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夕迴到家就一直將自己關在閨房裏,裝飾簡單的屋子裏放著清一色的白瓷瓶,每個瓶子裏都放著藥丸。


    雖然在這個時代,顏夕很少給人看病,不過她從未想過放棄行醫,每天認真鑽研藥物,與顏父一起研究各種疑難雜症。


    與顏父相處十年,研究過無數的病案,她信得過顏父的醫術,不可能誤診,除非是遇到他未聞,未見,未治過的病。


    顏夕心裏擔心父親,又揣測著患者的病,憂心忡忡的一夜未合眼。


    清晨縷縷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明晃晃,金閃閃的光刺得她盈滿血絲的眼眸火辣辣的疼,她揉了揉幹澀,酸疼的眼睛,又是一夜未睡,還真有些乏了。


    豎起耳朵,細聽閨房外,除了鳥語雞鳴聲,並未有其他聲響,想來母親還未起。


    想起身去床榻上養會神,無奈枯坐太久的身子不聽使喚,渾身異常的酸痛,麻木。沒辦法,她隻好靠在堆滿藥材,放滿瓷瓶茶案上沉沉的睡去。


    顏夕睡得很沉很沉,迷迷糊糊中聽到屋外沸反盈天,吵雜無比。


    喧鬧聲音裏隱約還間雜著母親的尖叫聲,弟弟顏卿的憤怒聲。


    “卿兒,娘。”顏夕夢幻裏不自覺的叫喚著。


    “卿兒……”顏夕睡夢中仿佛意識到什麽,她驚唿著猛然驚醒過來,胸口一起一伏跳動的厲害,出什麽事了?


    可她還沒緩過神來,自家前院裏傳來震天的聲響。


    心不由一緊,她真該死,在家裏危難之際,她居然睡著了,她來不及顧自己的妝容,雙手提起曳地的裙擺,飛奔著朝前院去。


    前院吵鬧聲響驚動了顏家左鄰右舍,此刻顏家的院子院外,屋裏屋外擠滿了人,將顏家正門堵的水泄不通。


    每個人都知道這些人無法無天,故意找顏家麻煩,卻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止。


    每個人麵色麻木,無動於衷的看著青年欺負老弱,淩侮顏家的名譽。


    十歲的顏卿被幾個青年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他們還不願住手,將顏卿扔在冰冷的地麵上。


    “呸,小雜種,居然敢打老子。”


    青年還不解氣,抬起腳就要往顏卿身上踢去。


    “住手。”就在青年抬腿間,清亮,冷得像刀子一樣刮人的聲音在吵鬧人群中響起,聲音仿若從地獄裏傳來般,無比的慎人,讓人覺得可怖。


    眾人聞聲望去,便不自覺的給她讓出一條道,隻見一位螓首蛾眉,美目生輝的少女,娉娉婷婷的朝他們走來。


    單聽聲音,鬧事青年有些怕,不過看到來者隻是一個少女,還是隻身一人,他們心裏暗暗偷笑,麵上不自覺露出譏誚之色。


    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想讓他們住手,真是癡人說夢。


    不過這麽漂亮的女人,如果她願意以身相許,那還可以考考慮慮。


    顏夕看到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狼狽無比的母親,還有躺在地上滿身瘀傷,鮮血沾滿衣襟,氣息微弱的弟弟。


