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穀見勢,對於江湖傳說“‘鬼軍’在手、天下我有’深信不疑。


    賭客與看客瞪眼、蹬腿、倒地抽搐之後,夾雜著空氣的低吟,最後耷拉著或輕或重的身體,皆在一個眨眼之間失去了精氣神,而後魂散四方,“鬼軍”確實狠人無疑。


    未待劉一穀九環大刀出手,“鬼軍”已各自斜持手中兵器,對劉一穀拱手而迴,之後互相使了一個遊離的眼色,緊接著又極速扒下了賭客與看客身上看得上的不少衣裳。


    畢竟,原本“鬼軍”破舊而斑駁的衣裳,不見天日又年深月久,早就有一股發黴發酸的異味,眼下也該有一番全新的麵孔示之於人。


    “鬼軍”又極速換上了各自扒下的中意衣裳,雖然搭配更為奇形怪狀,但是也無愧於一個“鬼”字。


    “鬼”,並非都是惡意,有時候寓意不拘泥於常理,比如:鬼才。鬼穀子就是這樣的一個佼佼者。


    而後,“鬼軍”分為三隊:一隊去賭坊外尋了一處空地,之後挖坑埋屍;一隊去尋吃的;一隊則去集中清理“鬼軍”剛使過的兵器。


    “鬼軍”一番嫻熟的分工協作,又無愧於一個“軍”字,讓劉一穀嗟歎不已,“鬼軍”之名名副其實!


    “鬼軍”各忙各的,劉一穀一時反倒宛若置身事外。身邊跟著這樣的十八位高手,睡著都會笑醒。


    劉一穀九環大刀一旋,之後步到賭坊案台前,斜身一躍,坐上了案台,抬望眼之間,一個“鬼軍”逞上了一盞熱茶,更是受寵若驚。


    咕嚕、咕嚕、咕嚕,……


    這一次,是這麽多年來喝得最舒心的一次,雖然盞中還有一些浮葉;也是這麽多年來喝得最滿意的一次,雖然茶水還有一些燙喉!


    這一切,都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似此等光景,可遇而不可強求。


    過了好一會兒,“鬼軍”方才使過的兵器,全部磨光了鏽跡,一把把錚亮如新,殺氣騰騰,各自又小心翼翼的放迴了後背衣裳內。


    看來,“鬼軍”各自手中善使的諸如菜刀、柴刀、鐮刀、剪刀之流的兵器,必定也非尋常之物。


    也罷,喝水能噎死人,喝水更能嗆死人,凍成冰還能刺死人。


    似這般無象無形的柔弱之物,都能兇殘至極,又何況諸如菜刀、柴刀、鐮刀、剪刀之流。


    又過了好一會兒,坑中盡埋方才這一些賭客與看客,墳頭如小山,各國破損的旌旗又似招魂幡。


    之後,“鬼軍”在墳頭前立了一塊寒酸的木板,就當是墓碑。緊接著,又一個“鬼軍”逞上來了文墨。


    劉一穀一時又來了興致,徑直放下茶盞,之後倒提九環大刀立於墳前,沉思之間,在木板上奮筆疾書六個大字:八大天王之墓。


    劉一穀擲筆,緊接著又環視了一眾“鬼軍”,仰頭輕笑道:“要是‘八大天王’命喪於此,又將恢複漢家天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鬼軍”見劉一穀豪情,眼中一閃溫潤之光,徑直唯有輕笑。


    一時半會之後,賭坊案台上已經放滿了豬肉肘子、羊排骨頭,還有一些饅頭,以及湯食等等。


    劉一穀與“鬼軍”徑直大快朵頤起來,畢竟,折騰一夜也都餓了。


    劉一穀一時估摸著,待吃飽喝足之後,一行人再去烏圖木住處去見曹小強,又知曹小強食量大,便多留出了幾條豬肉肘子在一旁。


    陳靜在溪水邊被冰涼的寒氣驚醒,又驟起一聲聲雞鳴,再無半分倦意,一時天光還未大明,先起身活動了一迴筋骨,漸起一股暖意。


    一手仗劍,一手持錐形“十”字箭,淩空一閃身影立於身邊的一塊巨石上,抬眼張望之際,突然又見遠處一閃藍、白相間的道袍。


    自不用說,能在孟婆江北之地還敢著藍、白相間的道袍,唯一隻有道家嫡傳上清派寇謙之了。


    寇謙之久居孟婆江北,又曾經是魏國國師,其神通一定比北山關侯莫陳雄大,要是親身去問一問錐形“十”字箭的來頭,更為可行。


    “寇道長,請留步!……”


    “寇道長,寇道長,……”


    “……”


    陳靜一通大聲疾唿,寇謙之好似什麽都沒聽見,一閃藍、白相間的道袍身影,離去得越來越快。


    陳靜萬不得已,又加快了步子追了出去,越追越遠,可是越追寇謙之,寇謙之好似離去得越快。


    直到天色大亮,陳靜在一處茅草屋外,才終於追上了寇謙之。


    畢竟,這一處茅草屋,興許又是寇謙之的落腳之處。


    “寇道長,寇道長,……”


