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迪叮囑保姆看好女兒,自己便和湘兒一起出門了,她們打的去了一家高檔的餐廳,要了一個包房,就像從前一樣,點了一桌子自己喜歡吃的菜,又上來一瓶紅酒,聽著音樂,開始嗨吃起來。


    吃了一會,湘兒便掏出了手機,對小迪說:“我要給土老財打電話了——如果土老財失蹤了,先說好哈,這頓飯可是你請哈!我可是沒有錢錢的人哦!”


    “那我沒帶錢錢,怎麽辦?”小迪聽了睜大了眼睛,望著湘兒。


    湘兒掏出手機的手瞬間便石化了——


    “怎麽辦?要是土老財不來,怎麽辦?我們豈不成了吃霸王餐的人了?”


    “那你快快打電話啊!”小迪連忙說。


    湘兒趕緊開始撥土老財的手機,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小迪努力繃緊了臉,差點就笑了。她其實是騙湘兒的,現在的小迪,出門消費怎麽可能不帶銀子呢?


    “喂——”


    土老財的電話接通了,湘兒還是像往常一樣,隨便地說到:“我在銀杏酒樓吃飯,你要不要來買單?”


    小迪聽了,“噗嗤”一聲笑了。


    “好,老地方那個銀杏是吧?”


    “當然是的。”


    “好吧,你等我,很快的,如果不堵車的話,最多十分鍾。”土老財還是那句話。


    “哈哈,你開飛機啊,十分鍾。”湘兒也是從前那句話,想想土老財可是住在城邊上呢,就算不堵車,就算除去等紅燈,就算有交警給他開道,他也不可能十分鍾之內就趕到市區這個餐廳啊!


    不過,盡管如此,土老財每次都還是說得這樣急迫,好像生怕把時間說久了,湘兒就不等他了似的。


    湘兒掛斷了電話,心裏湧出了一絲暖暖的感激之情。


    果然,十分鍾土老財沒有趕到,但是十五分鍾後,土老財出現在了湘兒的麵前。土老財看著比以前瘦了些,穿著和打扮方麵比以前突然時尚了很多。


    不知為什麽,湘兒這次看到土老財突然有了一種心動的感覺,她的鼻頭有點發酸,突然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土老財看著她的眼光也有些定定的,眼神裏還含著一絲猶豫,一絲焦慮。二人目光相對時,彼此都有一些恍惚……


    “有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哈——”湘兒感覺說出這句話時,喉嚨有點幹涉,很緊,很吃力。


    “嗯——差不多快半年了吧——”土老財的聲音也透著幹涉,透著滄桑。


    兩人就這麽站著,對望著,沒有第二句話了,很有一股蒼涼的氣氛在二人之間傳蕩。


    “好了,好了,別大眼瞪小眼了——快坐下來喝兩杯吧——”


    小迪趕緊扯著土老財落了座。


    “李先生,來我敬你一杯,我們好久不見了,你現在可是越來越精神了啊!”小迪向土老財舉起了酒杯。


    對了,土老財姓李,z國人的大姓,單名一個“軍”字。很普通,很實在的一個名字。


    土老財舉起了酒杯,他的話不多,所以喝酒也耿直,仰起頭,一杯酒就下肚了。


    “爽快!我最喜歡這樣喝酒的爽快人了!”小迪對著土老財豎起了大拇指。自從結婚和生孩子以後,小迪再也沒有這樣飲酒作樂過了,今晚,她要大開酒戒,喝個痛快。


    於是,在燈光杯影中,三人都如同釋放了手腳和思想一樣,自由自在地嗨吃嗨喝嗨說起來……


    小迪天生就喝不醉的,隨便怎麽喝,仍舊談笑風生。


    土老財是在生意場的酒桌上馳騁慣了的,沒有兩斤白酒的量,是喝不醉他的。


    隻有湘兒,三杯紅酒下肚,便有些醉了,看人的眼神也飄渺了,說話的舌頭也打結了,還一邊喝著一邊嘻嘻笑……


    “我要走了——土老財——”湘兒對著土老財舉杯。


    她忘了,“土老財”這個名字隻是在她和小迪等姐妹中才喊起的,土老財本人並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個“好聽”的外號。


    土老財愣住了。


    小迪忙說:“湘兒,虧你還是夜場混過的人,這麽這點酒量都沒有,看吧,都開始說胡話了——”


    “沒什麽,我喜歡——”土老財笑笑說。


    “謝謝你的寬容,土財哥——”湘兒將一隻手臂搭到了土老財的肩上,含混地說:“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說實在的,我,我還真有點舍不得你——”


    瞧瞧瞧,又變成土財哥了!小迪差點就要無地自容了。


    “為什麽要離開?”土老財定定地看著她的臉,滿眼滿臉都寫著關切。


    “嘻嘻——”湘兒伸出一個手指頭在他的臉前晃來晃去,笑嘻嘻地問到:“土財哥,這是幾?你肯定喝醉了——你的臉都石化了——”


    哈哈,她自己喝醉了,她還說人家喝醉了,小迪看到她這種醉態,才真的要石化了。


    “是的,我喝醉了——”土老財一把握住了她的那晃來晃去的手,急切地問到:“你要去哪裏?有什麽人欺負你了嗎?”


