但這次他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好不容易醒過來，怎麽可能不過去瞧瞧。
蔣思思一直都知道沈問之在哪家醫院，但是因為跟方玲關係不好，所以就沒過去看過。
**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蔣思思出現在了沈問之的病房裏。
她進來的時候，沈問之在窗戶邊站著，穿著一身病號服。
大概是因為昏睡了太長時間，他的皮膚看著有些白，那種沒有血色的白。
而且，整個人瘦了一圈。
聽到開門的動靜之後，沈問之轉過身來。
“可以，沒死，命挺大。”蔣思思冷哼了一聲。
沈問之跟蔣思思認識這麽多年，知道她這麽說話背後的意思。
他微笑了一下，“嗯，是挺命大的。”
蔣思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找我來什麽事兒？”
“藍溪……現在好嗎？”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沈問之的聲音裏帶了幾分顫抖。
不管過多久，這個名字都是他心口抹不去的朱砂痣。
他愛他，經年不變。
“……”蔣思思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沈問之的問題。
之前，因為沈問之跟唐曼殊在一起，蔣思思對他的態度非常不好。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沈問之見蔣思思不說話，基本已經可以確定新聞裏說的。
於是，他試探性地開口：“我聽新聞說，她和陸彥廷離婚了。”
“是。”蔣思思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了，就算她現在不說，等會兒沈問之在網上也能看到相關新聞。
“為什麽……？”聽到這個答案之後，沈問之下意識地追問。
“你出車禍的第二天，你父母去找了她，因為醫生說，找來你很在乎的人跟你說說話，你可能會醒得比較快。”蔣思思把那天的情況大概敘述給他聽，“後來藍溪跟著他們一塊兒來了，陸彥廷知道這個事兒之後生氣了，去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
聽到這裏，沈問之驀地捏緊了拳頭。
其實，他之前就有猜過，可能是因為他……
但是真的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難受了一下。
他很自責。
“你以為這就完了？”蔣思思冷嘲了一聲，“陸彥廷出車禍之後，唐婊和藍芷新那個小賤人勾結在一起，一個把藍溪來醫院的監控曝光，一個把之前偷拍你和藍溪的照片曝光，所有人都覺得藍溪是出軌了。”
一句接著一句，蔣思思將這四個月裏發生的事情，都跟沈問之說了一遍。
聽完蔣思思的話之後，沈問之的眼睛已經紅得不像話了——
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藍溪有多愛陸彥廷，他是能感受到的。
就這樣離婚了，她應該很難受吧？
沈問之根本不敢想象，藍溪那段時間過得有多艱難。
沉默了很長時間，沈問之終於艱澀地開口，“她……現在在哪裏？”
“她懷孕了。”剛才，蔣思思沒有和沈問之說藍溪懷孕的消息。
“……”沈問之聽得再次握拳。
他記得，藍溪是很討厭孩子的。
當初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偶爾會憧憬未來，聊起來結婚生孩的事兒。
聊結婚的時候，她不會發表什麽意見，就靠在他懷裏安安靜靜地聽著，如果不滿意了，就動手給掐他一下，然後再告訴他，這個地方要按照她的想法來。
她對結婚不算很排斥，但是對孩子……是真的不喜歡。
其實沈問之是很喜歡孩子的，他有時候會旁敲側擊地試探她，但是基本上每一次都會被她看穿。
然後，她一定是會發脾氣的，一邊對他拳打腳踢，一邊說“我才不要生孩子，生孩子最煩人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懷孕了……而且，還把孩子留下來了。
可想而知，她有多愛陸彥廷。
沈問之好長時間都沒能說出話來，他感覺自己的心口像是被刀子劃了一道口子，疼得唿吸都困難了。
過了很久，他深吸了一口氣，沙啞著聲音問：“陸彥廷知道嗎？”
“他知道。”蔣思思有一答一。
沈問之再次捏緊了拳頭，他的眼眶紅得不像話，仿佛下一秒鍾就要有眼淚流出來。
“她在怪我吧，如果不是我，他們根本就不會離婚——”
“不怪你。”蔣思思難得一次對沈問之態度這麽好。
她真的覺得這事兒不怪沈問之。
“是陸彥廷不信任她，跟你沒什麽關係。”
沈問之：“那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他之前看新聞說，陸彥廷公開在微博上對“前妻”示愛了。
“沒怎麽樣，藍溪現在在養胎，而且她已經有新男朋友了。”蔣思思把這個消息說給了沈問之。
沈問之聽完之後，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但是他也很清楚，他和藍溪，已經不可能了——
所以，從今以後，讓他單方麵想著她就好。
“我也離婚了。”沉默了一會兒，沈問之跟蔣思思說了這個消息。
他以為蔣思思不知道。
結果，他剛一說出來，蔣思思就笑了，“嗯，這事兒我知道。恭喜你，成功脫離唐婊。”
沈問之聽到她這麽說，有些驚訝：“你是怎麽知道的？”
蔣思思：“哦，說起來這個事兒，我忘記告訴你了。”
沈問之：“嗯？”
蔣思思：“之前唐婊和小賤人兩個人去巴厘島的時候碰見了藍溪，唐婊主動跟藍溪說的。”
沈問之：“……”
“然後你猜怎麽著了？”蔣思思問沈問之。
沈問之：“……怎麽了？”
蔣思思：“這倆人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隔了幾天就把藍溪懷孕的事兒捅出去了，後來輿論都開始質疑藍溪肚子裏的孩子，要不是陸彥廷那邊站出來承認了孩子是他的，藍溪指不定又要被抹黑成什麽樣。”
沈問之聽得難受，“那他們為什麽沒有和好？”
如果陸彥廷真的做了這麽多，就說明他對藍溪也是有感情的。
既然如此，兩個人為什麽沒有和好？他無法理解——
“和好個屁，你以為藍溪是那麽容易吃迴頭草的人嗎？”蔣思思冷哼了一聲，“陸彥廷自己又跟前女友糾纏不清，誰想不開和他和好？”
“那藍溪現在……她的新男朋友，是誰？”沈問之突然就很好奇對方的身份。
能跟藍溪在一起的人，應該非常優秀才對。
“周延。”蔣思思說，“他對藍溪很好。”
沈問之先前聽過這個名字，他迴憶了一下，北城的周家……
“那就好。”沈問之欣慰地笑了笑，“她過得開心就好。”
蔣思思倒是沒想到沈問之會是這個態度，她還以為，沈問之還是會很執著地想要和藍溪和好。
而且，現在他們雙方都離婚了。
沈問之感覺，自己昏睡的這四個月，真的錯過了太多。
可能他和藍溪，真的就是沒有緣分吧。
又是一陣沉默。
沉默過後，沈問之問蔣思思：“可以把藍溪現在的聯係方式給我嗎？”
怕蔣思思懷疑，所以沈問之搶先強調：“放心，我隻是想打電話和她報個平安，不會影響她的生活。”
沈問之態度這麽誠懇，又這麽保證了，蔣思思倒是不好拒絕他了。
經過一番權衡後，蔣思思把藍溪的手機號碼發給了沈問之。
聽到短信鈴聲之後，沈問之鄭重其事地對蔣思思說了一聲“謝謝”。
“少來這套了，廢話少說幾句，好好養身體吧。”蔣思思對沈問之說，“好不容易脫離了唐婊，下次找女人的時候眼睛擦亮一點兒。”
沈問之“嗯”了一聲，算是迴應。
下次找女人？應該沒有下次了吧？
他想，他這一生應該隻會愛藍溪一個人。
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那他就終身不娶。
蔣思思正準備跟沈問之道別離開，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聽到這道聲音之後，蔣思思和沈問之兩個人都習慣性地迴頭看了過去。
看到唐曼殊之後，兩個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唐曼殊得知沈問之醒來的消息之後，馬上趕來了醫院。
她甚至已經忘記了沈問之有多討厭她。
來這裏，隻為了能看他一眼——
“嘖，說曹操曹操就到。我也是真佩服你的厚臉皮，都離婚了還死皮賴臉地找過來，有意思嗎？”蔣思思冷笑了一聲，張嘴就開始對唐曼殊冷嘲熱諷。
她不喜歡唐曼殊，說出來的話自然就不會客氣，每一句話，都是往她心窩子裏戳。
唐曼殊聽了，難堪到了極點。
她習慣性地將視線轉向了沈問之，結果，卻對上了他略帶厭惡的眼神。
——她怎麽就忘了呢，沈問之根本不愛她，每次，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你來幹什麽。”沈問之的聲音幾乎沒有什麽溫度。
聽到他這樣問，唐曼殊的眼眶驀地濕潤了，她吸了吸鼻子：“我……隻是想來看看你。”
“現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沈問之是真的，一眼都不想看她。
之前別人總跟他說，兩個人在一起久了，總能培養出來的感情的。
但是他真的沒想過跟唐曼殊培養感情，她這個人，他實在喜歡不起來。
“……你就對我這麽狠嗎？”唐曼殊憤懣不平，“你以為藍溪離婚了你就有希望了嗎？藍溪那樣的人，隻喜歡有權有勢的男人，她根本就看不上沈家，你——”
伴隨著蔣思思的一個耳光，唐曼殊再也說不出後麵的話了。
蔣思思聽不得任何人說藍溪一句不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如此。
更何況，她早就看唐曼殊不爽了。
蔣思思打起人來絲毫不手軟，這一巴掌下去，唐曼殊的臉上立馬出現了手掌印。
“你他媽再滿嘴噴糞，我直接撕爛你的嘴！”蔣思思看著唐曼殊，“當初他們兩個人為什麽分開，你自己心裏沒逼數？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惡不惡心？”
唐曼殊捂著臉看著蔣思思，被她這麽一打，根本裝不下去了。
“難道我說錯了嗎？嗬嗬，我說藍溪，你這麽激動做什麽？該不會也是被我戳中痛處了吧？你嫁去穆家，不也是因為穆家有權有勢？”
唐曼殊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蔣思思更怒了。
這一次，她直接抓住了唐曼殊的頭發，摁著她的腦袋就往旁邊的牆上磕。