    陳靜再一次高聲疾唿,恭立於茅草屋之外十步,又極其警覺。


    “何方道友?何方道友?稍待貧道一時半會,稍待,稍待,……”


    陳靜初聽寇謙之在茅草屋內憋粗氣著說話,一時又放鬆了警惕。


    如今,真有寇謙之在此,也不用擔心有五鬥米道暗中偷襲了。


    陳靜這才細細觀看,在茅草屋的陳舊門框上,有一副極其好笑的門對:上善之人,放著好的吃爛的;慈悲之心,吃了爛的爛好的。


    陳靜緩緩思索之間,世間萬事萬物,有時候還真是這般模樣。


    又沒過多久的功夫之後,寇謙之從茅草屋裏緩緩的步了出來,雙手還抱著一隻如嬰大鳥。


    這一隻大鳥,有一些奇怪,長得既像公雞,又像鴿子;體型沒有公雞大,卻又比鴿子大很多。


    大鳥的毛發一色如棕色的公雞毛,爪子又像雞爪;頭部與脖子,還有身形,卻又像極了鴿子。


    “寇道長,你這,你這是,……”


    陳靜見狀,自是哭笑不得,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奇怪的大鳥。


    寇謙之見是陳靜,一時長舒了一口氣息,緩緩道:“貧道還以為道友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純依香兒女俠啊!幸會,幸會!”


    “貧道招唿不周,招唿不周,道友切莫動氣,倘若動了火氣,又犯貪嗔癡之戒,可非道法自然啊!”


    緊接著,寇謙之見陳靜盯住手中大鳥極其吃驚的樣子,旋即仰頭一通輕笑道:“道友,貧道也不知該叫它鴿雞,還是該叫它雞鴿。”


    “大凡生逢亂世又生不逢時,做人比做鬼都還難啊!這做鬼要麽轉世投胎,要麽在地府受刑。可是,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似這一隻扁毛家畜,也是千難萬難!”


    “如今世道淪喪,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就像它,貧道也不知是雞變了心,還是鴿子被人動了手腳,貧道一籌莫展、一籌莫展啊!”


    “這一隻扁毛家畜似雞不是雞、似鴿又當不了鴿!雞見了是異類、鴿見了也是異類。想當迴雞,雞避而遠之;想當迴鴿子上天,已無展翅高飛之力;它太難了,哎!”


    正當陳靜要開口之際,大鳥在寇謙之懷中,仰頭一聲疾啼道:鼓鼓的、咕嘰咕嘰;鼓鼓的、咕嘰咕嘰;鼓鼓、鼓鼓的,……


    “嗬,嗬嗬,嗬嗬嗬,……”


    陳靜實在沒有忍住,確實也笑出了聲,還好,有麵紗鬥笠還能掩飾三分冒失與七分唐突。


    不過,陳靜這一笑,大鳥啼叫更歡又更大聲,徑直啼叫道:咕嘰咕嘰鼓鼓的,咕嘰咕嘰鼓鼓的,……


    陳靜緩緩止住了笑聲,又聽出了寇謙之的弦外之音,隻得理了理白紗白袍,權且隻為打破尷尬。


    既然寇謙之喜好這一隻大鳥,自是以物喻物、以人喻人。


    一路行來,陳靜也感同身受,寇謙之本就身為五鬥米道右護法釋遠的師傅,又為道家嫡傳上清派弟子,一邊不討喜五鬥米道、一邊又不受道家嫡傳上清派弟子所喜。


    寇謙之身份如此,五鬥米道與嫡傳上清派不對付,自然兩邊不討好,更似裏外不是人,與這一隻大鳥自有“同是天涯淪落鳥”的感覺。


    陳靜越女劍一正,畢禮道:“寇道長無需悲鳴。生而為人,皆立在天地之間,但求不愧於天、不困於情,問心無愧則可矣。倘若誤入歧途,隻會肝腸寸斷,好不可惜!”


    寇謙之一聲長歎、一陣悶雷,一邊極其溫柔的輕撫大鳥羽毛,一邊緩緩道:“不吃飯怕餓,吃飽了飯怕撐;不穿衣服怕冷,穿衣服又怕熱;不睡怕困,睡著了又怕醒不過來;出門怕陽,不出門又怕********友,依你之見,貧道是不是病了?還病得不輕?”


    “……”


    寇謙之一番話,陳靜確實不好與之解惑答疑,寇謙之身為道家嫡傳上清派弟子,自是慧根不淺,待山迴路轉之際,必當自明福禍。


    陳靜眼下唯一可做的,便是岔開話茬子,沉思之間,急切道:“寇道長,你不是尋拓拔紹嗎?昨夜,拓拔紹還在‘十山八寨’賭坊中!”


    寇謙之搖頭道:“道友,有所不知。貧道正是從‘十山八寨’賭坊而來。‘拓拔大王’先貧道一步,已離開了‘十山八寨’賭坊!貧道如今已不是國師,消息一步慢,步步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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