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大雨逐漸停息,顏夕踩踏著路麵的水灘,火急火燎,匆匆往醫館趕。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去那位患者家裏看看,病痛磨人。上了年紀的人一般經不起折騰,伴著其他病很容易出現休克,那就危險了。上輩子她眼睜睜的看著父親病逝在自己麵前,以至於自己太過傷心,不慎溺死,還好老天給她一次機會,讓她重生。在世為人,她知道生命的可貴,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她決不允許,自己見死不救,也決不允許自己對為難自己的病患傲然處之,袖手旁觀。


    顏夕迴到醫館,醫館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醫館每日都有當值的醫官輪著駐守,就算夜間醫館裏也是有人當值的,不知今日為何沒有一個人?顏夕心裏疑惑不已,總覺得怪怪的。可是心裏惦掛著病患,也沒去深究,匆匆忙忙的收拾藥箱往外走。


    被雨水衝刷過的地麵濕漉漉的,像刷了一層油一樣亮錚錚的且又光滑,步履踩在上麵登時被浸濕,腳下一片冰涼,顏夕顧不上腳底傳來的冷意,匆匆忙忙地穿過醫館院子來到醫館門口。步履剛踏出醫館門口,身子陡然被人攔住。


    顏夕一愣,驟然止步,定眼一看,原來是典史,心下不由好奇,這個時刻典史攔著她的去路,這是為何?正欲開口詢問,典史率先開口,禮貌地說道。


    “顏姑娘,請留步,大人讓我過來,請姑娘去衙門一趟?”


    顏夕滿腹狐疑,心裏擔心著病患,便沒想多問緣由,澈亮的眼睛注視著他,嘴角噙著溫和地笑,直截了當地說道:“我這還有急診,我走不開,等我看診迴來,我立即去衙門報道。”


    “顏姑娘,恐怖不行,這病患您還是晚點過去看,這件事情攸關您的前程,您還是先跟我過衙門一趟。”典史一臉緊張,好心的提醒顏夕。


    “能不能讓大人通融一下,就算攸關我前程又有什麽要緊,顏夕身為大夫,覺得性命比前程重要。”顏夕注視著典史一字一句真切,誠懇的說道。


    典史被顏夕的精神感動,他很勢力,可認真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幫顏夕,因為說也猜不準未來,說不定慕公子又返迴岩城幫她呢。這般想來,典史心裏便有了主意,想到衙門裏的情形,他由衷地問道:“顏姑娘,您有把握治好那位病患嘛?”


    “能。”顏夕肯定,自信滿滿的應道。


    “哪就行,顏姑娘告訴我那位病患姓甚名誰,我讓屬下去幫姑娘帶到衙門裏,姑娘現在立即跟我去衙門,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姑娘會有性命之憂。”典史將自己的擔憂一一告知顏夕。


    顏夕大驚,她觸犯什麽了?會有性命之憂,她完全亂了。看著萬分緊張的典史,應該是十萬火急的事情,便不好在僵持自己的主見,正色道:“是王鄉紳,不知趙大人有什麽事情找顏夕?”


    “啊,王鄉紳。”典史心中一震,大驚,麵露難色,旋即,他立刻明白過來,哀怨地嚷道:“哎呦,顏姑娘,您到底是怎麽迴事哪?王鄉紳現在都在衙門,好端端的會有什麽病哪。您還是先擔心您自己吧,王氏一族,和眾位醫官,岩城大夫都在衙門等著姑娘,您還蒙在鼓裏,渾然不知?”


    “什麽?”顏夕慌張失色,失聲驚唿。


    典史以為顏夕害怕,不由得寬慰道:“顏姑娘,不用怕,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


    顏夕此刻不是擔心自己,她行得正,坐得直,沒什麽可怕的。她擔心的是王鄉紳的病,關鍵時刻王鄉紳怎麽能下床,還冒著雨,想來王鄉紳肯定扛不住了。思此,她不由得催促典史:“快,我們現在就過衙門去,我想王鄉紳挺不住了。”


    跟在典史身後的衙役一臉疑惑,這是什麽怪人,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關心別人。雖然有點佩服顏夕的精神,可心中對顏夕更多的是鄙視,對眾人指控顏夕的事情,他們信以為真,並對顏夕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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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夕趕到衙門的時分,天已經黑了,衙門的四處掛著燈火,盞盞燈火將整個衙門照得亮如白晝。衙門公堂內外擠滿了人,亮堂堂的燈火將眾人得意的神情映得越發的清晰。


