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不亢見陳靜與陳旭嫦同心協力的樣子,一時心寬了許多。


    既然越女劍又在孟婆郡現身,看來孟婆郡必是山雨欲來之勢。


    赫連不亢抱拳又道:“兩位女俠,前番之恩還不曾報答萬一,今番又寒酸至極,確實也無一盞茶水可奉,實在慚愧,實在慚愧啊!”


    陳靜自是擺手輕笑道:“罷了,罷了,罷了。同是天涯淪落人,我等還得亡命於天涯海角。你不必拘禮,但願堂中二老能早一日痊愈。”


    赫連不亢旋即鎮定又道:“多謝兩位女俠。要是天底下多兩位女俠這般的高人,這一個世道也就不會這麽亂糟糟的了。用讀書人的話說來:大道非道,天道淪喪啊!”


    陳旭嫦也輕笑道:“赫連不亢,你實在過譽了。幽嫣穀墨家的這一代弟子,七亡其五又殘一,誰又還會舍命來做幽嫣穀墨家弟子?”


    赫連不亢長歎一聲,而後雙手合十,道:“兩位女俠救苦救難,實在好比是活菩薩臨世,舍小我而救眾生,非一般江湖遊俠可比啊!”


    陳旭嫦“噗嗤”一笑道:“赫連不亢,過譽了,實在過譽了。不敢當活菩薩,也當不了活菩薩。我也無非隻是一介女流之輩而已。”


    就在這一個時候,從九尺驛道前方極速奔過來了一個人影。


    與此同時,高聲疾唿道:“救命啊,救命啊,誰來救命啊!……”


    陳靜與陳旭嫦徑直左手一撐,一式側空翻起身,亭亭玉立於九尺驛道左右,盯緊前方那一個人影。


    與此同時,從那一個人影身後追上來了十幾個手持腰刀的漢子。


    大唿“救命”的人影確實越來越近了,是一個頭戴羊皮帽的中年漢子。在孟婆江北之地,能戴羊皮帽的部族,也就隻有黨項八部了。


    緊隨其後的人影,一律灰色的短打小衣,又在左手手臂肩下一尺之距,還縫著一個黑白分明、五寸見方、外圓內方的“杜”字。


    陳靜冷冷道:“杜家人!”


    陳旭嫦見勢不妙,玄色鬥篷一旋,輕聲道:“赫連不亢,你先退一邊去。看來,來者不善啊!”


    赫連不亢見勢,不驚不愕,緩緩起身,立於遠處極其鎮定。


    像眼前的這一幕,早就見怪不怪了。要是今日沒有遇見陳靜與陳旭嫦,九尺驛道上又多一個亡魂。


    陳靜與陳旭嫦前番在孟婆江北之地,見過黨項八部的野利拓拔,如今在月影下抬望眼之間,看這一個來人,一定不是野利拓拔。


    畢竟,長相一點也不像!


    至於唿救的人無論是誰,追上來的人是杜家人,這一次管定了。


    唿救的人正是黨項八部其一的細封拓拔。細封拓拔雖然長得也是虎背熊腰,但是全無虯髯,光華如孟婆江南、江北大多的讀書人。


    隻因一路做買賣,路經風霜雨雪,眼角多了一些長短不一的皺紋,膚色泛著一點微微的土黃。


    這一次,細封拓拔本在孟婆郡與晉國商賈剛做成了一筆大買賣。


    入夜前,細封拓拔和商賈多喝了幾杯,連夜趕迴黨項之際,在九尺驛道三丈之處內急方便了一迴。


    完全沒有想到,居然被喝得半醉的杜家人給撞上,又還被當成流民,不但搶光了這一趟買賣所賺得的錢財,還殺光了隨行的夥計。


    細封拓拔本就有幾分醉意,要是沒有喝醉,就以彎刀上的功夫,隨行的夥計還不至於丟了性命。


    錢財丟光了,下一次還可以再賺迴來;要是夥計丟了,如何迴去與野利拓拔交代,又如何與失去了兒子與夫君的黨項家人們交代!


    細封拓拔一時好恨!


    貪杯誤事,貪杯誤人性命啊!


    先前酒醉使不上力,自然殺不過杜家人,幾個來迴之後,一不小心又弄丟了彎刀,江湖中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那是俠客。


    如今,身為做買賣的行商,本是黨項八部細封一部的首領,又如何能因為丟了彎刀而束手就擒呢!


    當時覺得隻要丟了彎刀,身輕如燕跑得更快!畢竟,細封拓拔一直也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況且,要是丟了一把彎刀,買迴來就是了!做買賣的人不差這一把彎刀錢!


