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將這兩天商量的結果告訴明文軒。


    說完,見明文軒並沒有說話,這才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明文軒覺得自己渾身冰冷的有些麻木。


    他不想放棄,真的不想放棄……


    但是……


    明文軒站了起來,一時之間眼前發黑,整個人有些虛晃。


    緩了片刻,腳步僵硬的朝著重症病房走去。


    透過玻璃看著病房裏麵的人,眼淚再次續了上來。


    人們都說,男人不應該流淚,但是他現在真的好想就這樣懦弱一次。


    什麽都不顧及。


    他隻是想讓路霖活下來,僅此而已……


    可是……


    看著路霖為了化療,而脫落的頭發,整個人瘦的隻剩下了骨頭,眉頭因為化療疼的渾身打顫,但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隻要是清醒的時候,都會笑著告訴他‘文軒,一點都不疼,你放心,我答應過你,一起去看全世界的風光,聽每一季花開花落的聲音。’


    想到這,明文軒徹底忍不住的痛哭出來。


    怕影響到路霖,明文軒極力的壓製著聲音,哭的有點窒息的感覺。


    路過的護士看到這,走過來問道:“先生,出什麽事情了?需要幫忙嗎?”


    明文軒聲音沙啞,帶著明顯的哽咽:“我做了一個可能會悔恨終身的決定,但是不做這個決定,我會恨自己一輩子,我更怕他會恨我。”


    恨他的自私。


    護士有些沒有聽懂,看了一眼病房裏麵的人,當看到路霖的時候,護士瞬間明白了。


    看向明文軒的眼神有些憐憫。


    這個病人是前段時間來到醫院,從進醫院開始,就是院長親自負責,但是聽說,每天都要靠化療來維持生命,時不時都要做手術,甚至還需要器官移植來維持生命。


    之前有一次機會,她來幫這個病人換了一次藥。


    當時這個病人兩個手臂,全部布滿了紮針留下的烏青,看起來格外的嚇人。


    但是她給病人擦傷口的時候,那個人竟然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仿佛不知道疼。


    要知道那時候麻醉早就已經結束了,刀口還沒有長好,上藥的時候,自然是很疼的。


    想到這,護士也沒有再問下去,歎了一口氣,抬腳離開了。


    過了許久,明文軒深深的看了一眼病房裏麵的人,轉身去了院長辦公室。


    “老師。”


    醫生看到明文軒來,並不意外。


    他很了解,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哪怕自己痛苦,也會同意那個決定的。


    歎了一口氣,給明文軒倒了一杯水:“坐吧,喝點水。”


    明文軒坐在對麵,臉色慘白。


    “想清楚了?”醫生開口問道。


    明文軒雙眼紅腫著,沉默許久,這才開口:“我……我選擇放棄……”


    這幾個字,明文軒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醫生也有些不忍:“這種情況的確很難做決定,你們兩個總要痛苦一個,但是你卻選擇讓自己痛苦,文軒,你長大了。”


    明文軒苦笑一聲:“老師,我寧願永遠長不大。”


    醫生沒有再說話,這種決定不管對誰,都很殘忍。


    片刻後,醫生這才說道:“既然你下了決定,明天開始就停止化療了,大概半個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明文軒點頭:“好。”


    聽到這,醫生起身,走到明文軒身邊,伸手拍了拍明文軒的肩膀,抬腳離開了,將空間留給明文軒一個人。


    在醫生關上門離開後,院長辦公室裏麵傳出來一陣低沉壓抑的哭泣聲。


    就像是失去了玩具的孩子。


    整個空氣裏麵都彌漫著一層委屈,不舍,掙紮,還有痛苦。


    果然,第二天停止化療後,路霖清醒的時間逐漸多了起來。


    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路霖開口問道:“今天怎麽沒有打針?”


    明文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道:“是老師找到了新的治療方法,這種方法不用再打針了,而且效果還會很好。”


    “真的嗎?”路霖蒼白的唇角也跟著勾起一抹弧度。


    明文軒點頭:“嗯,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文軒,你不用騙我,你是放棄化療了是嗎?”路霖嘴角掛著一抹淡笑,眼睛裏麵很幹淨,看不出任何不悅的情緒。


    聽到這,明文軒聲音哽咽,趴在路霖的床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路霖艱難的伸出手,放在明文軒有些發白的頭發上,說道:“文軒我不怪你,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騙了你。”


    明文軒聽到這,微微一愣,抬眸:“騙我?”


    路霖點頭,伸出自己的胳膊,上麵布滿了青紫的針眼,嘴角勾起:“我之前說不疼是騙你的,其實化療真的很疼,很疼,放棄了,真的很好。”


    “嗚嗚嗚……”話音剛落,明文軒徹底不再掩飾,直接哭了出來。


    “我……我知道你疼,但是路霖,之前的我很自私,我想讓你活著,哪怕你很疼,對不起……”


    路霖伸手艱難的擦拭著明文軒眼角的淚,嘴角含笑:“不,我應該感謝你,你是在幫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最怕疼了……”


    這麽多年,為了撐下去,他做了各種的治療,忍受了各種的疼痛。


    所有人都以為他很堅強,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很怕疼。


    很怕,很怕……


    聽到路霖這句‘我最怕疼了’,明文軒泣不成聲。


    他竟然讓最怕疼的路霖,煎熬了這麽久。


    過了許久,直到夕陽西下,路霖視線放在窗口處,說道:“看,今天的夕陽真好看。”


    明文軒緩過神,抬眸看了過去,聲音嘶啞:“嗯,很好看。”


    “等我出院了,我們去找一個靠海的地方,蓋一個小木屋,我想要一個兩層的,二樓可以養一些小貓,再圈一個院子,種一些花,我喜歡向日葵,陽光的顏色,我都很喜歡,住在海邊,我們可以每天一起看日出日落,可以……”


    說著說著,路霖的聲音逐漸變小,直到消失。


    明文軒看著已經昏睡過去的路霖,壓下心頭的痛意,緊緊握著路霖的手。


    片刻後,說道:“好,一個木屋,幾隻小貓,一院子的向日葵,看花開花落,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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