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逃難避禍者如此之多,還得避實就虛,一行七人快馬又加一鞭,徑直往建康城東邊繞行而去。


    畢竟,皇宮在建康城南台城,又是九尺驛道的盡頭之地。建康城東邊的東府鎮,不但是南宮崎所在之地,也是老王鏢局所在之地。


    又策馬奔騰了一小陣子,一行七人已然閃過了護城河上的吊橋,之後各自牽馬步行到了城門洞內。


    城門洞內數百刀槍林立的明光鎧軍士,正在仔細的盤查一個又一個路人,但凡遇見不合心意者,便當成是司馬讓的同黨押了下去。


    城門洞內的頭領一見眾人,眉頭一舒,徑直抱拳奔來道:“恭喜少主、賀喜少主,江南王家人剛立一大功。少主如今又領著一眾大俠、高人迴來,司馬讓那一個二心的亂臣賊子,這一迴是真的死定了!”


    王虎之聞言自是欣喜萬分,旋即仗劍還禮,急切追問道:“敢問這一位將軍,不知昨夜戰況如何?江南王家人誰人立得此大功?”


    明光鎧軍士頭領眉飛色舞,旋即故意放開了嗓子,道:“昨夜司馬讓那一個二心的亂臣賊子,居然與城內的司馬家人裏應外合,還真的領兵殺入了台城宮中九門外。”


    “不過,斜地裏,叛逆大軍先被黃天孫大聖的一技無聲之雷嚇得半死;之後新晉的驃騎將軍王豹之,又殺退了司馬讓領來的大軍。”


    “此時此刻,兩軍相持在台城九門外,遠近的叛逆之師與勤王之師都往台城殺去了。末將奉命盤查可疑路人,少主大可安心入城。”


    “……”


    餘者六人聞言一時如釋重負,緊接著隨王虎之行過了城門洞。


    一眾人等還沒走幾步,陸修靜率先開口道:“少主,王豹之又是何人啊?貧道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江南王家人中,有這一號人物嗎?一戰而新晉驃騎將軍,少有啊!……”


    王虎之聞言眉頭一皺,長舒了一口氣息,冷冷說道:“陸道長,你說這王豹之、王虎之之名,以道家五術,還沒猜出一點名堂來嗎?”


    陸修靜揣著明白裝糊塗,“道法自然”輕搖三迴,緩緩道:“山中有虎、林中有豹,虎豹,虎豹,真是一對好名字。以貧道看來,莫不是王豹之是你弟弟,又或者族弟?”


    王虎之一時也不與陸修靜多費口舌,冷冷又道:“陸道長,你可聽好了:按年歲說來,王豹之年長是兄長,我是王豹之的弟弟;按嫡庶說來,我嫡他庶。陸道長先前不曾聽過,或者少有耳聞,不足為奇!”


    一眾人等全然明白了。難怪方才那一個軍士頭領大獻殷勤。


    都是王虎之一家子出來的人,能多奉承幾句那就多奉承幾句,也不是一般人都有機會奉承得上。


    雖然王豹之未必知曉這一些奉承話,但是隻要能奉承得上這一家子出來的人,能在酒飽茶餘飯後說出來,那也是一種天大的榮幸。


    世人如此,事實也是如此。


    要是王豹之沒有新晉驃騎將軍,估計天下無幾人能識;但偏偏就是在這一種緊要關頭一戰成名,這就是人情世故,也是人間冷暖。


    又沒走幾步,從遠處閃來了一身熟悉的玄色行頭,南宮崎仗劍疾唿道:“穀主,師弟,諸位大俠、諸位高人,可終於入城了。要是再不入城,我都想出城去尋諸位了。”


    陳旭嫦玄色鬥篷一旋,正聲追問道:“崎崎,都是怎麽一迴事?這一些天來,東山郡中已經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居然沒有來一次飛鴿傳書,又是何道理?”


    “崎崎四師兄,你就說吧,給本穀主一句準話。這是信鴿被人射了下酒?還是找不著紙硯筆墨?”


    “……”


    南宮崎越女劍一斜,極其警覺的張望之際,輕聲又道:“穀主息怒,謹防隔牆有耳!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換一個地方再道長短。”


    “……”


    一眾人等麵麵相覷之際,好似確實有一雙又一雙可疑的眼睛。


    王虎之先就在心中咯噔了一下,不過王豹之新晉驃騎將軍,與江南王家人來說,確實是一個好消息。可是,對於老王鏢局少主之名而言,實權又遠不及驃騎將軍。


    如今這是庶出之位高出了嫡出之位太多,胸腹中早就從涓涓細流變成翻滾的江流,最後又變成百丈大海浪頭,重重一擊心肝脾肺腎。


    大概,王豹之的家傳掌法盡得精髓,才在這一戰中脫穎而出。要是王豹之也是嫡出,老王鏢局少主之位,也當是王豹之優先。


    王虎之心裏驟起一陣前所未有的壓抑,就似昨夜佛笑樓外的那一種天色,黑漆漆的看不見光明。


    此刻,確實需要一個人好生的靜一靜,旋即輕聲道:“諸位大俠、諸位高人,老王鏢局還需再安排一番,諸位仙蹤俠影何處留?”