“對，我他媽就是因為穆家有權有勢才嫁過去的，所以我今天就是弄死你，穆家也能給我兜著！你他媽再犯賤一句，我直接磕死你。”
蔣思思這點跟藍溪非常像，她們兩個人都是那種不能吃虧的性格。
唐曼殊之前也比較清楚這一點，所以很少硬碰硬。
今天會這樣，也是因為真的裝不下去了——
嫉妒使人失去理智，她早已經麵目全非。
被蔣思思這麽一打，唐曼殊清醒了不少，也不敢再嘴硬了。
蔣思思當然不會真的磕死唐曼殊，會那麽說，純粹是因為被她激怒了。
打完之後，她的怒氣稍微宣泄出了一些，於是就把她鬆開了。
鬆開唐曼殊之後，蔣思思嫌棄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轉身走了。
唐曼殊心灰意冷地站在原地。
這整個過程，最讓她心寒的，不是蔣思思對她動手，而是沈問之的冷漠、無動於衷。
蔣思思對她動手，她完全不意外，因為蔣思思本身就是很討厭她的。
可是沈問之——
他們好歹夫妻了一場，她那麽愛他，而他，在她被蔣思思打的時候，就無動於衷地站在對麵。
“沈問之，你就這麽對我……”唐曼殊的聲音哽咽得不像話。
她在哭，沈問之卻絲毫沒有為之動容，依舊冷漠地看著她，“你可以走了。”
曾經他們還是夫妻的時候，他就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如今已經離婚，他自然就更加不願意看她。
光是看著，都覺得煩人。
“我不走。”唐曼殊搖了搖頭，然後走到了沈問之麵前。
她的眼眶還是紅的，頭發有些亂，臉上還有剛才被蔣思思扇出的巴掌印子。
其實沈問之並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如果是別人這樣子，他一定會同情。
可是唐曼殊——她根本不值得他同情。
“問之，對不起，當初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是我一直猜疑，才會害得你出車禍……對不起，你原諒我行不行？”唐曼殊擋在了沈問之的麵前不肯走。
沈問之垂眸看著她，聲音很冷：“你可以走了，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沈問之性格一向溫和，很少有這樣冷漠的時候。
唐曼殊聽完他的話之後，身體一個哆嗦，脊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
“滾。”沈問之打斷了她，根本不想再聽她多說一句話。
他內心對唐曼殊的厭惡，已經無法掩飾。
唐曼殊心口一陣鈍痛，抬起手來抹了一把眼淚。
她知道，自己今天根本就不該過來。
這樣……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唐曼殊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方玲拎著做好的排骨湯過來了。
看到唐曼殊之後，方玲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她將排骨湯放到桌上，然後走上前，一臉戒備地看向了唐曼殊。
“你來幹什麽？你害我們問之害得還不夠慘嗎？”
“媽，我……”
“你別叫我媽！你們已經離婚了，現在你和我們沈家沒有任何關係！”方玲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唐曼殊。
唐曼殊聽到方玲的這句話之後，死死地抿住了嘴唇。
“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們問之了，要不是你，他根本不會出這麽大的事兒。”
方玲現在對唐曼殊已經沒了之前的耐心，一看到她，就想起了這段時間沈問之受的罪，根本沒辦法好好跟她說話。
唐曼殊的眼淚無聲地往下掉，但是又說不出來什麽解釋的話。
確實，沈問之就是因為她才出的事兒，這一點她無從狡辯。
唐曼殊低著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唐曼殊離開之後，方玲馬上走上來，扶住了沈問之的胳膊，關切地問：“沒事兒吧？哪裏不舒服就說，媽給你叫醫生。”
“沒事。”沈問之搖了搖頭。
其實，他一直都不喜歡方玲這麽管束著他。
但是這一次，他竟然覺得方玲這樣自作主張也挺好的。
“來，坐下來喝湯吧。”方玲將保溫盒打開，盛了一碗排骨湯出來。
沈問之在方玲的注視之下喝了一碗湯。
他喝完湯之後，方玲又要給他盛第二碗，沈問之擺了擺手，“不用了，我飽了。”
聽到他這麽說，方玲也沒有再勉強，收拾了碗筷，去外麵洗碗了。
方玲出去之後，沈問之再一次地拿起了手機，開始在網上搜尋和藍溪有關的新聞。
他想認認真真地，先把這四個月發生的事情弄清楚，再給她打電話。
………
沈問之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終於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理清楚了。
有一些新聞雖然被刪掉了，但是網絡上仍然能找到痕跡，所以他基本上都看過了。
包括周延的那條微博。
沈問之看著那張十指緊扣的照片，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感。
曾經，他們每次牽手，都是這樣的方式……
看了一整個下午新聞，將事情理順之後，沈問之這才撥通了藍溪的號碼。
**
自打看過那篇帖子之後，藍溪的狀態就非常不好，中午的時候也沒起來吃飯，一直到下午，才從臥室裏頭出來。
隨便吃了一點兒東西，精神狀態也恢複了一些。
藍溪覺得，自己這麽做有點兒傻。
既然都決定不再在乎他了，那就不該被他影響到心情。
吃完東西走到客廳，藍溪剛想開口和周延說話，手機就響了。
看到這串熟悉的號碼之後，藍溪的眼皮突突地跳了兩下。
……沈問之？
直到看到這串熟悉的號碼，藍溪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沈問之了。
“誰的電話？要我幫你接嗎？”
周延看到藍溪這個表情，還以為又是陸彥廷來的電話。
聽到周延的聲音後，藍溪略微迴神。
她朝著周延搖了搖頭，然後轉身走到了陽台上，這才摁下接聽鍵。
電話接通之後，藍溪並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一來是不知道說什麽，二來……她也不確定電話那邊的人是不是沈問之。
“藍溪，還好嗎？”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藍溪驀地抓緊了手機。
她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但是，開口的時候，還是不可抑止地顫抖了起來：“沈問之……你什麽時候醒的？”
沈問之聽到了藍溪聲音裏的顫抖。
那一瞬間，他是有些欣慰的。
她這樣……至少說明還是在乎他的，對吧？
這個自我安慰的理由，真好。
沈問之微笑著迴答她的問題：“上午剛醒來，蔣二來過，所以和她拿了你的號碼。”
藍溪：“……嗯。”
有很多問題想問他，但是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
於是，千言萬語，都變成了一個字。
沈問之：“我聽蔣二說，你在巴厘島。”
藍溪：“嗯。”
沈問之：“孩子健康吧？”
藍溪：“嗯。”
她很少有這樣順從的時候，沈問之有些意外她的態度。
在她連續“嗯”了幾次之後，沈問之被逗笑了：“藍溪，你好像變了。”
藍溪：“哪裏變了？”
“我以為你會罵我。”沈問之說，“之前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是會罵我的。”
聽到沈問之這麽說，藍溪扯了扯嘴角，“難道你真的受虐狂？”
沈問之還是笑，“可能是吧。”
藍溪這邊沉默了有十幾秒鍾，然後問他：“醫生怎麽說的？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聽到藍溪的關心，沈問之很是驚喜。
“沒有，再觀察兩天就出院了。”
藍溪：“那好，恭喜你。”
“藍藍。”沈問之突然放柔了聲音，喊了一聲她的乳名。
這樣的語調和聲線，實在是太熟悉了。
藍溪聽得一個怔忡。
“……怎麽了？”她下意識地追問他。
“對不起。”沈問之鄭重其事地向藍溪道歉，“蔣二跟我說了之前的事情，很抱歉，如果不是來醫院看我，你……”
“和你沒關係。”藍溪打斷了沈問之的話，直接告訴他：“就算沒有那件事情，我和他也會離婚。隻是時間前後的問題。”
沈問之聽完藍溪的話後，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他很篤定地說出了一句話：“你愛上他了，對吧。”
“你打電話來是專門問這個的？”沈問之提起這件事兒之後，藍溪的語氣明顯沒有之前好了。
“不是，藍藍你別生氣……”沈問之趕忙和她解釋。
聽到他這個著急又卑微的語氣，藍溪心口一陣刺痛，突然就不忍心再責怪他什麽了。
“沒生氣，你不用這麽著急。”藍溪對他說，“好好養身體吧，就這樣，掛了。”
她沒有跟沈問之多聊。
大概三四分鍾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沈問之醒過來了。
這算是她這段時間裏聽到的最大的一個好消息了。
打完電話之後，藍溪長籲了一口氣，緊繃著的神經也的跟著放鬆了一些。
不管從什麽立場看，她都不太希望沈問之有事兒。
藍溪捏著手機迴到了客廳，在周延旁邊的空位子上坐了下來。
周延側目看了她一眼，明顯能看出，她的狀態比接電話之前好了。
周延笑著問了一句：“有好消息了？”
藍溪點了點頭，直接告訴他：“沈問之醒了。”
周延當然知道沈問之是誰，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也露出了笑容，“嗯，醒了就好。”
“我想吃點兒好吃的慶祝一下。”藍溪突然很想吃火鍋，於是向周延提議：“你能陪我去吃一頓火鍋嗎？”
藍溪很少會和周延提要求，偶爾提一次，周延當然不會拒絕。
藍溪剛提出來這個要求，周延就點頭答應了。
“好，我們現在就去。”
半個小時以後，藍溪和周延兩個人來到了附近的商場。
這邊正好有一家火鍋店。
藍溪早就注意到了，但是因為懷孕，每天要吃孕婦餐，她基本上沒太大的可能吃這些。
今天……就當任性一次吧。她是真的挺開心的，因為沈問之脫離了險境。
**
醫院。
這一整天，病房裏的氣壓都很低。
