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相思記得很清楚,白日跟獨孤焰說話的時候,他嘴唇的顏色還很是正常。


    就連晚膳時他喂她喝粥,整個人也毫無異常。


    怎麽入夜之後的幾個時辰時間,他就不對勁了?


    傅相思的右手被獨孤焰緊緊地拽著,她稍稍掙了掙,獨孤焰便醒了。


    他一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傅相思淚流滿麵的模樣,不禁緊張地坐起身,關切地問道,“怎麽了?身子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喝水?朕去請太醫?”


    男人的每一句話,都是為她著想,可憐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出現了問題。


    傅相思一眼不眨地含淚凝視著他,問道,“皇上,你……有沒有不舒服?”


    獨孤焰怔了怔,搖頭道,“朕很好。”


    “騙人。”傅相思指了指鏡子所在的位置,淚水不斷地從眼眶裏滾落,“你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的嘴。”


    獨孤焰沒有去照鏡子的興致,隻調侃道,“怎麽,朕變成醜八怪了?”


    傅相思咬了咬唇,點頭,“是,像個妖怪,難看死了。”


    獨孤焰卻對自己的樣子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甚至心安理得地重新躺了下來,側躺著看向傅相思,一隻手則去幫她擦拭眼淚,“別哭了,朕天下第一美男子,再醜能醜到哪兒去?”


    這自戀的話應該能夠惹人笑的,可傅相思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重複著方才那句問話道,“你哪兒不舒服?”


    獨孤焰閉上眼睛,像是認真感覺了一下,“沒有不舒服。”


    這當然是謊話,但確實也沒有特別大的不舒服,除了嘴唇一陣又一陣地發幹、身軀各處傳來一陣又一陣地疼痛。


    “皇上,馬上宣太醫給你瞧瞧吧?”傅相思哭著提議。


    從昨晚開始,幾名太醫已經搬到了九龍殿住下,可以在傅相思病情惡化的時候,隨傳隨到,且處置及時。


    “太醫們現在睡得正香,讓他們睡個安穩覺,明日才好給你配更妥當的藥。”


    獨孤焰這話顯然就是托詞,可惜傅相思根本爬不起來,若不然,她便親自去叫太醫。


    “相思,”獨孤焰握住傅相思的雙手,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朕被你傳染,這是最好的結果。”


    傅相思咬唇,氣唿唿地瞪著他。


    獨孤焰接著道,“真正的夫妻,就是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而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對不對?”


    傅相思心知他說得很有道理,可嘴上還是故意道,“誰跟你是夫妻?在宮外,我充其量,隻能算你的一個小妾。”


    “起初確實是小妾,可朕把其他女人都休了,你便扶正了。”


    傅相思沒好氣道,“我怎麽沒看到你把她們都休了?”


    “朕現在從心裏把她們休了,將來再從行動上把她們休了。”


    傅相思沉默了一會兒,第三次問道,“你究竟有沒有不舒服?”


    獨孤焰失笑,“朕雖然好像已經被你傳染,但每個人的身體素質不同,承受能力與表現出來的狀態也便不同,況且,你身上受了重傷,元氣才會大損,而朕,是在身體健康的狀態下被傳染,所以,表現出來的狀態與正常時候的狀態,並無區別。”


    見傅相思的眉頭越擰越緊,獨孤焰安慰道,“或許朕隻是得了風寒之類的小病,根本就沒有被你傳染。”


    “哪有風寒嘴唇會變青紫的……”傅相思心裏既難過又傷痛。


    “其實是朕偷抹了女人的唇脂,為的是跟你的唇色一樣。”


    這男人真是越來越會信口雌黃了,傅相思湊近他的臉,在他的薄唇狠狠啃咬了一通,再看向他的唇,如她所料,他的唇還是青紫色的,一點兒也沒有褪色。


    “我把你的唇脂都吃完了,怎麽你的唇色還是青紫的?”傅相思紅著眼睛,氣鼓鼓地問道。


    在太醫沒有診斷前,她還是不願意相信,他已經被她傳染了。


    “朕擦的那種唇脂,隻能用特殊的液體才能洗掉。”


    傅相思想笑,可努力了半天,卻怎麽也笑不出來,“獨孤焰,你怎麽這麽傻?你不會後悔的嗎?”


    “朕聰明絕頂,所以做不出後悔的事。”獨孤焰耐心地安撫道,“相思,朕能被你傳染,確實是最好的結果。雖然不能幫你分擔痛苦,卻能跟你一起承受痛苦,朕甘之如飴。”


    傅相思伸手捂住獨孤焰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


    “若是我們能活下去,”傅相思長長地哽咽了一聲,才道,“獨孤焰,我一定跟你好好當夫妻。”


    獨孤焰的黑眸了迸射出璀璨的光亮,撥開她的手,激動道,“你答應當朕的妻子了?你……心裏有朕了?”


    傅相思抿了抿唇,羞惱道,“你這麽無賴,這麽無恥,我心裏不放你,放誰?”


    而且,她裏裏外外都是他的人了,不認他,認誰呢?


    若不是要顧忌她身上的傷口,獨孤焰此刻最想做的,便是狠狠將她壓至身軀下,徹徹底底與她親密一番。


    可他不能,且還要承受著身軀的隱隱病痛。


    他隻能深深地、深深地吻住她,直到兩人的力量都衰竭了似的,沉沉地昏睡過去。


    第二日,傅相思一醒來,便把獨孤焰推醒,“皇上,我身上好痛,不舒服,快去請太醫。”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獨孤焰還是麵露擔憂地下了床,匆匆把衣服穿就,便打開門去喊人。


    很快,幾個住在九龍殿的太醫便走了進來。


    “荷妃娘娘,哪裏有不適?”其中一個太醫問道。


    傅相思微微搖了搖頭,指向獨孤焰道,“幫皇上看看,他是不是已經被我傳染。”


    聞言,幾個太醫這才驚愕地看向獨孤焰,且猛然發現了他臉色的不對勁。


    “皇上——”太醫們大驚失色地奔向了獨孤焰,手忙腳亂地給他把脈。


    獨孤焰卻十分淡定地站在原地,一副不怕死的模樣。


    傅相思屏住唿吸,注意著幾個太醫的一舉一動。


    沒過多久,幾個太醫不約而同地跪在了地上,一臉沉痛道,“皇上——”


    不用他們說,在場的人都清楚,獨孤焰被傅相思傳染了。


    這本是一個壞到不能再壞的噩耗,可眾人都發現,皇上嘴角卻噙著欣慰的笑意,經久不散。


    莫公公一臉沉痛地在心裏哀歎,以前誰能相信,這皇上,其實是個至死不渝的情種呢。


    真是天可憐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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