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真的是要將劉金鳳的不痛快進行到底,看見楊雪花莫名其妙的成了街道的辦公室人員,心裏本來就發堵,下班的時候,和孫蘭英搭伴迴家,離家還遠,就看見大兒子國慶和丁麗站在孫蘭英的家門口。


    劉金鳳不喜歡丁麗,就算是沒有丁紅這檔子事也不喜歡。


    本來還在罵楊雪花的劉金鳳,看到這一幕,腦子一下開了小差,就忘了該說啥了。


    “……你晚上值班不用那麽早去,九點十點都行,現在天熱,十一點街上也有人。”


    劉金鳳想了一會兒,想起了小組長的本分。


    “反正在家也沒事,吃了飯,小楠寫作業,電視又不能看,在哪都是待著。”


    孫蘭英說道。


    孫蘭英也看到了站在家門口的國慶和丁麗,她也沒吭聲,像是沒看見一樣。


    孫蘭英和劉金鳳看著正在那裏站著說話的兩個人,心裏都在盤算,到了跟前咋說,國慶和丁麗卻還沒等她們走近就分開了,各迴各家。


    ……


    “我剛才看見你和國慶了。”


    孫蘭英進了門,就對二女兒說道。


    丁麗剛剛放下包,從堂屋裏出來,聽到孫蘭英這樣說,淡淡地迴了一句:


    “下班在路上碰到了,就說了幾句。”


    丁麗說完,腳步沒停地去了南屋。


    “媽,晚上做啥飯?我先熬上稀飯?”


    丁麗在屋裏問道。


    “嗯,把饅頭也餾上,菜一會兒我炒。”孫蘭英說著,走到南屋的門口。“……你和國慶沒什麽事吧?”


    丁紅正在往鍋裏添水,聽到孫蘭英這樣說,手裏的鍋抖了一下。


    “我和他能有什麽事?”


    “……”


    “媽,你放心,我和陳國慶不可能有事。”


    丁麗說著,把鍋蓋蓋好,打開了液化氣灶的開關,藍色的火苗一下子竄了起來。


    “國慶這個孩子,真的挺不錯……”


    孫蘭英喜歡國慶,人正派,上進,兩家住對門這麽多年,知根知底,丁紅是沒有這個福氣了,丁麗也行,隻要是自家的女婿就行。


    “再不錯也不可能!”


    丁麗斷然說道。


    “為啥?”


    “不為啥,就是不可能。”


    丁麗說話的時候,站在爐灶前,背對著孫蘭英。


    “你這個年紀也該找了,你們班上有給你介紹的?”


    孫蘭英繼續問道。


    “……沒有,媽,我還不到二十,著什麽急!”


    “不是著急,要是有合適的,就……”


    “沒有!”


    丁麗沒等孫蘭英說完就打斷了她。


    孫蘭英看了看丁麗的背影,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去了堂屋。


    背對著南屋門口的丁麗,一臉的倔強,她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不傻,自己下班隔三差五的遇到陳國慶,她難道不知道什麽意思?


    看起來文靜清秀,人畜無害的丁麗,其實有自己的心思。


    丁麗的一個高中女同學,叫劉蘭,丁麗和劉蘭的關係不錯,有一次,劉蘭邀請丁麗去家裏玩,丁麗這才知道,劉蘭的家住在區委的家屬院裏。


    丁麗見識過的家庭,和自己的家差不多,堂屋裏放著吃飯桌,平時放飯,來客人的時候放茶杯,幾把折疊椅,冬天的話,屋角還會放一個取暖的爐子,爐子旁邊是盛煤的鐵鬥,那個被爐子煙熏火燎的角落,印記到夏天也去除不掉,好像一輩子都要待在上麵似的。


    劉蘭家的牆是白的,雪白雪白的,沒有一點汙漬。


    劉蘭家裏也有一張圓形的飯桌,隻不過桌子蓋了白線鉤花的桌布,桌布上麵壓了玻璃,讓這張圓桌一下子就和丁麗她們家的圓桌拉開了距離。


    劉蘭給丁麗看家裏的照片,告訴丁麗她還有一個大她四歲的哥哥,在紅星機械廠做技術員,她媽媽在區婦聯。


    “就是個一般幹部。”


    劉蘭說。


    “你爸呢?”


    “我爸……也是。”


    劉蘭猶豫了一下說道。


    丁麗記得,自己和劉蘭一起參加招工考試,成績還沒公布,劉蘭就知道她被勞動局錄取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


    後來,丁麗才知道,劉蘭的爸爸,是淄城的區委書記。


    和劉蘭交往,丁麗打開了眼界,她覺得劉蘭過的日子,那才是人應該過的日子,安寧,清淨,受人尊重。


    丁麗知道,自己和劉蘭之間,隔著一條用權力隔開的鴻溝,對這一點,丁麗完全接受,她隻是不甘心,就因為自己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兒,就必須要過普通人的日子,像自己的父母一樣,對著爐子熏黑的牆壁,過一輩子。


    人活著總是要找出路,尤其是自己是女孩,長得還不錯。


    丁麗從進單位開始,就不斷的有人給她介紹對象,丁麗總是推脫:“我還不到二十,我媽不讓現在找對象。”


    除了企業裏的工人,再就是機關單位的職員,這些人,沒有一個能讓丁麗看到希望,能逾越橫在她和劉蘭之間的那條鴻溝。


    丁紅跟著高勇跑了,家裏出了這樣的事,連累著丁麗的身價跟著往下降,好像連普通都算不上了。


    看大門的大爺攔住丁麗,給她介紹自己的兒子,說他兒子在一家學校食堂做飯。


    “比你們坐辦公室的掙得多多了!”


    丁麗明確拒絕之後,看大門的大爺好像聽不懂一樣,叫來他的兒子,在門衛室裏隔著玻璃窗相看丁麗。


    門衛大爺的兒子相中丁麗之後,騎著一輛半新不舊的摩托車尾隨過丁麗幾次,非要和她做朋友,連丁麗自己都沒想到,還是隔三差五製造偶遇的國慶幫她解了圍。


    國慶是不錯,性格好,長得也體麵,可一個蹬三輪的和一個在食堂做飯的,有何差別?


    丁麗想改變命運的心,就像春日裏滿山的野草,在她文靜清秀的外表之下,野蠻生長。


    “稀飯撲了。”


    孫蘭英從堂屋出來,準備做飯,剛跨進南屋的門,就看見爐灶上的稀飯鍋馬上就撲了,丁麗還站在一邊發愣,就叫了一聲。


    丁麗驚了一下,趕緊伸手把爐灶的火關到最小。


    “想什麽想呆了,是班上有什麽事?”


    孫蘭英關切地問道。


    “沒有。”


    “有事你可和媽說,聽到沒?”


    “嗯。”


    丁麗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她進了堂屋,隨即又進了自己的房間。


    長大的標誌,可能就是忽然發現父母已經沒有能力再為自己擋風遮雨了,但父母還是會習慣性的問,自己卻要口是心非的答。


    何況,孫蘭英和丁麗之間,好像缺乏正常的母女之間的那種溫情,看到丁紅跑了之後,孫蘭英的白頭發與日俱增,丁麗也心疼,可那種疼,也是摻雜了怨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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