    眼眶瞬間濕了,怎麽短短一天時間,她疼愛的弟弟就奄奄一息了。


    她立即上前抱起躺地麵上的顏卿。


    “卿兒,卿兒。”輕柔,有些顫抖的聲音充滿了擔憂,透著撕心裂肺的疼惜之情。


    她一來到這個世上,顏卿就跟著出世了,在她最失望,最無所適從的時候,顏卿就一直伴在她身邊,陪在她身旁。


    顏夕從他嗷嗷待哺,牙牙學語,蹣跚學步,每個重要的時刻都守在他的身後,她已然將他當做自己血肉相連的親生弟弟。


    可如今,她生命最重要的人被人欺淩,她怎麽能咽下這口氣,一股憤意蹭蹭的直往胸口冒。


    她決不會放過這些傷害顏卿的劊子手,她要他們血債血償,心裏的憤意越強烈,抱著顏卿的雙手不自覺的重了幾分。


    她昂起頭,如泉水般清澈的眸子寒光盡露,怒意盡顯,麵若桃花的麵容上是深惡痛絕的恨意,薄薄的嘴角微微上翹,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意,我顏夕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鬧事青年對顏夕不以為然,一雙雙含著色意的眼眸,直直的盯著顏夕,對上顏夕清澈眼眸的瞬間,心下不由一陣顫栗。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惡戾的眸子,好像下一刻就能將他們給生吃活剝了般,幾個人的步伐不自覺得往後退了退。


    顏夕怒視著眾人,憤意越發濃了,她纖細的雙手鬆開,正欲起身,雙手卻被一雙細嫩的小手狠狠攥住。


    “姐姐……”還有意識的顏卿知道姐姐想為自己出氣,可是他卻不忍讓姐姐受委屈,更不想她受人侮辱。


    顏夕略垂首,隻見懷裏的顏卿輕輕對她搖頭:“姐姐,不要。”


    顏夕輕輕拍了拍顏卿細嫩的小手,暗示他不用為她操心,她有辦法對付他們,顏卿不信的盯著她看,拚命搖著頭,勸她不要為自己出氣。


    顏夕朝他露出好看的笑靨,眼眸是不容顏卿質疑的堅定。


    顏卿雖然年紀小,可是他卻知道姐姐的秉性,隻要她決定的事情,沒有人改變的了。


    他隻能乖乖閉上眼睛,不去看,不去聽,任姐姐去對付他們。


    雖然不能肯定姐姐能製服他們,但是他可以肯定姐姐一定不會受到傷害。


    顏夕放下懷裏的顏卿,緩緩起身,清澈含著冰霜的眼眸直直的盯著眾人,美豔的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


    “你們目中還有王法麽?私闖民宅,毆打老弱,就這幾條罪名,足夠治你們死罪,見死不救之人罪加一等。”


    顏夕聲音清脆洪亮,氣勢如虹,幾句話凜冽如冰霜,重重的壓在眾人的頭頂上,讓人喘不過來。


    大乾朝開朝皇帝非常孝廉,異常痛恨欺老欺弱之人,於是大乾朝的律例明文規定,欺寡淩弱者當斬,如有知情不報,抑或包庇縱容者其罪可誅。


    眾人聞之,身體不自覺得顫栗一下,他們隻顧看熱鬧將大乾朝的律例拋之腦後了,紛紛有種避之不及的態度,欲想逃跑。


    “慢著,大家休要聽這個小姑娘一派胡言,我們明明是來索要賠償的,是他們抵死不肯給錢,何來我們欺老淩弱?”


    那個在酒肆裏挑唆他們來鬧事的青年,理直氣壯地站出來,為自己辯解。


    鬧事青年一聽,紛紛露出得意的笑容,心裏也覺得有點可笑,自己居然被個少女嚇著了。


    他們有什麽怕的,他們有理,就算見了官,官府也不敢拿他們怎麽樣。


    這番想來,他們也跟起哄:“對,我們沒有錯,明明是顏大夫坑人在先,我們何曾有欺負老弱。”


    眾人聞聽,紛紛覺得有道理,點頭附和著說道:“對呀,我們是來討還公道。”


    哼,公道,好笑,紅牙白齒說得冠冕堂皇,理由正當,真是讓她一個女孩子,都為這群厚顏無恥之人覺得羞愧,為什麽偏偏他們卻如此堂而皇之?


    她直挺著身軀,冷睨著眾人,嘴角微微一扯,露出殘忍的笑靨,在此刻此時讓人覺得異常的詭異,讓人不由覺得心慌。


    眾人不解之時,顏夕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話。


    “居然大家覺得要公道,那麽我來給大家一個公道如何?”