陸彥廷幾乎就沒開口說過話，有時候陸青染跟他說上五六句，他勉強才能迴一句。
陸青染之前從來沒見陸彥廷這樣過，是真的有點兒被嚇到了。
這個狀態，確實不是什麽好現象。
陸青染知道，他這樣肯定是因藍溪而起的。
但是……想想藍溪的態度，她是真的沒轍了。
“陸彥廷，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陸青染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你現在這樣子，怎麽把藍溪追迴來？你覺得她會喜歡一個渾身喪氣的男人嗎？”
聽到陸青染這麽說，陸彥廷終於有了一點兒反應。
他抬眼看了一眼陸青染，自嘲地掀了掀嘴角，“不管我什麽樣，她都不會喜歡。”
“你——”陸青染恨鐵不成鋼，還想罵他，卻被傅行攔住了。
傅行對陸青染使了個眼色，然後拽著她走出了病房。
被傅行拉出病房之後，陸青染一把甩開了傅行的胳膊，沒好氣地問他：“你拉我出來幹什麽？你看看他那個樣子，我都要被他氣死了。”
“你讓他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傅行摁住陸青染的肩膀，“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安靜一會兒，等他冷靜下來之後自己想清楚了就好了。”
“想清楚了，然後呢？”陸青染扶額，“難道又要去找周延打架？”
“不會的，放心吧。”傅行向陸青染保證，“等他想通了，他自己就會去想辦法爭取，你在這裏幹著急也沒有用。”
陸青染被傅行說得無話可說，想反駁，但是又找不到理由——
因為她也覺得傅行說得挺有道理的。
這種事兒，確實還是要靠自己的。
他們再怎麽幫忙，都不如他自己想明白了行動來得實在。
見陸青染不說話，傅行便開始給她分析情況：“他的問題主要還是在於沒有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驕傲——如果他真的愛藍溪，就算把自己的自尊和驕傲踩在腳底下都會把藍溪找迴來。要是他真的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一直端著，那就是活該。”
說到這裏，傅行停頓了一下，看著陸青染的眼睛：“他什麽時候能像我對你這樣對藍溪，那他們兩個人和好就不遠了。”
“……嗬。”聽到這裏，陸青染冷笑了一聲：“你臉皮真夠厚的，說了這麽多，是變著法兒地誇自己。”
傅行臉上仍然掛著笑：“你覺得不是這樣嗎？我在你麵前，還有什麽麵子可言。”
**
周延這一次呆了四天的時間，後來因為公司那邊實在太忙了，無奈之下，他隻能先行離開。
盡管如此，周延還是不太放心藍溪。
他本來想給藍溪安排一個司機，在她出門的時候跟著保護她，但是被藍溪拒絕了。
周延一向比較尊重藍溪的意見，既然她拒絕，也就沒執意安排。
周延離開之後，藍溪的生活又恢複到了原來的節奏。
差不多一個多星期，陸彥廷也沒再出現。
藍溪想，他應該是已經放棄了。
這樣挺好的，他們兩個人的結局，本身就應該是這樣。
**
沈問之在醫院裏觀察了五六天，確認身體沒什麽問題之後，便出院了。
出院之後，他原本想直接迴去公司上班，但是，沈文震和方玲都說讓他再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或者出去散散心。
聽到父母這麽說，沈問之非常驚訝。
要知道，之前他們兩個人根本不會這樣體諒他，巴不得他每天都工作才好。
其實沈問之本身對做生意也沒什麽興趣，既然他們肯給他放假，他便欣然接受了。
計劃旅行的時候，沈問之突然想起了之前蔣思思說的，藍溪在巴厘島……
想到這裏，他直接訂了飛巴厘島的機票。
現在他對藍溪坦然了許多，因為內心已經知道彼此不可能，所以他隻想和她做朋友——
隻要能保持朋友關係，他就心滿意足了。
沈問之剛剛訂好機票，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他臥室的門沒有關，按理說不應該有人敲門。
沈問之收起手機，抬頭看了過去——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看著年齡不是很大。
沈問之蹙眉：“你哪位？”
“我叫許詡，是你的私人醫生。”對方朝著他鞠了一躬，特別有禮貌。
一聽她的自我介紹，沈問之就明白過來了。他出院之前，沈文震和方玲就在念叨這件事兒了。
雖然他自認為身體已經沒什麽問題了，但是他們兩個人還是擔心他突然出什麽意外，之前就商量著給他找私人醫生。
沒想到，短短幾天就找到了。
“我爸媽讓你來的？”沈問之問她。
許詡點頭，“是的，沈先生和沈太太說您身體不大好，讓我跟著您，避免您有什麽突發情況。”
對方是真的很禮貌，沈問之雖然有異議，但是也沒直接和她說。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說到這裏，沈問之先下了樓。
許詡跟在他身後，一起下去。
方玲和沈文震聽沈問之說已經買了機票，馬上說：“那給小許也訂一張，讓小許跟著你過去吧。”
沈問之扶額，方玲這是無心的還是故意的？
對方是個年輕姑娘，安排對方和他一起去旅行？
她就不怕發生點兒什麽嗎？
“不用了媽，我身體沒什麽大礙，這趟我想自己走。”沈問之擺了擺手。
聽到他這麽說，方玲和沈文震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方玲才說：“那行吧，你自己萬事小心。”
於是，這一趟，還是沈問之一個人出發的。
他買了第二天的機票，酒店也提前訂好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了。
沈問之並沒有提前聯係藍溪，他打算抵達巴厘島之後再和藍溪聯係。
………
下午五點鍾，沈問之抵達了自己提前訂好的下榻酒店。
他拎著行李箱進入酒店大堂的時候，迎麵碰上了陸彥廷。
看到陸彥廷的時候，沈問之略微驚訝了一下。
之前雖然看過他被拘留的消息，但確實沒想到，他竟然現在還在這邊呆著。
而且……看起來有些憔悴。
沈問之走上前停下來，主動開口和陸彥廷打招唿：“廷哥，你也在。”
從看到沈問之之後，陸彥廷就一直沒有迴過神來。
直到這個時候，他開口說話，陸彥廷才猛地意識到——這真的是沈問之。
他醒了？什麽時候醒的？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隻是巧合？還是……已經提前和藍溪聯係過了？
“什麽時候醒的。”陸彥廷隨口問了一句。
沈問之說：“可能有十幾天了吧。”
“哦。”陸彥廷又問，“來這裏做什麽？”
“散散心，順便來看看她。”
醒過來之後，沈問之對陸彥廷已經不再忌憚，也不會像之前一樣，察言觀色地說話。
他知道陸彥廷為什麽這麽問他，索性就痛快地承認了。
而且，現在藍溪已經和他離婚了，他也管不了這麽多。
聽到沈問之這麽說之後，陸彥廷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他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資格這麽說。
自嘲地笑了笑，直接繞過了沈問之，離開。
沈問之：“……”
他完全沒想到陸彥廷會這麽快就走。
這一點兒都不像他的風格。
沈問之摸了摸額頭，更加好奇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拎著行李箱迴到房間，稍微整理一下之後，沈問之才拿起手機，撥通了藍溪的號碼。
沈問之來電時，藍溪正在吃晚飯。
上次通話之後，藍溪再一次將沈問之的號碼存入了通訊錄內。
看到他的名字之後，藍溪接起了電話。
“有時間嗎？”沈問之開門見山，“我現在在巴厘島。”
“……你來幹什麽？”聽到他這麽說，藍溪有些意外。
沈問之：“來散散心，順便……也看看你。”
藍溪：“……”
沈問之這麽說，她突然就不忍心拒絕。
而且，現在他們完全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見麵的。
藍溪這邊沒迴應，沈問之以為她是不願意，也不想勉強她：“如果你不方便的話——”
“方便。”藍溪打斷了沈問之，“你在哪裏，等會兒我去找你。”
沈問之有些驚異，沒想到她竟然會答應得如此痛快。
不過，驚異過後，又有些心酸。
他是了解藍溪的，對於她為人處世的方式，也知曉得透徹。
此刻，她能做到這樣坦然，應該隻有一個原因——她對他，徹底沒有男女之情了。
一時間，沈問之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該心酸。
慶幸的是，他們兩個人終於可以不需要躲避著彼此、正常相處；
心酸的是……她對他的感情，伴隨著過往的時光，一並逝去了。
“我在xx酒店門口等你？或者旁邊那個商場也可以。”
聽到酒店的名字之後，藍溪的手指僵硬了一下。
酒店的名字她是記得的，陸彥廷之前住的那家……
她不太願意過去，於是對沈問之說：“去商場門口等吧。”
沈問之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好。”
做好決定之後，藍溪就掛斷了電話。
她知道沈問之的習慣。按照 他的個性，肯定會提前很久在那邊等著。
之前他們兩個人還在一起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所以，藍溪下意識地加快了吃飯的速度，用不到一刻鍾的時間，解決了晚飯。
吃完飯之後，藍溪換了鞋就出門了，也沒怎麽用心地打扮。
來巴厘島養胎的這段時間，藍溪漸漸地連淡妝都不化了，每天素麵朝天的，頂多就是做做基礎護膚。
她底子好，而且不容易被曬黑，所以，即使是在巴厘島呆著，皮膚也依然很是白淨。
………
巴厘島不大，打車過去商場也就十分鍾的時間。
車剛停在路邊，藍溪就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沈問之。
沈問之身上穿著白色的polo衫，下麵是一條水藍色的牛仔褲，腳上是運動鞋。
這裝扮，跟他大學的那會兒差不多。
藍溪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到了沈問之麵前。
剛開始掃到藍溪的時候，沈問之差點兒不敢認她——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看過藍溪素顏的樣子了。
