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二十二人策馬狂奔幾日,又刻意繞小道避開了秦境內的關隘。


    畢竟,前番助魏斬殺了大秦巨姚餘,也斬殺了不少黑旗秦軍,秦國官府的追捕公文真的隨處可見。


    雖然追捕公文都是官樣文章,但那也是秦國姚天王最後的一絲尊嚴,一眾人等隻是報之以輕笑。


    故而,一路向南,馬不停蹄隻遇見極其小股的黑旗秦軍。


    隻要“鬼軍”一出手,來迴衝殺之間,便殺出一條血路來。


    這一日,天色已晚,一行二十二人已經立在孟婆江北岸邊。


    遙看孟婆江上的浮橋,在浮橋對麵不但有巡視的孟婆郡太守府軍士,還有巡視的五鬥米道道士。


    不用說,看來五鬥米道也早有準備,眼下又臨近孟婆江水,要是從浮橋踏馬過江南,“天河之流”道法一出,必定又是一場遭遇戰。


    雖然,有陸修靜的清風斬,更有劉一穀的劉家掌法,但是敵暗我明,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前番幾次貿然現身,隻算是浪得虛名,結果都被人牽著鼻子走,這一次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陳靜語重心長道:“此番入孟婆郡,得先潛行,先探出五鬥米頂上三道的蹤跡來。眼下要是貿然踏過這一座浮橋,動靜太大,隻怕又被人當成棋子,處處受製於人!”


    陳旭嫦自是長舒了一口氣息,遙想之前種種,確實不堪迴首,急切又道:“靜靜,你有何打算?趁咱們還未過孟婆江,先合計合計!”


    陳靜環視了一迴眾人,極其警覺又道:“即是如此。一者,咱們不能從這一座浮橋過江。二者,過江之後,咱們人多,得兵分兩路!”


    “孟婆郡內張家人囂張至極,落腳之處,可去郡城外的客緣齋。”


    一眾人等自是微微點頭。


    劉一穀沉思之間,又道:“純依香兒女俠,我這人多,待過了孟婆江南,‘鬼軍’都喬裝成過往行商,自可掩人耳目。陸道長,別舍不得換下你這一身極其顯眼的行頭!”


    陸修靜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罷了。貧道為江湖道義,一時不著道家嫡傳上清派的行頭,也都是為了‘道’啊!無妨,無妨啊!”


    “道可道,非常道。聖人有言:大丈夫能屈能伸。換,換,換!”


    劉一穀見勢,自是點頭。


    陳靜一時如釋重負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兵分兩路。在下就與嫦嫦一路,確實也方便行事!”


    劉一穀微微點頭,也道:“純依香兒女俠,即是如此,咱們這就分頭尋船過江,也少惹他人眼。若是發現了五鬥米頂上三道的蹤跡,客緣齋碰頭,那就這麽說定了!”


    陳靜點頭,隻道:“好!”


    劉一穀旋即策馬調頭,領著一行二十人往孟婆江上遊尋去。


    陳靜見勢如此,徑直又道:“嫦嫦,咱們就去下遊尋船。興許,很快就能過孟婆江南之地了。”


    陳旭嫦點頭,隻道:“嗯。”


    確實正如陳靜所料,兩人往孟婆江北岸往下遊策馬奔騰沒過多久的功夫,真的看見了一條漁船。


    “船家,船家,船家,……”


    “船家,過江,過江,……”


    陳靜與陳旭嫦一通疾唿,漁船聽到了唿聲,徑直緩行靠過岸來。


    漁船橫著靠過來,趁孟婆江水上的漣漪與夜色,陳靜認得撐船的人是潘家老頭,急切問道:“老伯,天色都這麽晚了,還未收工嗎?”


    潘家老頭見是陳靜,大吃一驚道:“女俠,又見麵了。天色都這麽晚了才過江,是有大事要發生嗎?”


    陳靜聞言咯噔一迴,極其鎮定又道:“老伯,你說那裏的話。趕路誤了時辰,這不,晚到了一會!”


    潘家老頭一時似有所悟,點篙靠岸,緩緩又道:“兩位女俠,老夫也順道,就渡你們一迴吧!”


    “玉奴這幾日病重,老夫起早貪黑的無非是想多網幾條小魚,多賣幾個銅錢,也好與玉奴治病。”


    “這年頭病不起、治不起,人命如草芥。可是這孟婆江中的魚兒,也是越來越少、越來越小了。”


    陳靜一時不解道:“老伯,這又是為何啊?孟婆江中的魚兒本就是天養、地養,又非他人池中物!”


    潘家老頭搖頭道:“女俠,你有所不知。張家人大網之後用小網、小網之後再用大網。像咱們這樣的窮人,隻有網一些漏網小魚了!”


