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巫錦絮看著窗外的細雨,隔著迷蒙的雨霧是東路兩旁高聳陡峭的山壁。山壁之上是蒼勁的鬆柏,而岩壁上上光禿禿的,幾乎筆直的角度讓天空之透進來一線的光亮。


    道路綿長而幽暗。


    這裏是一線天,從西麵出了京都往雲嵐去的方向。說不上是什麽必經之路,算是天險,可是對東傲而言卻不是什麽有利的地方。


    因為這裏地勢險峻,暴雨暴雪還會容易引起泥石流和塌方,方圓幾十裏沒有一戶人家居住,高祖曾經派了重兵把守這裏,可是全被大自然給逼迴去了霰。


    先帝沒有辦法便在一線天的兩側距離較遠的地方都修築了軍營,派軍把手,就怕有朝一日敵軍來犯從這突擊。


    巫錦絮微微側頭靠在床邊,有細雨飄進來打在她的臉上,一絲絲涼詢。


    “虧得你們能找到這裏。”女子幽幽道,似乎不以為意。


    巫星抬眼看著外麵的絕壁,無奈一笑:“有利就有弊,這雨要是一直這樣也就罷了,要是變大些,恐怕要擔憂的就是我們了。”


    “國師謙虛了,短兵相接,速戰速決,這裏可以長驅直入京都。”錦絮微微一笑,“以你們現在的實力,陛下恐怕要傾全國之力阻擋了。”而她很清楚,現在蘇衡可謂內憂外患,根本無力阻擋吧。


    要滅了東傲很難,可是兩敗俱傷,都鬧的元氣大傷。明明可以預見的結果,偏偏又不得不做。


    蘇衡的野心太大,這一點她更加清楚。


    “蘇衡也不是好惹的,我前天已經收到消息,這附近的兩座軍營已經悄悄的集結了大隊人馬,隻等一聲令下。”巫星收迴目光,看著錦絮,“明天就是初九了,你預備怎麽辦。”


    巫錦絮微微眨了眨眼,搖頭道:“既來之則安之。”


    巫星一言不發的看著她,不知是否是因為血脈相連的直覺,他是真的不相信錦絮的這句話。


    馬車行了許久,然後漸漸向上。山路因為下雨的關係變的泥濘難走。這樣的地方,別說是行軍打仗,連住人都是受罪,難怪沒有人煙。


    “國師,前麵的路要下車步行了。”外麵有人說道,馬車也漸漸的慢了下來。


    巫星聞言,拿出雨傘:“下車吧,小心點。”


    女子點了點頭,攏了攏衣襟,隨著巫星下了馬車。一出來便有一陣風吹來,迷了她的眼睛,聽見巫星說道:“想不到這裏山林裏的風還挺大的。”說著看著錦絮一隻手揉著眼角,不禁道,“拉著我走吧,安全一些。”


    女子揉著眼角,看見他伸出了衣角淺淺一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說著提起裙擺,走在他的身側。


    雨不大,隨風飄進傘下,涼涼的。


    山路變得陡峭,錦絮暗自觀察著周圍的一切,料想他們把營地駐紮在了後山腰上。剛才走過的冗長的路程,為的就是選一條比較好上去的山路吧。


    這裏已經算好走了,那其他地方就根本不可能有路了。


    一步步向前,一點點向上,四周漸漸荒蕪。大家都默默的走著,一路無話。


    錦絮小心翼翼的跟在巫星身側,終於看見了前方一片開闊,隔著雨幕星星點點的錯落著營帳。他們離得還算遠,所以究竟駐紮了多少人馬,女子一時看不出。


    正出神呢,巫錦絮不知腳下踩了什麽,忽然一滑!巫星正要跟她說什麽,就見她失去平衡的往後倒去,急忙伸出的手從她驚慌的指尖擦身而過。男子心下一驚,扔了傘就要飛身撲過去抓住她,可是有一道人影先了自己一步。


    “秦雲舒……”


    錦絮看著有人朝著自己伸出手,奮不顧身的向著她飛奔而來。隔著細雨,迷蒙的雙眼依舊可以看清他堅定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動,不知為何覺得痛……


    山路很陡峭,男子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的扯進了懷中,雙臂緊緊的抱住了她。


    那一刻,錦絮聽見他在自己的耳邊說:“別怕,抱緊我。”手心下意識的收緊,然後便是一陣眩暈,後背不知是不是撞在了樹上,很沉卻不那麽痛。


    錦絮抬頭看著秦雲舒吃痛的模樣,不知為何,心中一點兒也不怕,很安心,可是下一刻卻又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這就是情人淚的毒麽,一旦對他動心,就會被悄然抹去。


    錦絮心中一緊:所以我,害怕跟他在一起。理智卻又讓她痛恨這種害怕,明明近在咫尺,卻不得不相隔天涯。


    “快抓住了!”破空一聲喝,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巫錦絮隻覺得有什麽瞬間甩到了他們跟前,秦雲舒伸手牢牢的抓在手心,然後轉動手腕纏在手中,腳下一用力,便抱著巫錦絮脫離了可怕的下落。雙腳剛落地站好,卻一個踉蹌雙雙坐在了地上,一身狼狽。