藍溪特別喜歡化妝，她化妝和素顏都好看，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沈問之先是盯著她的素顏的臉看了一會兒，再然後，目光移到了她的肚子上。
目前藍溪懷孕五個多月，肚子已經非常明顯了，走路都有些笨拙。
她身上穿著寬大的孕婦連衣裙，腳上是帆布鞋。
看到藍溪這樣子，沈問之才真真切切地體會了一把“物是人非”的感覺。
他們兩個人……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沈問之記得自己之前看過一部電影，電影的男主人公和他的初戀就是這樣錯過的。
那部電影的最後一個場景，就是男主人公在街邊偶遇了懷胎六月的初戀。
兩個人擦肩而過，誰都沒有和誰說話，微笑過後，各自走向了各自的歸途。
看到現在的藍溪，沈問之突然覺得，自己就是那部電影裏的男主人公。
他盯著藍溪看了很久，終於迴過神來——
他微笑了一下，然後問她：“是男孩還是女孩？”
聽到他問起孩子，藍溪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摸了摸肚子。
然後，才想起來迴答他的問題：“現在還不知道，上次做產檢也沒檢查出來，這小東西有點兒神秘。”
說到後半句，她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沈問之看得有些呆。
她的每個動作、眼神，都帶著泛濫的母愛。
之前他從未見過她這樣。
這一瞬間，他突然很羨慕陸彥廷——
他想，藍溪一定是非常愛陸彥廷的，因為愛他，所以也這麽愛他的孩子。
沈問之就這麽盯著藍溪，好久都沒有說話。
被他這樣看著，藍溪也沒有過多的不自然，大概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太熟悉彼此了，在他麵前，藍溪完全不會有不舒服的感覺。
即使他們已經分開了這麽久。
藍溪笑著問沈問之：“一直盯著我做什麽？”
“對不起。”沈問之先和她道歉，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眼神過於熾熱了，“隻是覺得，你變了很多。”
“嗯？哪裏變了？”
沈問之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不過藍溪還是很好奇，她真的變了很多嗎？
這剛一見麵，還沒聊幾句，他就這麽說了。
“感覺。”沈問之說，“你現在比之前開朗了很多。”
開朗麽？可能是吧。
藍溪聽完他的話之後聳了聳肩膀，臉上掛著淺淡的笑容。
過了一會兒，藍溪才問沈問之：“你吃晚飯了沒？”
沈問之搖了搖頭，“沒有。”
“那走吧，我請你吃飯。”藍溪朝著商場的大門努了努嘴。
沈問之問她：“你不是吃過了？”
“你廢話怎麽那麽多？”藍溪的聲音裏帶了幾分不耐煩，“不知道我現在是孕婦嗎，我想吃幾頓就吃幾頓，請你吃飯廢話還這麽多，不想吃我一個人去吃。”
“好好好，我不廢話了。”沈問之見她生氣了，馬上閉了嘴。
他朝著商場裏看了一眼，然後提議說：“我們去吃大排檔吧。”
藍溪：“哦，也行。”她沒拒絕沈問之的要求。
定下來之後，藍溪想了想，說：“海灘那邊就有，走路十分鍾。”
沈問之聽她說要走路過去，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有些擔心地問：“你現在能走那麽長時間嗎，會不會影響到孩子？”
聽到沈問之這麽問，藍溪愣是被他給逗笑了。
“你真是沒常識。”藍溪毫不留情地嘲笑著他，“誰說孕婦不能走路的？照你這麽說，所有的孕婦都得躺在床上養膘了。”
沈問之：“……”
雖然被藍溪嘲笑了，但是他的心情很好。
因為，他們兩個人之間相處的氛圍是十分輕鬆的。
分開的這幾年，從來沒有這樣輕鬆地相處過。
他明顯能感覺到，藍溪身上沒有那麽多刺了，懷孕之後整個人的鋒芒都收斂了一些，接近她之後也不會被刺得滿身是傷。
雖然她跟他說話的時候依舊不客氣，但是字裏行間已經沒了戾氣。
他們兩個人現在的相處模式，更像是相識多年的好友。
其實，能到這一步，沈問之已經非常開心了。
兩個人一路朝著沙灘走去。
路上，沈問之對藍溪說：“我跟唐曼殊離婚了。”
藍溪聽完以後笑笑，“嗯，恭喜你脫離苦海。”
沈問之：“嗯，等會兒我得喝一杯慶祝一下。”
藍溪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這沒皮沒臉的勁兒，她恍惚了一下，還以為迴到了大學。
其實沈問之這個人皮起來的時候特別皮，之前他們倆人談戀愛的時候，藍溪已經深刻地體會過。
兩個人說笑著走到了大排檔，這邊很熱鬧，藍溪找了個空位子，跟沈問之一塊兒坐了下來。
藍溪跟大排檔的老板點餐的時候，沈問之就坐在對麵看著她，迴憶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藍溪知道沈問之喜歡吃什麽，這麽多年了一直都記得。
而且，他們兩個人出來吃飯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她點餐，藍溪已經養成了習慣。
她在這邊點完之後，才反應過來——
藍溪把菜單推給了沈問之：“你再看看？”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口味。”沈問之笑著搖了搖頭。
“那行吧，我給你點了皮皮蝦。”藍溪記得，沈問之挺愛吃這個的。
“好，謝謝。”沈問之和藍溪道謝。
“假客氣什麽，虛偽得要死。”藍溪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他們兩個人有多久沒有這樣輕鬆地相處過了？
之前他們身上各自背負著一段婚姻，時時刻刻都要避嫌，哪怕是麵對麵碰上了，都不好多說一句話。
現在……終於解脫了。
沈問之看著藍溪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感慨：“我突然覺得，自己昏迷這麽長時間也挺值的。”
“你腦子進水了？”藍溪抬起手來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說什麽瞎話。”
“真的。”沈問之這話說得格外真誠，“就是覺得……我們很久沒這麽輕鬆地相處過了。”
關注度等於金錢，他是個優秀的商人，自然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想到這裏，藍溪自嘲地笑了笑，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陸彥廷，他可真卑鄙——
縱海的股票漲停，很快就上了財經新聞。
周延在樓下看財經新聞的時候，在國內版的頭版裏看到了這篇報道。
然後，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周延猛地捏緊了手機。
昨天，他根本就沒考慮到這一點！
陸彥廷發微博的時候，周延還在內心替藍溪慶幸了一把，他還在想，陸彥廷這次應該是能夠徹底放下自己的驕傲了。
周延很清楚，如果陸彥廷能一直這樣下去，藍溪迴到他身邊，隻是時間的問題。
倒不是說他瞧不起藍溪、認為藍溪就愛吃迴頭草。
他隻是太了解藍溪了——她愛陸彥廷，她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陸彥廷竟然會卑鄙至此！
看看他的所作所為，再聯係一下他之前在沈厚忠麵前的那些承諾，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周延在這條新聞的評論區看到了有人貼出了論壇的鏈接，點進去鏈接之後，直接跳轉到了論壇的這篇帖子裏。
這篇帖子，就是藍溪剛才看到的那篇——
周延點進去看了一下迴複，果然，這種帖子的評論區，少不了出來冷嘲熱諷的。
“emmmm，所以，說要把藍溪追迴來也是在作秀？隻是為了炒作？”
“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看到藍溪這麽慘，我很想笑。”
“我覺得不是作秀吧，但趁機炒作肯定是沒跑了，隻能說……成年人的愛情就是這麽地不純粹。”
“突然覺得藍溪很可憐。就因為長得漂亮，所以一路上都被質疑，隻要看到和她有關的新聞，下麵一定少不了出來酸的。不評價這些新聞的真假，作為一個有良心的旁觀者，我還挺希望藍溪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的。”
“你是藍溪的水軍吧？她有什麽值得同情的？”
看到這樣的帖子之後，周延有些擔心藍溪。
他很怕這些事情會影響到她的心情。不過還好，現在她睡著了……
想到這裏，周延拿起手機給國內的助理打了個電話，吩咐他把論壇上的帖子給刪了。
這種東西，還是不要被她看到得好。
………
藍溪放下手機之後，盯著天花板發呆了很長時間，眼睛一眨不眨，最後眼眶都酸得不行了。
她覺得自己真的犯賤，竟然滿腦子都是那篇帖子。
幾經猶豫之後，再次拿起了手機。
她再從曆史記錄裏點開那篇帖子的時候，已經顯示被刪除了——
所以，陸彥廷這是心虛了麽？
嗬，真夠諷刺的。
**
江城，醫院。
方玲坐在病床前，臉色憔悴。
這已經是沈問之昏迷不醒的第四個月了。什麽辦法都試過了，他仍然沒有醒過來。
方玲和沈文震經常會問醫生，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
然而，醫生也沒辦法給出準確答案。
病房裏的電視開著，裏頭正在播著本地的新聞。
方玲替沈問之整理被子的時候，沈問之突然睜開的了眼睛。
方玲被嚇了一跳，尖叫了一聲之後，馬上哭了出來。
“問之……問之你終於醒了！”方玲激動得話都不會說了，“你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嗎？”
“媽。”沈問之昏睡了太長時間，這段時間一直靠著營養針生存，突然間開口說話，聲音也沒有什麽力氣，沙啞得不行。
隻是說了一個字，他就沒什麽力氣了。
聽到沈問之的聲音，方玲仍然有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
“你等著，我這就去找醫生過來！”方玲抬起手來擦了一把眼淚，然後跑到外麵去找醫生。
方玲走後，病房裏隻剩下了沈問之一個人。
沈問之抬起手來揉了揉太陽穴，睡了太長時間，突然醒過來，頭很暈。
就在這個時候，沈問之聽到了電視機裏的新聞。
江城當地的電視台，總是會報道許多當地的八卦新聞。