    “你想怎麽解決?”眾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報官”顏夕一字一字用力的將話從嘴裏咬出來。


    “好,報官就報官,誰怕誰呀!”


    帶頭鬧事的青年心虛無比,氣勢上卻依舊保持著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神情。


    此話一出,是不可反悔的,顏夕在眾人間挑了一個自己比較信任的相鄰去報官,眾人耐心等待著。


    顏夕查看弟弟與母親的傷勢,母親隻是受了驚嚇,弟弟卻傷的比較重,她異常的心疼,很想立刻就為弟弟報仇雪恨。


    可是理智告訴她要冷靜,不能莽撞,小不忍則亂大謀。


    她早就看清楚這群人是來訛她們,也知道他們是在裝病,等衙門裏的人來了,她要一一揭穿他們,要他們好看,要他們知道老弱也不是好欺負的。


    顏夕滿心期待著官府裏的人來救自己,隻是她忘了這裏的人,和二十一世紀的人一樣,見錢眼開,唯利是從。


    趙縣令因為顏父的事情惱羞成怒,聽到是顏家報官,非常的惱火,這個姓顏的,沒有真才實學,充什麽神醫,害得他頭上的烏紗帽都要丟了。


    他才不要理會姓顏的任何事情,吩咐手下去處理就好了。


    顏家鬧得驚天動地,驚動了左鄰右舍,顏家屋裏屋外擠滿了人,衙役還沒有進屋,就有人高聲嚷道:“官府的人來了。”


    眾人一聽麵露緊張的神情,他們萬分期待著官府的判決,判決對他們來說異常重要,於是乎眾人屏氣等待結果,顏家院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幾個鬧事青年趕在顏夕麵前,在幾個衙役麵前點頭哈腰。


    “哎呦,我的青天大老爺,您們終於來了,您看我這小命都快沒了,我們來要賠償,他們死不賴賬,那個小鬼還上來咬我們,害得我們失手傷了他。”


    惡人先告知,顏夕嗤之以鼻,輕蔑的笑了笑,莫不吱聲地看著他們演戲。


    典吏帶著幾個衙役看了院內的狀況,他們來之前就知道事態的嚴重性,這下心中也有了計較。


    縣令大人放任不管,可見大人對姓顏的是深惡痛絕了,可他也不能做的太明顯,於是他扯開嗓子,裝模作樣的詢問眾人:“他說的可是事實。”


    “絕無半點虛假。”眾人紛紛點頭說道。


    對這種狀況,典吏還是非常滿意,他朝身邊幾個跟班投去眼色:“兄弟們,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嘛?”


    “知道”跟在他後麵的幾人,異口同聲的點頭道。


    他對自己帶的人非常滿意,什麽事情一點就通,欣慰極了,眉眼帶著笑。


    他麵帶肅色對眾人說道。


    “顏彬醫術不精卻是事實,如今人在天牢裏。眾位鄉親作證,我看此事必是顏家理虧,惱羞成怒傷人在先。人正當防衛乃是本能,實乃無心之過。顏家給應當的補償,此事就此作罷。”


    典吏本來不敢這麽斷的,縣令大人不聞不問,讓他來處理,想必大人恨透了顏家,他這麽斷算幫大人解恨。


    “滿口胡言,朗朗乾坤下顛倒黑白,扭曲事實。”顏夕鎮靜地佇立在眾人麵前,咬牙切齒的控訴道。


    燦燦的陽光打在她身上,襯得她越發的美麗,氣魄甚人。


    “放肆,膽敢質疑官府的決策。”領頭衙役心虛,惱羞成怒,臉一沉,厲聲唬嚇顏夕。


    “我有證據證明這群人,我父親根本沒有診治過。”顏夕怒瞪著眾人,聲音亮而脆,冷而冰,帶著魚死網破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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