    “官府與鄉民爭利,如今的孟婆郡隻富了大多數的張家人,窮了絕大多數的非張家人。鄉民窮困而艱難,日子就一個‘苦’字了得。”


    “也不知道玉奴這一次,熬得過這一劫不?之前從不生病的她,居然病得這麽厲害!這有一些人啊,不病就不病,一病要人老命啊!”


    “張家人開口閉口說什麽玉皇大帝姓張、老天爺也姓張,都把郡中的一切當成張家的囊中之物了,一己之私,全都是一己之私啊!”


    “……”


    陳靜先愣住了一小會兒,看來自先前離開孟婆郡之後,孟婆郡中一定發生了許多不為人知之事。


    陳旭嫦見陳靜與船家是舊識,雖然插不上一字半句,總歸也心安了許多,更不用擔心出岔子。


    陳靜與陳旭嫦牽馬上船,漁船並不大,故而兩人得一前一後。


    在船篷的最中間,一盞遊離火光的漁燈下,映著潘玉奴一張發黑的小臉。看樣子,確實病得不輕。


    眼下,孟婆江水還算平靜,潘家老頭一邊行船,緊接著又道:“女俠,自從你離開孟婆郡之後,張家人,張家人也實在太囂張了,……”


    陳靜聞言更是眉頭一舒,既然潘家老頭也是孟婆郡中人,眼下正好與之再詳細的打探一迴消息。


    “老伯,願聞其詳!……”


    潘家老頭見沒有外人,這一些日子來所見的不平,想一吐為快。


    “上一次,女俠與太守公子張義相爭,張義已經放出了狠話,要秋後算賬。這不,郡中的所有陳姓族人,全部已經都離開了孟婆郡。”


    “孟婆郡‘張楊費吳’四家大戶,最慘的還是吳家一族,不但受張家打壓,還受楊、吳二家白眼,這其中有何瓜葛,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還是上一次,張義在城門洞讓女俠賣的蒲葵扇,那可是張信私藏的緊要之物,多少人為此喪了命!”


    “……”


    陳靜入耳,驟起憤憤不平。


    遙想當初,確實太過於心急,又讓張義得逞,奸細不但害死了張青龍、張白虎,居然還牽連了孟婆郡中的陳家人,確實萬分有愧。


    張義這一個紈絝子弟,非比一般的紈絝子弟,下一次遇見,還得多估摸一迴,免得牽連無辜鄉民。


    至於費家被張家打壓,本就在意料之中;至於費家又被楊、吳二家白眼,下一次遇見費家人,還得一問究竟,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本是飄然亭一家人,看來三家在張家的重壓之下,又是一家人說兩家話、一家人幹兩家事。


    人心如潮,潮起而潮落,終將隻似孟婆江中的一朵浪花。


    這要說賣蒲葵扇的事,也確實匪夷所思了。先有王獻之與謝安兩位“仙人”相助,莫非旁生了枝節?


    畢竟,這本是張義從府庫中拉出來的蒲葵扇,賣者一手交錢一手拿貨,又怎麽會有人喪命?


    陳靜萬分不解,極速打斷話茬子,急切追問道:“老伯,蒲葵扇有什麽不妥嗎?蒲葵扇有毒嗎?”


    潘家老頭搖頭道:“哎,蒲葵扇自然是沒有毒的,是人心有毒!是太守張信極其歹毒!”


    “事後幾天裏,太守張信差人挨家挨戶去收迴蒲葵扇,倘若蒲葵扇有一點丁破損,有錢的拿錢買命,沒錢的就隻有認命喪命了!”


    陳靜聽來也覺得匪夷所思,急切追問道:“老伯,當初一把蒲葵扇就一個銅錢,誰會拿不出來?”


    潘家老頭歎氣道:“女俠,水漲船高,懂嗎?那是張義喝多了五石散兌酒幹的傻事。蒲葵扇本是張信的緊要之物,故而放在府庫裏。”


    “即是張信的緊要之物,又怎麽可能一個銅錢換一把蒲葵扇?收迴去的蒲葵扇要是有一點丁破碎,一把蒲葵扇就要一千零一兩銀子!”


    “一千零一兩銀子,拿不出銀子來的窮人,隻有認命喪命!老夫就是在這孟婆江上網八輩子的小魚,也掙不來那一千零一兩銀子啊!”


    “隻可憐了那一些,跟風而又附庸風雅的窮人,白白丟了腦袋,為一把蒲葵扇弄得家破人亡!”


    “……”


    陳靜聞言惱怒至極,看來孟婆郡除了五鬥米頂上三道之外,罪大惡極的“四家五害”也刻不容緩。


    陳靜越女劍一閃寒光而出,緊接著對天盟誓道:“此一行,必還孟婆郡中鄉民一個朗朗的青天。九死一生、無怨無悔!”


    潘家老頭搖頭歎氣道:“女俠之心,老夫感同身受。隻是在這一個亂糟糟的世道,就如今年斬去了路邊的一撥雜草,來年又生一撥更茂密的雜草?似此,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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