“昨天陸彥廷開通新浪微博後，高調向前妻藍溪示愛，這件事情一出，縱海的股票一度漲停……人們不禁開始懷疑：陸彥廷這麽做，究竟是真心示愛，還是為了公司的股票故意博人眼球？”
沈問之雖然昏睡的時間太長，腦子有些木訥，但是仍然注意到了主持人口中的“前妻”一詞。
他反複迴憶了幾遍，確認自己應該是沒有聽錯的。
所以……陸彥廷和藍溪，離婚了？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沈問之環顧四周看了看，然後在床頭櫃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他拿出手機來一看，現在竟然已經十月二十號了……
這麽一算，他豈不是睡了有快四個月？
這四個月，江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沈問之正這麽想著，方玲已經帶了醫生過來，醫生簡單地給沈問之做了一個檢查，然後很確定地說他沒事兒了，再觀察幾天情況就可以出院。
對於方玲來說，這簡直跟做夢一樣。
她原本還在擔憂沈問之究竟什麽時候能醒，結果他這麽突然地醒了過來，而且醫生還說，他沒什麽事兒了……
對於沈家來說，這簡直比奇跡還奇跡。
沈問之鬧了這麽一出，方玲算是想通了——沒有什麽能比他的健康更重要。
“對不起，問之，都是媽不好，媽認真反思過了，以後再也不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兒了，這次車禍，都是曼殊不懂事兒造成的，我和你爸已經跟唐家那邊商量著給你們領了離婚證，以後你想跟誰在一起，媽都不會再幹涉。”
這番話裏，信息量有點兒大。
沈問之愣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他和唐曼殊離婚了？
驚訝了一下，沈問之的心情突然明朗了起來。
他想，這一次應該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因為，他確實不想和唐曼殊在一起。
如果沒有這件事兒，可能他這輩子都沒辦法擺脫這個人。
“媽，我想吃你做的冬瓜排骨湯了。”沈問之隨便找了理由，試圖把方玲支開。
方玲聽到沈問之這麽說，馬上點頭答應下來，“那你等著，媽現在就迴去給你做，我打電話讓你爸過來守著你。”
“不用了，媽，我想一個人的待一會兒。”沈問之搖了搖頭。
“好好好，那你一個人待一會兒，我現在就迴去給你燉湯。”
沈問之這會兒剛醒來，他說什麽，方玲就應承什麽。
方玲收拾了一下東西，離開了病房。
方玲走後，沈問之拿起了手機，撥通了蔣思思的電話。
要詢問藍溪的情況，找蔣思思，就是最正確的選擇。
………
蔣思思這會兒正在辦公室裏看文件，手機鈴聲響起，她也沒來得及看來電顯示，直接接起了電話。
“你好，哪位？”
“蔣二，是我。”
啪嗒。
聽到沈問之的聲音之後，蔣思思另外一隻手裏握著的鋼筆，就這麽掉在了地上——
她整個人都懵了。
這段時間，她也有打聽過沈問之的情況，畢竟當初也是好朋友，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每次打聽下來，結果都是沈問之還沒醒過來。
蔣思思幾乎都對這件事兒不抱希望了。
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突然地醒了？
沈問之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蔣思思迴話，他微笑了一下，然後問她：“是不是嚇到你了？”
“你什麽時候醒過來的？”蔣思思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發問。
沈問之：“剛醒，我想問你一些事兒，你方便過來一趟醫院嗎？”
蔣思思：“行，我現在過去。”
她答應得很痛快，沈問之都有些懵了。
他本來以為，得軟磨硬泡一陣子，她才會答應。
“好……那我等你。”沈問之說。
掛上電話之後，蔣思思拿起車鑰匙、拎起包，匆匆忙忙地走出了辦公室。
她現在也顧不上什麽文件不文件的了。
雖然之前因為藍溪，她跟沈問之的關係鬧得很僵，但這次他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好不容易醒過來，怎麽可能不過去瞧瞧。
蔣思思一直都知道沈問之在哪家醫院，但是因為跟方玲關係不好，所以就沒過去看過。
**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蔣思思出現在了沈問之的病房裏。
她進來的時候，沈問之在窗戶邊站著，穿著一身病號服。
大概是因為昏睡了太長時間，他的皮膚看著有些白，那種沒有血色的白。
而且，整個人瘦了一圈。
聽到開門的動靜之後，沈問之轉過身來。
“可以，沒死，命挺大。”蔣思思冷哼了一聲。
沈問之跟蔣思思認識這麽多年，知道她這麽說話背後的意思。
他微笑了一下，“嗯，是挺命大的。”
蔣思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找我來什麽事兒？”
“藍溪……現在好嗎？”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沈問之的聲音裏帶了幾分顫抖。
不管過多久，這個名字都是他心口抹不去的朱砂痣。
他愛他，經年不變。
“……”蔣思思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沈問之的問題。
之前，因為沈問之跟唐曼殊在一起，蔣思思對他的態度非常不好。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沈問之見蔣思思不說話，基本已經可以確定新聞裏說的。
於是，他試探性地開口：“我聽新聞說，她和陸彥廷離婚了。”
“是。”蔣思思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了，就算她現在不說，等會兒沈問之在網上也能看到相關新聞。
“為什麽……？”聽到這個答案之後，沈問之下意識地追問。
“你出車禍的第二天，你父母去找了她，因為醫生說，找來你很在乎的人跟你說說話，你可能會醒得比較快。”蔣思思把那天的情況大概敘述給他聽，“後來藍溪跟著他們一塊兒來了，陸彥廷知道這個事兒之後生氣了，去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
聽到這裏，沈問之驀地捏緊了拳頭。
其實，他之前就有猜過，可能是因為他……
但是真的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難受了一下。
他很自責。
“你以為這就完了？”蔣思思冷嘲了一聲，“陸彥廷出車禍之後，唐婊和藍芷新那個小賤人勾結在一起，一個把藍溪來醫院的監控曝光，一個把之前偷拍你和藍溪的照片曝光，所有人都覺得藍溪是出軌了。”
一句接著一句，蔣思思將這四個月裏發生的事情，都跟沈問之說了一遍。
聽完蔣思思的話之後，沈問之的眼睛已經紅得不像話了——
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藍溪有多愛陸彥廷，他是能感受到的。
就這樣離婚了，她應該很難受吧？
沈問之根本不敢想象，藍溪那段時間過得有多艱難。
沉默了很長時間，沈問之終於艱澀地開口，“她……現在在哪裏？”
“她懷孕了。”剛才，蔣思思沒有和沈問之說藍溪懷孕的消息。
“……”沈問之聽得再次握拳。
他記得，藍溪是很討厭孩子的。
當初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偶爾會憧憬未來，聊起來結婚生孩的事兒。
聊結婚的時候，她不會發表什麽意見，就靠在他懷裏安安靜靜地聽著，如果不滿意了，就動手給掐他一下，然後再告訴他，這個地方要按照她的想法來。
她對結婚不算很排斥，但是對孩子……是真的不喜歡。
其實沈問之是很喜歡孩子的，他有時候會旁敲側擊地試探她，但是基本上每一次都會被她看穿。
然後，她一定是會發脾氣的，一邊對他拳打腳踢，一邊說“我才不要生孩子，生孩子最煩人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懷孕了……而且，還把孩子留下來了。
可想而知，她有多愛陸彥廷。
沈問之好長時間都沒能說出話來，他感覺自己的心口像是被刀子劃了一道口子，疼得唿吸都困難了。
過了很久，他深吸了一口氣，沙啞著聲音問：“陸彥廷知道嗎？”
“他知道。”蔣思思有一答一。
沈問之再次捏緊了拳頭，他的眼眶紅得不像話，仿佛下一秒鍾就要有眼淚流出來。
“她在怪我吧，如果不是我，他們根本就不會離婚——”
“不怪你。”蔣思思難得一次對沈問之態度這麽好。
她真的覺得這事兒不怪沈問之。
“是陸彥廷不信任她，跟你沒什麽關係。”
沈問之：“那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他之前看新聞說，陸彥廷公開在微博上對“前妻”示愛了。
“沒怎麽樣，藍溪現在在養胎，而且她已經有新男朋友了。”蔣思思把這個消息說給了沈問之。
沈問之聽完之後，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但是他也很清楚，他和藍溪，已經不可能了——
所以，從今以後，讓他單方麵想著她就好。
“我也離婚了。”沉默了一會兒，沈問之跟蔣思思說了這個消息。
他以為蔣思思不知道。
結果，他剛一說出來，蔣思思就笑了，“嗯，這事兒我知道。恭喜你，成功脫離唐婊。”
沈問之聽到她這麽說，有些驚訝：“你是怎麽知道的？”
蔣思思：“哦，說起來這個事兒，我忘記告訴你了。”
沈問之：“嗯？”
蔣思思：“之前唐婊和小賤人兩個人去巴厘島的時候碰見了藍溪，唐婊主動跟藍溪說的。”
沈問之：“……”
“然後你猜怎麽著了？”蔣思思問沈問之。
沈問之：“……怎麽了？”
蔣思思：“這倆人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隔了幾天就把藍溪懷孕的事兒捅出去了，後來輿論都開始質疑藍溪肚子裏的孩子，要不是陸彥廷那邊站出來承認了孩子是他的，藍溪指不定又要被抹黑成什麽樣。”
沈問之聽得難受，“那他們為什麽沒有和好？”
如果陸彥廷真的做了這麽多，就說明他對藍溪也是有感情的。
既然如此，兩個人為什麽沒有和好？他無法理解——
“和好個屁，你以為藍溪是那麽容易吃迴頭草的人嗎？”蔣思思冷哼了一聲，“陸彥廷自己又跟前女友糾纏不清，誰想不開和他和好？”