    陳旭嫦覺得王虎之言之有理,也該迴去安排周全一番,畢竟今非昔比,事態有了變化,徑直輕聲又道:“秦淮河流鶯閣有好茶好酒。”


    王虎之會意,徑直把劍一揚道別,牽馬與七人分道,徑直去了另一條街道,又沒過多久的功夫,便消失了身影、尋不著蹤跡。


    南宮崎在前,領著一眾人等穿街走巷,又踏過秦淮河上的幾座漢白玉石橋,在一處客棧前停下。


    客棧名為:流鶯閣。


    陳靜緩緩透過麵紗鬥笠,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來迴張望之間如臨夢中。


    從流鶯閣內奔出一個錦繡華衫的少年,畢恭畢敬道:”諸位大俠、諸位高人,裏邊請。我是流鶯閣的掌櫃,尊聽吩咐,悉聽招唿。”


    陳靜又見這一個少年有一些似曾相識之感。不過,先前所見的流鶯閣掌櫃已經變成了一個長者。


    歲月過隙卻無情,那就是一把無情的刀子。隻是,一時也沒有想到,彼時的流鶯閣與眼下的流鶯閣居然會與幽嫣穀墨家有關。


    看來,這一切又是緣分天定。


    南宮崎極其警覺的又環視了一眼四周,領著一眾人等去了雅間。


    雅間裏一應陳設古色古香,窗戶外的天光透過一扇分合的鏤空窗戶,一綹又一綹太陽在地上映出了一朵又一朵大小不一的梅花花瓣。


    流鶯閣掌櫃步了進來,徑直捧上了擔子,之後又與南宮崎道:“姐夫,有事招唿一聲,我先忙去了。”


    南宮崎右手極速一揚,讓其自行離去,徑直又與一眾人等滿上熱氣騰騰的江南佛手鐵觀音。


    之後,玄色行頭極速一拂,“撲通”跪於陳旭嫦身前,緊接著一臉沮喪道:“穀主小師妹,孫秀自從闖入桃花源迴來之後,就派人光顧了流鶯閣。幸好那小子異常機靈,沒讓五鬥米道尋出破綻。不然,我也看不見他,你們也見不到我了!”


    “穀主小師妹,大師兄慕容白、二師兄虞丘長樂、三師兄賀蘭大山,隻怕他們家中妻兒老小盡被五鬥米道屠戮了。看來,幽嫣穀墨家弟子,命中注定都要煢煢孓立!”


    “……”


    曹小強與烏圖木聞言自是麵麵相覷,一時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


    畢竟,幽嫣穀墨家七大弟子的落腳之地,除了幽嫣穀墨家弟子之外,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就算是孫秀潛入桃花源中,見過彼一處的流鶯閣而懷疑此一處的流鶯閣客棧,可是慕容白三人的妻兒老小之地,孫秀又如何得知?


    突然之間,又想起初見王虎之時的無心之言,一時更為迷惑。


    曹小強率先責問道:“南宮崎,有人看見你與五鬥米道走得很近,是不是你出賣了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一家妻兒老小?要是我等上有高堂,你也一並出賣了不成?”


    烏圖木附和也道:“四師兄,你可得講天地良心啊!你該知道師傅她老人家,對咱們親如父母;白白大師兄、樂樂二師兄、山山三師兄更是親如同胞兄長;要是胳膊肘往外拐,你良心不會痛嗎?”


    陳旭嫦急忙止住了曹小強與烏圖木想要繼續責問,徑直一口江南佛手鐵觀音憤憤下肚,長舒了一口氣息,又緩了一小會兒,之後悠悠又道:“崎崎四師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裏也沒有外人,這是你選的地方,更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南宮崎一時無從說起,緊接著長歎一聲,徑直又道:“穀主,兩位師弟,純依香兒女俠,陸道長,謝氏神算子,你們可得聽我一言,不能被五鬥米道使反間計啊!”


    “穀主,弟子真沒有與五鬥米道道士有來往。弟子要真與五鬥米道道士私下有來往,必不得好死!”


    “……”


    陳旭嫦一時在氣頭上,又憤憤的一口江南佛手鐵觀音下肚,輕聲道:“崎崎四師兄,你可不能糊弄小師妹我呀,小師妹我這一個穀主,可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要是沒有與五鬥米道私下有來往,又如何得知白白大師兄三人家小慘遭殺戮?這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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