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院占地頗大,入門不久便是一條極為漂亮的碎石小徑,小徑通幽,兩旁翠竹叢生,竹葉隨風沙沙作響。


    若無妖魔鬼怪之說,此處絕對是個雅靜的修養之所。


    這是獨孤焰第一次踏進幽院,許是風景實在是怡人,他刻意放慢了腳步,享受這兒的一石一竹、一風一葉。


    走了一段路後,獨孤焰停下腳步,探手摘了一片竹葉,用修長的手指彈了彈,其上的灰塵便四散而逃。


    繼而,獨孤焰將竹葉放於涼薄的唇間,輕輕一吹。


    頃刻,悅耳的鳴叫從唇間溢出,像是藏於翠竹中的鳥兒在歡唱。


    不過,那悅耳的鳴叫隻響了短短一陣便戛然而止。


    獨孤焰薄唇微開,一口氣緩緩吹出,竹葉便悄然脫離了他的薄唇,緩緩朝著前方的碎石小徑落下。


    竹葉剛沾上地麵,一道黑影便火速躥至獨孤焰身前,黑影的右腳好巧不巧地將竹葉踩下,發出了幾不可聞的聲響。


    黑影與獨孤焰有著類似的身高、身段與臉型,雖然容貌與他截然不同,可若是隻看一個背影或者側影,一般人很難將他們分清。


    黑影也有一副刀削般的俊朗容顏,隻是比獨孤焰柔和百倍。


    看到擅闖者是獨孤焰,黑影那張陰鷙的臉便瞬間明媚起來,渾身的殺氣也消失匿形。


    黑影乃獨孤焰的暗衛,名叫塵淺。


    身為暗衛,卻從沒有暗衛該有的禮節,而是端著一張玩世不恭的臉,嬉皮笑臉地看著獨孤焰,調侃道,“是什麽妖風把皇上給吹來了?”


    獨孤焰兀自越過他往前走去,邊走邊道,“過來逛逛,不可以?”


    “可以啊,不過塵淺覺得,皇上恐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幽院主屋前的院子裏,擺放著一張竹榻。


    獨孤焰徑直走過去,正欲坐下,塵淺卻突地飛奔而來,伸出手臂擋了擋,表情頗為別扭道,“皇上,這竹榻別人坐過了。”


    獨孤焰稍稍一怔,便臉色微沉,“你把她帶來過這兒?”


    塵淺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笑,“她聰慧得很,當然是她自己闖進來的。”


    獨孤焰沒有再說話,而是走到另一邊,負手而立地看著那些高高聳動的竹稍。


    “皇上放心。塵淺有數,她更有數。”塵淺神態認真地保證。


    獨孤焰沉默了一會兒,忽道,“荷甜宮的人,不準你去招惹。否則,別怪朕對你不客氣。”


    這下,輪到塵淺怔住,繼而失笑道,“荷甜宮?那個你剛帶來的醜女?皇上放心,塵淺隻喜歡美人,對醜女不感興趣。”


    “那是朕的小師妹,無論是不是醜女,你都給朕離得遠遠的。還有她下麵那些人,你也不準覬覦。”


    塵淺頓時笑倒在竹榻上,“聽皇上的意思,那醜女帶進來的人裏頭,竟有適合塵淺的美人?”


    獨孤焰冷冷瞪他一眼,“是有適合你的美人,一隻漂亮非凡的母雪豹。”


    塵淺頓時啞然。


    雖是夏末秋初的時節,天氣卻還是顯得異常悶熱。


    入夜,安之素伺候傅相思睡下後,隨手拿走了她那張小白兔麵具戴到了自己的臉上。


    然後,她抱著一塊紗巾,隻身一人朝著白日打聽過的天仙湖走去。


    荷甜宮距離天仙湖雖有一刻鍾的徒步距離,卻因這一路不需要經過其他宮殿,所以安之素覺得挺安全。


    安之素自小在水邊長大,與水有著不解之緣。


    若是可以,她希望自己能變成一條魚兒,終日與水為伴。


    走到天仙湖邊後,安之素找到一塊大石坐下,在月色下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解去。


    “噗通”一聲,渾身無任何“束”縛的安之素已經愜意地在水中遊動,宛如一條迴歸家園的美人魚。


    湖邊的一棵大樹上,躺著一個閉眼納涼的黑衣人,正是閑得無聊的塵淺。


    聽見落水聲,塵淺猛地睜開眼睛,朝著天仙湖中看去。


    當他看到有道年輕女子身影正在湖水中盡情地遊動,尤其是女子那玲瓏有致的身段在月光下的水中若隱若現時,鼻子裏的血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這是,天仙湖裏出天仙?以前怎麽從來沒見過?”塵淺還沒有琢磨出個究竟,便見水中的女子突然以背對著他的姿態冒出了頭,再將濕潤的頭發往後撥。


    隨著女子在水麵上露出的身段越來越多,塵淺鼻子裏的血便流得更多,甚至整個人一不小心直接從樹上栽了下去。


    下一刻,塵淺的雙腳不受控製地朝著天仙湖輕輕走去。


    此時此刻,他腦袋裏隻有一個堅定的念頭:難得邂逅天仙,怎麽也得去沾點仙氣。


    安之素在水裏遊了約摸一個時辰後,頗為滿足地遊到了湖邊,可剛冒出水麵,便對上了一雙明顯釋放著狼光的眼睛。


    哪怕對方用黑布蒙著臉,就憑那雙色相畢露的眼睛,安之素也能立即判定他是個男人。


    畢竟見識過太多的男人,安之素既沒有跟其他女人一樣驚慌失措,也沒有嚇得失聲尖叫,而是淡定從容地從水裏爬起,朝著那塊放著自己衣服的大石走去。


    男人的眸光一直緊緊追隨,安之素背對著男人站定,撿起紗巾緩緩擦拭身上的水珠,像是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安之素料定了男人會猴急地從後麵撲過來,誰知,等她把衣服全部穿就,男人都無任何動靜。


    安之素疑惑地轉過身,便對上了男人那雙愈發灼熱的眼眸。


    有賊心沒賊膽?


    安之素估摸著,這男人不是個有心無力的太監,就是個十分守規矩的宮內侍衛?


    管他是什麽人,走為上策。


    安之素正準備就此離開,才邁開一步,便聽見了男人頗為輕輕佻的聲音,“你是哪路妖精?魚精,蟹精,蝦精,還是烏龜精?”


    安之素嘴角抽了抽,她沒有迴頭,心裏卻覺得,這個男人八成是個傻子。


    “兔子精。”丟下這三個字後,安之素便加快步伐離去。


    直到那道婀娜的身影愈來愈遠,快要看不見,塵淺這才戀戀不舍地收迴眸光,自言自語地笑道,“兔子精會遊水?”


    不經意地,塵淺看到那塊被安之素遺忘的紗巾,便起走過去撿了起來,拿到鼻子下嗅了嗅,“餘香繚繞,沁人心脾。這兔子精,是後宮之人?”


    借著月光,塵淺將紗巾展開,繼而在紗巾的邊角,看到醒目的三個字——荷甜宮。


    想到安之素臉上戴著的那個小白兔麵具,塵淺臉色一變,不由地嘀咕道,“難道她就是那個新來的醜妃?”


    驀地,他的耳邊響起了白日獨孤焰告誡過自己的話。


    塵淺不禁可惜地搖了搖頭,“難怪皇上昨晚在她房裏留戀到五更,那麽好的身段,沒有臉也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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