“那藍溪現在……她的新男朋友，是誰？”沈問之突然就很好奇對方的身份。
能跟藍溪在一起的人，應該非常優秀才對。
“周延。”蔣思思說，“他對藍溪很好。”
沈問之先前聽過這個名字，他迴憶了一下，北城的周家……
“那就好。”沈問之欣慰地笑了笑，“她過得開心就好。”
蔣思思倒是沒想到沈問之會是這個態度，她還以為，沈問之還是會很執著地想要和藍溪和好。
而且，現在他們雙方都離婚了。
沈問之感覺，自己昏睡的這四個月，真的錯過了太多。
可能他和藍溪，真的就是沒有緣分吧。
又是一陣沉默。
沉默過後，沈問之問蔣思思：“可以把藍溪現在的聯係方式給我嗎？”
怕蔣思思懷疑，所以沈問之搶先強調：“放心，我隻是想打電話和她報個平安，不會影響她的生活。”
沈問之態度這麽誠懇，又這麽保證了，蔣思思倒是不好拒絕他了。
經過一番權衡後，蔣思思把藍溪的手機號碼發給了沈問之。
聽到短信鈴聲之後，沈問之鄭重其事地對蔣思思說了一聲“謝謝”。
“少來這套了，廢話少說幾句，好好養身體吧。”蔣思思對沈問之說，“好不容易脫離了唐婊，下次找女人的時候眼睛擦亮一點兒。”
沈問之“嗯”了一聲，算是迴應。
下次找女人？應該沒有下次了吧？
他想，他這一生應該隻會愛藍溪一個人。
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那他就終身不娶。
蔣思思正準備跟沈問之道別離開，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聽到這道聲音之後，蔣思思和沈問之兩個人都習慣性地迴頭看了過去。
看到唐曼殊之後，兩個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唐曼殊得知沈問之醒來的消息之後，馬上趕來了醫院。
她甚至已經忘記了沈問之有多討厭她。
來這裏，隻為了能看他一眼——
“嘖，說曹操曹操就到。我也是真佩服你的厚臉皮，都離婚了還死皮賴臉地找過來，有意思嗎？”蔣思思冷笑了一聲，張嘴就開始對唐曼殊冷嘲熱諷。
她不喜歡唐曼殊，說出來的話自然就不會客氣，每一句話，都是往她心窩子裏戳。
唐曼殊聽了，難堪到了極點。
她習慣性地將視線轉向了沈問之，結果，卻對上了他略帶厭惡的眼神。
——她怎麽就忘了呢，沈問之根本不愛她，每次，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你來幹什麽。”沈問之的聲音幾乎沒有什麽溫度。
聽到他這樣問，唐曼殊的眼眶驀地濕潤了，她吸了吸鼻子：“我……隻是想來看看你。”
“現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沈問之是真的，一眼都不想看她。
之前別人總跟他說，兩個人在一起久了，總能培養出來的感情的。
但是他真的沒想過跟唐曼殊培養感情，她這個人，他實在喜歡不起來。
“……你就對我這麽狠嗎？”唐曼殊憤懣不平，“你以為藍溪離婚了你就有希望了嗎？藍溪那樣的人，隻喜歡有權有勢的男人，她根本就看不上沈家，你——”
伴隨著蔣思思的一個耳光，唐曼殊再也說不出後麵的話了。
蔣思思聽不得任何人說藍溪一句不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如此。
更何況，她早就看唐曼殊不爽了。
蔣思思打起人來絲毫不手軟，這一巴掌下去，唐曼殊的臉上立馬出現了手掌印。
“你他媽再滿嘴噴糞，我直接撕爛你的嘴！”蔣思思看著唐曼殊，“當初他們兩個人為什麽分開，你自己心裏沒逼數？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惡不惡心？”
唐曼殊捂著臉看著蔣思思，被她這麽一打，根本裝不下去了。
“難道我說錯了嗎？嗬嗬，我說藍溪，你這麽激動做什麽？該不會也是被我戳中痛處了吧？你嫁去穆家，不也是因為穆家有權有勢？”
唐曼殊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蔣思思更怒了。
這一次，她直接抓住了唐曼殊的頭發，摁著她的腦袋就往旁邊的牆上磕。
“對，我他媽就是因為穆家有權有勢才嫁過去的，所以我今天就是弄死你，穆家也能給我兜著！你他媽再犯賤一句，我直接磕死你。”
蔣思思這點跟藍溪非常像，她們兩個人都是那種不能吃虧的性格。
唐曼殊之前也比較清楚這一點，所以很少硬碰硬。
今天會這樣，也是因為真的裝不下去了——
嫉妒使人失去理智，她早已經麵目全非。
被蔣思思這麽一打，唐曼殊清醒了不少，也不敢再嘴硬了。
蔣思思當然不會真的磕死唐曼殊，會那麽說，純粹是因為被她激怒了。
打完之後，她的怒氣稍微宣泄出了一些，於是就把她鬆開了。
鬆開唐曼殊之後，蔣思思嫌棄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轉身走了。
唐曼殊心灰意冷地站在原地。
這整個過程，最讓她心寒的，不是蔣思思對她動手，而是沈問之的冷漠、無動於衷。
蔣思思對她動手，她完全不意外，因為蔣思思本身就是很討厭她的。
可是沈問之——
他們好歹夫妻了一場，她那麽愛他，而他，在她被蔣思思打的時候，就無動於衷地站在對麵。
“沈問之，你就這麽對我……”唐曼殊的聲音哽咽得不像話。
她在哭，沈問之卻絲毫沒有為之動容，依舊冷漠地看著她，“你可以走了。”
曾經他們還是夫妻的時候，他就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如今已經離婚，他自然就更加不願意看她。
光是看著，都覺得煩人。
“我不走。”唐曼殊搖了搖頭，然後走到了沈問之麵前。
她的眼眶還是紅的，頭發有些亂，臉上還有剛才被蔣思思扇出的巴掌印子。
其實沈問之並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如果是別人這樣子，他一定會同情。
可是唐曼殊——她根本不值得他同情。
“問之，對不起，當初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是我一直猜疑，才會害得你出車禍……對不起，你原諒我行不行？”唐曼殊擋在了沈問之的麵前不肯走。
沈問之垂眸看著她，聲音很冷：“你可以走了，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沈問之性格一向溫和，很少有這樣冷漠的時候。
唐曼殊聽完他的話之後，身體一個哆嗦，脊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
“滾。”沈問之打斷了她，根本不想再聽她多說一句話。
他內心對唐曼殊的厭惡，已經無法掩飾。
唐曼殊心口一陣鈍痛，抬起手來抹了一把眼淚。
她知道，自己今天根本就不該過來。
這樣……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唐曼殊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方玲拎著做好的排骨湯過來了。
看到唐曼殊之後，方玲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她將排骨湯放到桌上，然後走上前，一臉戒備地看向了唐曼殊。
“你來幹什麽？你害我們問之害得還不夠慘嗎？”
“媽，我……”
“你別叫我媽！你們已經離婚了，現在你和我們沈家沒有任何關係！”方玲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唐曼殊。
唐曼殊聽到方玲的這句話之後，死死地抿住了嘴唇。
“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們問之了，要不是你，他根本不會出這麽大的事兒。”
方玲現在對唐曼殊已經沒了之前的耐心，一看到她，就想起了這段時間沈問之受的罪，根本沒辦法好好跟她說話。
唐曼殊的眼淚無聲地往下掉，但是又說不出來什麽解釋的話。
確實，沈問之就是因為她才出的事兒，這一點她無從狡辯。
唐曼殊低著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唐曼殊離開之後，方玲馬上走上來，扶住了沈問之的胳膊，關切地問：“沒事兒吧？哪裏不舒服就說，媽給你叫醫生。”
“沒事。”沈問之搖了搖頭。
其實，他一直都不喜歡方玲這麽管束著他。
但是這一次，他竟然覺得方玲這樣自作主張也挺好的。
“來，坐下來喝湯吧。”方玲將保溫盒打開，盛了一碗排骨湯出來。
沈問之在方玲的注視之下喝了一碗湯。
他喝完湯之後，方玲又要給他盛第二碗，沈問之擺了擺手，“不用了，我飽了。”
聽到他這麽說，方玲也沒有再勉強，收拾了碗筷，去外麵洗碗了。
方玲出去之後，沈問之再一次地拿起了手機，開始在網上搜尋和藍溪有關的新聞。
他想認認真真地，先把這四個月發生的事情弄清楚，再給她打電話。
………
沈問之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終於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理清楚了。
有一些新聞雖然被刪掉了，但是網絡上仍然能找到痕跡，所以他基本上都看過了。
包括周延的那條微博。
沈問之看著那張十指緊扣的照片，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感。
曾經，他們每次牽手，都是這樣的方式……
看了一整個下午新聞，將事情理順之後，沈問之這才撥通了藍溪的號碼。
**
自打看過那篇帖子之後，藍溪的狀態就非常不好，中午的時候也沒起來吃飯，一直到下午，才從臥室裏頭出來。
隨便吃了一點兒東西，精神狀態也恢複了一些。
藍溪覺得，自己這麽做有點兒傻。
既然都決定不再在乎他了，那就不該被他影響到心情。
吃完東西走到客廳，藍溪剛想開口和周延說話，手機就響了。
看到這串熟悉的號碼之後，藍溪的眼皮突突地跳了兩下。
……沈問之？
直到看到這串熟悉的號碼，藍溪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沈問之了。
“誰的電話？要我幫你接嗎？”
周延看到藍溪這個表情，還以為又是陸彥廷來的電話。
聽到周延的聲音後，藍溪略微迴神。
她朝著周延搖了搖頭，然後轉身走到了陽台上，這才摁下接聽鍵。