    顏夕一到衙門公堂口,眾人便讓出一條道來,眯著眼一臉得色,幸災樂禍地覷著顏夕。


    顏夕疾步走入公堂,一路走一路環視著眾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機,目光不停搜索著王鄉紳的身影。到了公堂裏頭,顏夕才見到王鄉紳,他一臉鎮靜的倚靠長椅上,完全像個沒事的人,顏夕心中大歎,真是大毅力者,現在這個時刻,他應該萬分痛苦,他卻能忍著痛,悠然自得的麵對眾人。


    顏夕腳步還未甫定,王仁排眾而出,跪在公堂正中央直挺著背脊,一副大義凜然貌,聲如洪鍾:“大人,我同在場的眾人聯名控製,顏彬之女顏夕,不懂醫術,破壞行規,輕賤朝廷官位,有辱其職,不配做醫官,不配做大夫。”


    趙大人威嚴,凜然的坐在公堂上,眼眸飛快地轉著,掃視著眾人,厲聲道:“本縣隻聽聞顏夕姑娘,妙手迴春,仁心仁術。可從未聽聞,她不懂醫術,有辱其職。王仁,你放肆,造謠生事,慫恿眾人詆毀醫官,你可知罪?”


    趙大人打心裏在維護顏夕,雖然他對顏夕的醫術也是半信半疑,可在怎麽說是他力挺顏夕,保她入醫館,如果要說顏夕不懂醫術,那麽也就是說他管理無方造成的。他當然不會當眾打自己的耳光。


    顏夕完全不理會王仁對自己的控訴,一心都放在王鄉紳身上,她察覺出王鄉紳此刻很痛苦,可是他一直克製著,忍著,不由覺得好無奈。她是哪裏招他惹他了,他寧願受罪受苦,也不願讓她診治。


    王鄉紳感受到顏夕審視的目光,痛得微搐的身子因心虛而顫栗不止,不過他依舊竭力遏製著自己的不適,避開顏夕洞徹事實的目光。


    王仁見趙大人維護顏夕,心裏很不滿,大聲嚷道:“大人,王某沒有造謠生事,眾人有目共睹,有耳共聞的事實。”洪亮的聲音響徹公堂,迴音繞耳。


    醫館裏的主事醫官見狀,“噗通”一聲跪下,巍巍顫顫地指控道:“大人,王仁大夫所說屬實。顏夕姑娘不懂醫術,隻是照著顏彬留下的方子治病,遲早會出人命哪!到時候,大人,您如何收場。”


    眾位醫官見狀,紛紛出聲說道:“還望大人查明真相,不要被表麵現象迷惑了眼睛。”


    “哦,那你們可有證據?”趙大人盯著跪在公堂的眾人,威嚴問道。


    “老夫就是證據。”躺在長椅上的王鄉紳顫巍巍地說道。眾人聞言紛紛將目光投向他,內心振奮無比等他開口闡述事實。


    顏夕麵色如常,對於他們的控製無動於衷,好似他們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王鄉紳腿腳很痛,可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痛,他堅忍著,竭力克製著,陡然開口,隻為早早的結束這件事情,因為他怕自己堅持不住,會痛暈過去。他咬著牙,娓娓道來:“前段時間,老夫去醫館看診。顏夕姑娘忽悠老夫,拒絕幫我診治。老夫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不治了,她揚言老夫的病將會加重,咒老夫這幾日將受盡病痛折磨。可老夫老夫現在好好的,大人,老夫覺得這丫頭不會治病,她能治好各位婦人的病,也許正如眾人所說。她父親,顏彬治過類似的病,給她留了方子。她照方子治病,遲早會鬧出人命哪。”


    “言之有理,大人遲早會出事,如果出了人命,醫館將會被連累。”醫館主事的醫官附和著說道。


    趙大人聞言,心中大驚,麵色慘白,若如他們說的是真話,要是鬧出了人命,他也吃不了兜著走。他頓時有些慌了,微微有些怒,不過心裏頭想到慕辰君,發白的麵色稍和,犀利的眸子直視著顏夕,冷聲問道:“顏夕,他們所說可是事實?”


    顏夕被趙大人點名,這才重視這件事情來,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她不得不要為爭辯一番,冷睨著眼掃視眾人,最後澈亮的眸子鎖在王鄉紳的臉上,王鄉紳痛的難受,為了掩飾自己的異樣,他低低的垂著頭,不敢看眾人,更不敢看顏夕。


    顏夕看出王鄉紳的異樣,嘴角不由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何苦呢?哎……


    旋即,顏夕緩緩的朝趙大人跪下,眾人見顏夕驀地跪下,心裏驚喜無比,這丫頭終於扛不住,要向趙大人招供自己的罪行了,臉上紛紛洋溢著喜悅之色,終於害怕了吧,終於騙不下去吧,要現出原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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