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勤橫著眼,瞥了王欣妍一下,扭到一邊。


    王欣妍顫抖的小手,捂著頭上的傷口,另一隻手撐著地,艱難地爬起來,冷笑道:


    “沒有想到,你楊大公子心胸竟如此狹隘!”


    楊一勤高昂著頭,不看她,也不說話。


    王欣妍看了看滿手的血,不再流淚,不再心慌,又冷笑道:


    “侯總是為了顧及你的麵子,才不讓我來,因為你受了傷,你自尊心強……沒有辦法,你不領情,轟走了牛洪師兄。沒錯,侯總是迫於無奈,但是這與你理解的無奈,大相徑庭!你隻顧你的麵子,自尊,完全不理解我們的苦衷!”


    楊一勤扭過頭,望著王欣妍,沒有了剛剛兇神惡煞的眼神,但依舊不說話。


    王欣妍厲聲說道:


    “侯總是校友會會長,許維良是校友會顧問,我兼職在校友會,一是為了工作需要,二是為了感恩迴報。我沒有你楊大公子的背景和地位,我隻是一個認真工作,知恩圖報的平凡女孩。


    這次聯誼會,為了避免太過招眼,最後決定去雲海山莊,並且是林瀟師兄請大家,不花校友會一分錢。你要知道,現在上麵查得很嚴,八項規定,六項禁令,人人自危,辦這些校友聚會,都不敢太高調,都是暗地裏進行的。


    非要在你的博雅大酒店搞嗎?非要搞得滿城風雨,盡人皆知,你才滿意!誰不知道那裏是你的地盤!你楊大公子富甲一方,缺這幾個錢嗎?”


    楊一勤麵帶羞愧,頭低了下來。


    見狀,王欣妍語氣放緩了些,接著說:


    “在中國,像侯總這樣的民營企業,要活下去,就必須走動關係,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我作為公司的一員,校友會的一員,平時與許維良有來往,在所難免。


    許維良擅長作秀,你我都很清楚,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況且,他那麽大年紀的人了,我會對他有什麽想法嗎?我向來鄙視那種出賣色相,貪圖享樂的庸俗之人,我努力賺錢活命,靠的是我學來的知識,不是一堆爛肉!”


    王欣妍蹣跚著,走到桌子前,用紙巾擦了擦手上的血,然後將合作的材料拿出來,雙手遞給楊一勤,鄭重地說:


    “這是侯總讓我轉交的材料,有關我們兩家公司繼續合作的方案,敬請楊總過目,有什麽疑問,或者意見,請及時提出。”


    楊一勤接過,看到王欣妍手上殘留的血跡,麵色沉重,點了點頭,道:


    “好,我收下了。”


    “若沒有其它事情,我先走了,有事請聯係。”王欣妍麵無表情,站起來,轉身要走。


    “欣妍,對不起,謝謝你給我上了一課。”楊一勤扶著沙發,艱難地站起身,聲音低沉,帶著些許哀傷:“盡管我不是個好人,以前做過很多壞事,但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現在這個樣子了,我還有機會喜歡你嗎?”


    王欣妍站在那裏,背對著楊一勤,深邃的雙眸裏透著鄙夷的光,沉默不語。


    楊一勤看著王欣妍頭上那血淋淋的傷口,仍在滴著血,正慢慢侵染著她美麗的秀發和潔白的衣衫。


    剛剛還是亭亭玉立的美人,現在卻像受了傷的小白兔;剛剛還有說有笑,現在卻冷若冰霜,而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野蠻、粗暴造成的。


    此時此刻,楊一勤禽獸般的內心受到了觸動。


    從小生活在優越的環境裏,養尊處優,頤指氣使;從小就是一副明星相,走在大街上,都是女孩子偷看他,追求他,投懷送抱;這些年,窮奢極欲,花天酒地,見多了拜金、庸俗的女子,得到一個女孩,簡直易如反掌,他早已視女孩如玩物。


    而眼前的王欣妍,美如天仙,與眾不同,她不獻媚,不虛榮,她清純又高潔,她堅強且傲氣。


    認識這麽多天,每一次見麵,楊一勤都想用各種手段靠近她,得到她,可無論怎麽努力,兩人之間總是有那麽一道厚厚的牆壁,似乎永遠無法逾越。


    現在,楊一勤已沒了英俊的容貌,隻有這一張布滿傷疤的恐怖的臉,他一直狂妄自大的心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自信,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毀滅。他曾經自暴自棄,他恨透了蔡猛,不將他整死誓不罷休;他羞於見人,他的強烈的自尊讓他充滿了恐懼。


    一直喜歡的女孩,仍未得到的女孩,王欣妍,今天終於來了,他忍不住見了,長期養成的野蠻習慣與現在的自卑心理交織在一起,他傷害了這個純美的女孩。他怕以後再也沒有人來看他,他怕失去,他又怕麵對,他很矛盾。


    “是我太衝動,太魯莽了,對不起……”這是楊一勤有生以來第一次向女孩子認錯,要是在以前,縱然自己有多壞,都是女孩子跪著來求饒。


    王欣妍冰冷地說了一句:


    “感情是看緣分的,以後工作上還有來往,你保重!”


    “真的對不起,欣妍……”楊一勤竟哽咽起來。


    王欣妍大步走了出去。


    她心裏明白,她本可以不受傷的,若是故意對楊一勤這人渣說些甜言蜜語,迷惑他那顆肮髒的心,自己就會是另外一種情況了。可是,她不願意,她深愛著心中的英雄林瀟,她不願意做任何對不起林瀟的事情,哪怕是說幾句虛情假意的話。


    走出楊一勤的魔窟,離開這個讓人作嘔的地方,王欣妍這才意識到右腿膝蓋也淤青了一大片,是剛剛被推倒的時候斜撞到地上造成的。


    一瘸一拐,王欣妍艱難走到車旁,打開車門,坐到車上,啟動發動機,她並不打算去醫院,也不想讓林瀟知道自己受傷了,她徑直駛向三川市政府,她今天要見自己的親生父親——**許維良,同樣是令她作嘔的人。


    曾經和老板侯建業一起來過市政府,王欣妍知道許維良的車停在哪裏,找好位置,停下,她不打電話,她就在這裏等許維良。


    身陷文山會海的許維良,忙碌了一天,終於下班了。沒有特別的事務,他不喜歡讓司機為自己開車,他白天雖然繁忙,他的夜生活仍然很豐富。


    卸去一身疲憊,許維良走出辦公大樓,緩步朝自己的座駕走去,已是傍晚時分,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裏。


    許維良有些吃驚,走近了些,認出了她是自己一直不敢公開相認的女兒王欣妍,愣了一下,道:


    “欣妍,你怎麽在這裏?”


    王欣妍抬頭看了看許維良,無神的眼睛轉了一下,努力動了動幹裂的嘴唇,有氣無力地說: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前些天還見過她,活潑開朗,怎麽現在臉色如此蒼白,精神如此萎靡,許維良連忙跑了過來,叫道:


    “欣妍,你怎麽了?啊!頭上還受傷了!”


    本來就心生怨恨,心結難消,王欣妍在這裏待了很久,心情抑鬱,加上頭部受傷,脫水,身體也弱,見到許維良,突然鬆了下來,昏厥過去。


    “欣妍!欣妍!”許維良被眼前的情況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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