電話接通之後，藍溪並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一來是不知道說什麽，二來……她也不確定電話那邊的人是不是沈問之。
“藍溪，還好嗎？”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藍溪驀地抓緊了手機。
她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但是，開口的時候，還是不可抑止地顫抖了起來：“沈問之……你什麽時候醒的？”
沈問之聽到了藍溪聲音裏的顫抖。
那一瞬間，他是有些欣慰的。
她這樣……至少說明還是在乎他的，對吧？
這個自我安慰的理由，真好。
沈問之微笑著迴答她的問題：“上午剛醒來，蔣二來過，所以和她拿了你的號碼。”
藍溪：“……嗯。”
有很多問題想問他，但是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
於是，千言萬語，都變成了一個字。
沈問之：“我聽蔣二說，你在巴厘島。”
藍溪：“嗯。”
沈問之：“孩子健康吧？”
藍溪：“嗯。”
她很少有這樣順從的時候，沈問之有些意外她的態度。
在她連續“嗯”了幾次之後，沈問之被逗笑了：“藍溪，你好像變了。”
藍溪：“哪裏變了？”
“我以為你會罵我。”沈問之說，“之前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是會罵我的。”
聽到沈問之這麽說，藍溪扯了扯嘴角，“難道你真的受虐狂？”
沈問之還是笑，“可能是吧。”
藍溪這邊沉默了有十幾秒鍾，然後問他：“醫生怎麽說的？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聽到藍溪的關心，沈問之很是驚喜。
“沒有，再觀察兩天就出院了。”
藍溪：“那好，恭喜你。”
“藍藍。”沈問之突然放柔了聲音，喊了一聲她的乳名。
這樣的語調和聲線，實在是太熟悉了。
藍溪聽得一個怔忡。
“……怎麽了？”她下意識地追問他。
“對不起。”沈問之鄭重其事地向藍溪道歉，“蔣二跟我說了之前的事情，很抱歉，如果不是來醫院看我，你……”
“和你沒關係。”藍溪打斷了沈問之的話，直接告訴他：“就算沒有那件事情，我和他也會離婚。隻是時間前後的問題。”
沈問之聽完藍溪的話後，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他很篤定地說出了一句話：“你愛上他了，對吧。”
“你打電話來是專門問這個的？”沈問之提起這件事兒之後，藍溪的語氣明顯沒有之前好了。
“不是，藍藍你別生氣……”沈問之趕忙和她解釋。
聽到他這個著急又卑微的語氣，藍溪心口一陣刺痛，突然就不忍心再責怪他什麽了。
“沒生氣，你不用這麽著急。”藍溪對他說，“好好養身體吧，就這樣，掛了。”
她沒有跟沈問之多聊。
大概三四分鍾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沈問之醒過來了。
這算是她這段時間裏聽到的最大的一個好消息了。
打完電話之後，藍溪長籲了一口氣，緊繃著的神經也的跟著放鬆了一些。
不管從什麽立場看，她都不太希望沈問之有事兒。
藍溪捏著手機迴到了客廳，在周延旁邊的空位子上坐了下來。
周延側目看了她一眼，明顯能看出，她的狀態比接電話之前好了。
周延笑著問了一句：“有好消息了？”
藍溪點了點頭，直接告訴他：“沈問之醒了。”
周延當然知道沈問之是誰，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也露出了笑容，“嗯，醒了就好。”
“我想吃點兒好吃的慶祝一下。”藍溪突然很想吃火鍋，於是向周延提議：“你能陪我去吃一頓火鍋嗎？”
藍溪很少會和周延提要求，偶爾提一次，周延當然不會拒絕。
藍溪剛提出來這個要求，周延就點頭答應了。
“好，我們現在就去。”
半個小時以後，藍溪和周延兩個人來到了附近的商場。
這邊正好有一家火鍋店。
藍溪早就注意到了，但是因為懷孕，每天要吃孕婦餐，她基本上沒太大的可能吃這些。
今天……就當任性一次吧。她是真的挺開心的，因為沈問之脫離了險境。
**
醫院。
這一整天，病房裏的氣壓都很低。
陸彥廷幾乎就沒開口說過話，有時候陸青染跟他說上五六句，他勉強才能迴一句。
陸青染之前從來沒見陸彥廷這樣過，是真的有點兒被嚇到了。
這個狀態，確實不是什麽好現象。
陸青染知道，他這樣肯定是因藍溪而起的。
但是……想想藍溪的態度，她是真的沒轍了。
“陸彥廷，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陸青染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你現在這樣子，怎麽把藍溪追迴來？你覺得她會喜歡一個渾身喪氣的男人嗎？”
聽到陸青染這麽說，陸彥廷終於有了一點兒反應。
他抬眼看了一眼陸青染，自嘲地掀了掀嘴角，“不管我什麽樣，她都不會喜歡。”
“你——”陸青染恨鐵不成鋼，還想罵他，卻被傅行攔住了。
傅行對陸青染使了個眼色，然後拽著她走出了病房。
被傅行拉出病房之後，陸青染一把甩開了傅行的胳膊，沒好氣地問他：“你拉我出來幹什麽？你看看他那個樣子，我都要被他氣死了。”
“你讓他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傅行摁住陸青染的肩膀，“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安靜一會兒，等他冷靜下來之後自己想清楚了就好了。”
“想清楚了，然後呢？”陸青染扶額，“難道又要去找周延打架？”
“不會的，放心吧。”傅行向陸青染保證，“等他想通了，他自己就會去想辦法爭取，你在這裏幹著急也沒有用。”
陸青染被傅行說得無話可說，想反駁，但是又找不到理由——
因為她也覺得傅行說得挺有道理的。
這種事兒，確實還是要靠自己的。
他們再怎麽幫忙，都不如他自己想明白了行動來得實在。
見陸青染不說話，傅行便開始給她分析情況：“他的問題主要還是在於沒有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驕傲——如果他真的愛藍溪，就算把自己的自尊和驕傲踩在腳底下都會把藍溪找迴來。要是他真的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一直端著，那就是活該。”
說到這裏，傅行停頓了一下，看著陸青染的眼睛：“他什麽時候能像我對你這樣對藍溪，那他們兩個人和好就不遠了。”
“……嗬。”聽到這裏，陸青染冷笑了一聲：“你臉皮真夠厚的，說了這麽多，是變著法兒地誇自己。”
傅行臉上仍然掛著笑：“你覺得不是這樣嗎？我在你麵前，還有什麽麵子可言。”
**
周延這一次呆了四天的時間，後來因為公司那邊實在太忙了，無奈之下，他隻能先行離開。
盡管如此，周延還是不太放心藍溪。
他本來想給藍溪安排一個司機，在她出門的時候跟著保護她，但是被藍溪拒絕了。
周延一向比較尊重藍溪的意見，既然她拒絕，也就沒執意安排。
周延離開之後，藍溪的生活又恢複到了原來的節奏。
差不多一個多星期，陸彥廷也沒再出現。
藍溪想，他應該是已經放棄了。
這樣挺好的，他們兩個人的結局，本身就應該是這樣。
**
沈問之在醫院裏觀察了五六天，確認身體沒什麽問題之後，便出院了。
出院之後，他原本想直接迴去公司上班，但是，沈文震和方玲都說讓他再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或者出去散散心。
聽到父母這麽說，沈問之非常驚訝。
要知道，之前他們兩個人根本不會這樣體諒他，巴不得他每天都工作才好。
其實沈問之本身對做生意也沒什麽興趣，既然他們肯給他放假，他便欣然接受了。
計劃旅行的時候，沈問之突然想起了之前蔣思思說的，藍溪在巴厘島……
想到這裏，他直接訂了飛巴厘島的機票。
現在他對藍溪坦然了許多，因為內心已經知道彼此不可能，所以他隻想和她做朋友——
隻要能保持朋友關係，他就心滿意足了。
沈問之剛剛訂好機票，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他臥室的門沒有關，按理說不應該有人敲門。
沈問之收起手機，抬頭看了過去——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看著年齡不是很大。
沈問之蹙眉：“你哪位？”
“我叫許詡，是你的私人醫生。”對方朝著他鞠了一躬，特別有禮貌。
一聽她的自我介紹，沈問之就明白過來了。他出院之前，沈文震和方玲就在念叨這件事兒了。
雖然他自認為身體已經沒什麽問題了，但是他們兩個人還是擔心他突然出什麽意外，之前就商量著給他找私人醫生。
沒想到，短短幾天就找到了。
“我爸媽讓你來的？”沈問之問她。
許詡點頭，“是的，沈先生和沈太太說您身體不大好，讓我跟著您，避免您有什麽突發情況。”
對方是真的很禮貌，沈問之雖然有異議，但是也沒直接和她說。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說到這裏，沈問之先下了樓。
許詡跟在他身後，一起下去。
方玲和沈文震聽沈問之說已經買了機票，馬上說：“那給小許也訂一張，讓小許跟著你過去吧。”
沈問之扶額，方玲這是無心的還是故意的？
對方是個年輕姑娘，安排對方和他一起去旅行？
她就不怕發生點兒什麽嗎？
“不用了媽，我身體沒什麽大礙，這趟我想自己走。”沈問之擺了擺手。
聽到他這麽說，方玲和沈文震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方玲才說：“那行吧，你自己萬事小心。”
於是，這一趟，還是沈問之一個人出發的。
他買了第二天的機票，酒店也提前訂好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了。
沈問之並沒有提前聯係藍溪，他打算抵達巴厘島之後再和藍溪聯係。
………
下午五點鍾，沈問之抵達了自己提前訂好的下榻酒店。
他拎著行李箱進入酒店大堂的時候，迎麵碰上了陸彥廷。
看到陸彥廷的時候，沈問之略微驚訝了一下。
之前雖然看過他被拘留的消息，但確實沒想到，他竟然現在還在這邊呆著。
而且……看起來有些憔悴。
沈問之走上前停下來，主動開口和陸彥廷打招唿：“廷哥，你也在。”
從看到沈問之之後，陸彥廷就一直沒有迴過神來。
直到這個時候，他開口說話，陸彥廷才猛地意識到——這真的是沈問之。