    “沒事吧。”有人飛奔過來,收了手中的長鞭,原以為是關心秦雲舒,卻不想扶住了巫錦絮,急切道,“巫姐姐。”


    錦絮終於看清了來人,一張像極了思南的臉,不禁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思兒。”


    “姐姐認得我,太好了。”霍思兒高興的抱著她的肩膀,卻見她微微蹙眉,連忙送了手:“姐姐是不是傷到哪裏了。”


    “我沒事。”女子搖搖頭,抬頭看著默默站起身,卻一直看著自己的秦雲舒:“你受傷了。”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剛才那一下,他用自己的身體生生的擋住了衝擊。


    “我沒事。”秦雲舒的眼中有著複雜的憂傷,明明飛奔而來就是為她,可是真的看見她了又害怕她眼中的陌生。


    巫錦絮仰著頭一瞬間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緩緩的伸出了手。


    雲舒一愣,有些遲疑的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微涼的指尖,錦絮拉住了他的手,站了起來。


    “你……我……”一時躊躇了起來。


    “我沒事,我叫廖伯伯一會兒去看看你。”錦絮收迴手,“謝謝你。”


    秦雲舒隻覺得手心一空,卻無能為力的看著她轉身跟霍思兒離開。巫星遠不遠的看著這一幕,不禁蹙眉:原是情根深種,可是一個已經忘記了,另一個卻依舊記得……


    雨到了傍晚時候停了,原本就不大,此刻一停,放眼望去依舊是一片迷蒙的景色。


    “姐姐,晚飯是我去端來,還是咱們跟他們一起吃。”思兒的長鞭別在腰間,小臉因為天冷紅撲撲的。她跟秦雲舒一行人也是今早才到的。


    “拿進來吧。”巫錦絮感覺到山裏的寒冷,便不太想出去了。營帳裏點了兩個火盆,才依稀覺得溫暖。


    “好,我去拿,大姐吩咐了,讓我囑咐姐姐按時吃藥。”霍思兒說著便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巫錦絮迴過頭,看見小木桌上的瓷瓶,不禁淺淺一笑。


    夜色沉沉,外麵寒風四起,天氣並沒有因為雨停了的關係而有轉好的跡象。


    甘泉宮裏,南宮婉茹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累了,最近她很容易犯困,醒了又容易孕吐,從來不知自己懷孕會如此辛苦。


    “娘娘,把藥喝了早點兒休息吧。”


    “嗯。”女子接過來,聽見幽曇問道:“娘娘,明天就是初九了,陛下今兒個早朝什麽也沒有說。”


    “不用擔心。”南宮婉茹仰頭喝了藥,入口很苦,可是漸漸的有一點點甘味,細細的居然還有一絲絲的甜,不禁抿了抿唇角:“巫錦絮再也不會迴來了。”


    幽曇看著她篤定的樣子,不由得點點頭:“奴婢恭喜娘娘苦盡甘來。”


    好一個苦盡甘來。南宮婉茹輕輕的撫摸著肚子,溫柔一笑:“孩子,我們去休息吧。”也該能睡個好覺了。


    夜風在山林裏唿嘯,鼓吹著營帳,發出烈烈的聲響,擾的人不得安寧。


    巫錦絮早早的就睡下了,可是夢魘缺如潮水一般一層層襲來。她站在重重迷霧之中,感覺有什麽從指間溢出,綿長而又不甘,細碎的絮語,仿佛是在泣涕靈魂深處被枷鎖的***。


    終究衝破,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眼前一幕幕從未如此清晰。


    “你……你敢非禮本宮……”


    “孤錦夜,你給本宮說清楚了!”


    “你居然還……還毀了本宮的名節!”


    “因為我不喜歡你離開我!”


    “孤錦夜,在你心裏我究竟算什麽!”


    “錦夜,我喜歡你。”


    “錦夜,做我的皇後可好……”


    “錦夜……”


    我喜歡你做我的皇後可好,我喜歡你做我的皇後可好……我喜歡你……錦夜……


    “啊!”巫錦絮猛然驚醒,大汗淋漓。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拚命的汲取著空氣,生怕自己窒息了一般。


    良久才漸漸平靜,環視四周。女子手心一緊,聽見外麵唿嘯的風聲,起身下床。


    秦雲舒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原本後背就受傷了,偏偏還睡這種床,真是遭罪。男子在輾轉反側了大半夜之後終於做起了身,睡不著,身上痛,心裏更是複雜難耐。


    “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晚飯也沒有出來吃,說是沒受傷,萬一是內傷呢?


    還有那個廖泊,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居然還明令禁止他去看望錦夜。


    “唉……”男子一歎,微微蹙眉,終究算是半個嶽父,他也不能把他怎麽樣。隻是……


    真的好想去看看她啊。秦雲舒無奈的撇撇嘴,白天明明是一副緊張的樣子,連手也不敢伸出。現在夜深人靜了後悔了……天啊,讓他死了算了!


    一陣風忽然鑽了進來,男子不禁一個哆嗦,隨即就意識到了什麽。驀然抬頭,便看見了站在門邊的人,深深一愣。


    “錦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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