    湘兒被他這樣一握,站不穩了,一頭就栽進了他的懷裏,說到:“我想,我想為你唱首歌——”


    她並不顧小迪和土老財詫異的表情,就將整個身子擂在了土老財的懷裏,仰著頭,望著包房上麵的水晶燈,自顧自地唱了起來——


    “那一天我漫步在夕陽下——看見一對戀人相互依偎——那一刻往事湧上心頭——刹那間我淚如雨下——昨夜我靜呆立雨中——望著街對麵一動不動——那一刻仿佛迴到從前——不由得我已淚留滿麵——至少有十年不曾流淚——至少有十首歌給我安慰——可現在我會莫名的哭泣——當我想你的時候——生命就像是一場告別——從起點對結束再見——你擁有的漸漸是傷痕——在迴望來路的時候——”


    ……


    包房裏刹那間沉寂了,隻聽到湘兒如泣如訴的,斷斷續續的歌聲……


    小迪突然覺得很難受,她想到了威威,想到了威威的情人,想到了自己的委屈……於是,她默默地,一口一口地飲著杯中的紅酒。


    土老財沒有說話,他隻是一動不動地任由著湘兒偎在他的懷中“撒野”,靜靜地聽著她的歌聲……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背上有一點濕濕的東西,滴了下來……他猛地搬過湘兒的臉來,一看,此刻的湘兒已經是淚流滿麵。


    他心裏湧上一股熱流,情不自禁地將頭俯了下去,將自己的唇貼在了她滿是淚水的臉上。


    他的這一個動作顯然嚇壞了屋裏的這兩個女人,小迪已經在吃驚地看著他了……而湘兒更是瞪圓了一雙淚眼,定定地盯著他……


    “對不起——對不起——”


    他趕緊將頭抬了起來,失態了,平時之前感情上很木訥的他失態了……這個小女人,真的把他的心尖都給融化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了一種想要徹底留住她、擁有她的迫切願望。


    他有些窘迫地鬆開了她,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怪的、尷尬的味道。


    突然,湘兒開口說到:“我剛才有一絲恍惚,恍惚中感覺你愛上了我……就在你的臉挨著我的臉的時候……好熟悉的感覺啊……”


    想起了,她想起了——三年前,土老財用摩托車載著她去兜風,她被甩下了摩托車,浩子哥哥趕來了,就是這樣抱著她,含著她的名字,將整個臉都貼在她的臉上……


    好溫暖啊,浩子哥!可是浩子已經走遠了,已經成了別人女人的丈夫了……


    她的眼淚又出來了,她好想哭啊!


    “小迪,你喝多了,你去沙發上躺一會兒吧——”小迪上來拉著她的胳膊說。


    “不,我沒有喝醉——我隻是傷感——隻是傷感——”湘兒努力站了起來,整個身子都在晃,房間在晃,燈光在晃……


    “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必須的!”湘兒用力地揮了揮手臂,將小迪甩開,說到:“在臨走之前,我要將埋藏在肚子的話統統說出來——說出來!”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這個城市很荒唐,這個城市的人很無情,很無情!我要向全世界宣布,我不再是楚女了!不再是了——這個城市,奪走了我的純真,奪走了我的清清淨淨的處子之身,我恨死了——我一無所有,除了滿身心的傷痕——”


    她指著已經石化的小迪說:“小迪,你曾經問過我還是不是楚女,好吧,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是了!問我,破了我處子身的那個人是誰,好吧,我又告訴你,現在告訴你們——那個人,是我的上司——為了保住這份工作,為了能在這個城市立足,我被那個道貌岸然的經理給潛了——哈哈——我還曾經以為這就是愛情——哈哈——狗屁愛情!這個城市沒有愛情!隻有肮髒,隻有利用,隻有漆黑的潛規則——”


    “湘兒,不要說了,你喝醉了——真的喝醉了——”


    土老財上來,雙手握著她那瘦削的肩膀央求到:“你別說了,別說了——對不起,都怪我,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對不起——”他一把將湘兒整個人都抱住,整個人的表情都充滿了自責、懺悔和心痛。


    他說:“如果我早知道你這樣苦,我絕對不會容許別人欺負你的——都是我的錯——走吧,湘兒,我送你迴去——”


    “迴哪去?”湘兒從他的懷裏掙紮了出來,問到:“我迴哪裏去?在這個城市,我有家嗎?”


    土老財愣了一下,突然甩開手走到包房門口,打開門,對著外麵大聲說:“服務員,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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