他醒了？什麽時候醒的？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隻是巧合？還是……已經提前和藍溪聯係過了？
“什麽時候醒的。”陸彥廷隨口問了一句。
沈問之說：“可能有十幾天了吧。”
“哦。”陸彥廷又問，“來這裏做什麽？”
“散散心，順便來看看她。”
醒過來之後，沈問之對陸彥廷已經不再忌憚，也不會像之前一樣，察言觀色地說話。
他知道陸彥廷為什麽這麽問他，索性就痛快地承認了。
而且，現在藍溪已經和他離婚了，他也管不了這麽多。
聽到沈問之這麽說之後，陸彥廷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他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資格這麽說。
自嘲地笑了笑，直接繞過了沈問之，離開。
沈問之：“……”
他完全沒想到陸彥廷會這麽快就走。
這一點兒都不像他的風格。
沈問之摸了摸額頭，更加好奇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拎著行李箱迴到房間，稍微整理一下之後，沈問之才拿起手機，撥通了藍溪的號碼。
沈問之來電時，藍溪正在吃晚飯。
上次通話之後，藍溪再一次將沈問之的號碼存入了通訊錄內。
看到他的名字之後，藍溪接起了電話。
“有時間嗎？”沈問之開門見山，“我現在在巴厘島。”
“……你來幹什麽？”聽到他這麽說，藍溪有些意外。
沈問之：“來散散心，順便……也看看你。”
藍溪：“……”
沈問之這麽說，她突然就不忍心拒絕。
而且，現在他們完全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見麵的。
藍溪這邊沒迴應，沈問之以為她是不願意，也不想勉強她：“如果你不方便的話——”
“方便。”藍溪打斷了沈問之，“你在哪裏，等會兒我去找你。”
沈問之有些驚異，沒想到她竟然會答應得如此痛快。
不過，驚異過後，又有些心酸。
他是了解藍溪的，對於她為人處世的方式，也知曉得透徹。
此刻，她能做到這樣坦然，應該隻有一個原因——她對他，徹底沒有男女之情了。
一時間，沈問之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該心酸。
慶幸的是，他們兩個人終於可以不需要躲避著彼此、正常相處；
心酸的是……她對他的感情，伴隨著過往的時光，一並逝去了。
“我在xx酒店門口等你？或者旁邊那個商場也可以。”
聽到酒店的名字之後，藍溪的手指僵硬了一下。
酒店的名字她是記得的，陸彥廷之前住的那家……
她不太願意過去，於是對沈問之說：“去商場門口等吧。”
沈問之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好。”
做好決定之後，藍溪就掛斷了電話。
她知道沈問之的習慣。按照 他的個性，肯定會提前很久在那邊等著。
之前他們兩個人還在一起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所以，藍溪下意識地加快了吃飯的速度，用不到一刻鍾的時間，解決了晚飯。
吃完飯之後，藍溪換了鞋就出門了，也沒怎麽用心地打扮。
來巴厘島養胎的這段時間，藍溪漸漸地連淡妝都不化了，每天素麵朝天的，頂多就是做做基礎護膚。
她底子好，而且不容易被曬黑，所以，即使是在巴厘島呆著，皮膚也依然很是白淨。
………
巴厘島不大，打車過去商場也就十分鍾的時間。
車剛停在路邊，藍溪就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沈問之。
沈問之身上穿著白色的polo衫，下麵是一條水藍色的牛仔褲，腳上是運動鞋。
這裝扮，跟他大學的那會兒差不多。
藍溪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到了沈問之麵前。
剛開始掃到藍溪的時候，沈問之差點兒不敢認她——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看過藍溪素顏的樣子了。
藍溪特別喜歡化妝，她化妝和素顏都好看，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沈問之先是盯著她的素顏的臉看了一會兒，再然後，目光移到了她的肚子上。
目前藍溪懷孕五個多月，肚子已經非常明顯了，走路都有些笨拙。
她身上穿著寬大的孕婦連衣裙，腳上是帆布鞋。
看到藍溪這樣子，沈問之才真真切切地體會了一把“物是人非”的感覺。
他們兩個人……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沈問之記得自己之前看過一部電影，電影的男主人公和他的初戀就是這樣錯過的。
那部電影的最後一個場景，就是男主人公在街邊偶遇了懷胎六月的初戀。
兩個人擦肩而過，誰都沒有和誰說話，微笑過後，各自走向了各自的歸途。
看到現在的藍溪，沈問之突然覺得，自己就是那部電影裏的男主人公。
他盯著藍溪看了很久，終於迴過神來——
他微笑了一下，然後問她：“是男孩還是女孩？”
聽到他問起孩子，藍溪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摸了摸肚子。
然後，才想起來迴答他的問題：“現在還不知道，上次做產檢也沒檢查出來，這小東西有點兒神秘。”
說到後半句，她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沈問之看得有些呆。
她的每個動作、眼神，都帶著泛濫的母愛。
之前他從未見過她這樣。
這一瞬間，他突然很羨慕陸彥廷——
他想，藍溪一定是非常愛陸彥廷的，因為愛他，所以也這麽愛他的孩子。
沈問之就這麽盯著藍溪，好久都沒有說話。
被他這樣看著，藍溪也沒有過多的不自然，大概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太熟悉彼此了，在他麵前，藍溪完全不會有不舒服的感覺。
即使他們已經分開了這麽久。
藍溪笑著問沈問之：“一直盯著我做什麽？”
“對不起。”沈問之先和她道歉，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眼神過於熾熱了，“隻是覺得，你變了很多。”
“嗯？哪裏變了？”
沈問之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不過藍溪還是很好奇，她真的變了很多嗎？
這剛一見麵，還沒聊幾句，他就這麽說了。
“感覺。”沈問之說，“你現在比之前開朗了很多。”
開朗麽？可能是吧。
藍溪聽完他的話之後聳了聳肩膀，臉上掛著淺淡的笑容。
過了一會兒，藍溪才問沈問之：“你吃晚飯了沒？”
沈問之搖了搖頭，“沒有。”
“那走吧，我請你吃飯。”藍溪朝著商場的大門努了努嘴。
沈問之問她：“你不是吃過了？”
“你廢話怎麽那麽多？”藍溪的聲音裏帶了幾分不耐煩，“不知道我現在是孕婦嗎，我想吃幾頓就吃幾頓，請你吃飯廢話還這麽多，不想吃我一個人去吃。”
“好好好，我不廢話了。”沈問之見她生氣了，馬上閉了嘴。
他朝著商場裏看了一眼，然後提議說：“我們去吃大排檔吧。”
藍溪：“哦，也行。”她沒拒絕沈問之的要求。
定下來之後，藍溪想了想，說：“海灘那邊就有，走路十分鍾。”
沈問之聽她說要走路過去，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有些擔心地問：“你現在能走那麽長時間嗎，會不會影響到孩子？”
聽到沈問之這麽問，藍溪愣是被他給逗笑了。
“你真是沒常識。”藍溪毫不留情地嘲笑著他，“誰說孕婦不能走路的？照你這麽說，所有的孕婦都得躺在床上養膘了。”
沈問之：“……”
雖然被藍溪嘲笑了，但是他的心情很好。
因為，他們兩個人之間相處的氛圍是十分輕鬆的。
分開的這幾年，從來沒有這樣輕鬆地相處過。
他明顯能感覺到，藍溪身上沒有那麽多刺了，懷孕之後整個人的鋒芒都收斂了一些，接近她之後也不會被刺得滿身是傷。
雖然她跟他說話的時候依舊不客氣，但是字裏行間已經沒了戾氣。
他們兩個人現在的相處模式，更像是相識多年的好友。
其實，能到這一步，沈問之已經非常開心了。
兩個人一路朝著沙灘走去。
路上，沈問之對藍溪說：“我跟唐曼殊離婚了。”
藍溪聽完以後笑笑，“嗯，恭喜你脫離苦海。”
沈問之：“嗯，等會兒我得喝一杯慶祝一下。”
藍溪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這沒皮沒臉的勁兒，她恍惚了一下，還以為迴到了大學。
其實沈問之這個人皮起來的時候特別皮，之前他們倆人談戀愛的時候，藍溪已經深刻地體會過。
兩個人說笑著走到了大排檔，這邊很熱鬧，藍溪找了個空位子，跟沈問之一塊兒坐了下來。
藍溪跟大排檔的老板點餐的時候，沈問之就坐在對麵看著她，迴憶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藍溪知道沈問之喜歡吃什麽，這麽多年了一直都記得。
而且，他們兩個人出來吃飯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她點餐，藍溪已經養成了習慣。
她在這邊點完之後，才反應過來——
藍溪把菜單推給了沈問之：“你再看看？”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口味。”沈問之笑著搖了搖頭。
“那行吧，我給你點了皮皮蝦。”藍溪記得，沈問之挺愛吃這個的。
“好，謝謝。”沈問之和藍溪道謝。
“假客氣什麽，虛偽得要死。”藍溪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他們兩個人有多久沒有這樣輕鬆地相處過了？
之前他們身上各自背負著一段婚姻，時時刻刻都要避嫌，哪怕是麵對麵碰上了，都不好多說一句話。
現在……終於解脫了。
沈問之看著藍溪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感慨：“我突然覺得，自己昏迷這麽長時間也挺值的。”
“你腦子進水了？”藍溪抬起手來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說什麽瞎話。”
“真的。”沈問之這話說得格外真誠，“就是覺得……我們很久沒這麽輕鬆地相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