    細封拓拔就這一跑,方才喝進去的酒水也化成了一身虛汗;沒有了彎刀,手無寸鐵自是赤手空拳,又難敵杜家人的十幾把腰刀。


    但願九尺驛道邊上的江湖好漢能仗義相救,即使得救以後送一百頭牛、一百頭羊,不,即使一千頭牛、一千頭羊,值得,那也舍得。


    “救命啊,快來救命啊!……”


    就在細封拓拔狂奔之間,又見前頭立著一身白紗白袍的陳靜與一身玄色行頭的陳旭嫦,先是頭皮一麻,還是忍不住衝了過來。


    “救命,救命,救命!……”


    細封拓拔一閃身影,從陳靜與陳旭嫦之間上氣不接下氣而過。


    陳旭嫦與陳靜狡黠一笑,極其鎮定又道:“靜靜,杜家這一些害人精,就讓我再練一迴三劍流,大敵當前,可不能荒廢了劍法!”


    陳靜一時無言,畢竟在土城郡與黑旗秦軍之戰中,陳旭嫦三把越女劍使的三劍流還有一些生硬。


    陳旭嫦見陳靜無言,自是默許,率先拔出一把越女劍咬住劍鋒,緊接著兩閃寒光劍影而出,之後一式“移形換影”攻殺上前。


    與此同時,左手一式抹劍劍氣,右手一式蕩劍劍氣;之後,左手一式雲劍劍氣,右手一式劈劍劍氣;然後,左手一式絞劍劍氣,右手一式截劍劍氣;……


    “嗷嗷,嗷嗷,嗷嗷,……”


    十幾個杜家人命喪於三劍流下,都還沒來得及出刀,曇花一現,落地一樹樹怒放的海棠花枝。


    杜家人,就這樣死光了。


    赫連不亢看得瞠目結舌,不由自主道:“好劍,好劍,好劍!越女劍還真是天下無敵的好劍法!”


    細封拓拔自是大吃一驚,先對赫連不亢抱拳謝道:“多謝大俠出手相救,多謝大俠出手相救!……”


    赫連不亢擺手輕笑道:“這位兄台,看你也不是孟婆江南之人。我赫連不亢就是一個流民,出手救你的,是那兩位女俠,得謝她們!”


    細封拓拔先一聲“哦”,而後急步上前抱拳道:“黨項八部之細封拓拔,多謝兩位女俠出手相救!”


    陳靜緩緩透過麵紗鬥笠,鎮定又道:“我等在孟婆江北之地,偶遇尉遲敬天追殺野利拓拔,你們黨項八部與魏國‘黃金八部’為何非要鬧得你死我亡,想來還是很費解啊!”


    細封拓拔仰頭輕歎道:“哎,還不是因為世風日下,‘子不嫌母醜、兒不嫌家貧’那隻是書中言!世風日下,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還好,咱們黨項八部齊心,與孟婆江南晉國多做買賣求活,各部族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女俠說見過野利拓拔,可知野利拓拔行蹤?我正有要事尋他呢!”


    細封拓拔一時目光炯炯。


    陳靜搖頭道:“都已經快是一月之前的事了。前番野利拓拔說是去魏都平城進貢,之後要一路南下!”


    細封拓拔吃驚道:“哎,看來,野利拓拔又被黑旗秦軍誤了時辰。咱們這一些做買賣的!路過一國,要多扣重稅。要是多路過幾國,賺不到銀子,還會賠進去更多!”


    “什麽時候,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能合為一國,也是咱們這一些小部族的大幸之事。天下之勢分分合合,分了這麽多年,也該合了!”


    陳靜聞言眼前一亮,看來這黨項八部也非尋常部族。


    細封拓拔之言,又何嚐不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鄉民所想。


    赫連不亢聞言先是點頭,而後似有所悟道:“既然兄台是細封拓拔,為何有眼下落敗之勢?這完全不應該的啊!好奇,很是好奇!”


    細封拓拔麵上驟起三分愧疚之色,徑直擺手輕笑道:“說來慚愧,還不是貪杯誤事,貪杯誤事啊!”


    “做買賣的,本就少不了酒局。經過這一劫,要不是遇見女俠,隻怕命喪的是我細封拓拔了!”


    “從今往後,喝酒不趕路、趕路不喝酒。也讓黨項八部各部引以為戒,免得驟生無妄之災!”


    “對了,對了,對了!大丈夫一言九鼎。方才我還估摸著,誰救了我,要重謝一千頭牛、一千頭羊。敢問女俠,牛羊該送於何處啊?”


    細封拓拔抱拳張望之際,見一臉吃驚的陳靜與陳旭嫦,旋即改口又道:“嗨,這一次,都被杜家人打劫了錢財。這一千頭牛、一千頭羊啊,還得下一次從黨項送來了!”


    “兩位女俠,不知這一千頭牛、一千頭羊,又該送往何處?”


    陳旭嫦收劍入鞘而歸,旋即輕笑道:“嘿,這什麽時候,幽嫣穀墨家弟子,都要變成放牛娃、牧羊女咯!嚶嚶嚶,嚶嚶嚶,……”


    細封拓拔先是一愣,而後抱拳道:“咱們黨項人雖是行商,從不做一錘子買賣。言而有信、以信為本。救命之恩,這本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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