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彌漫著的濃煙緩緩消散於無聲之後,而又遁於無形,天色漸亮,人影漸明。


    張智一臉土灰夾雜著一綹斑駁的血跡半跪於地,長劍反手入地,青色道袍風中淩亂好似撕裂成了一塊又一快搖曳的荷葉。


    一朵曇花現,落地海棠紅。


    張智眼中有恨,一綹有驚。恨的是眾目睽睽之下敗陣,驚的是天火之光一時敗給了錯負輪迴劍。


    “咳咳,咳咳,咳咳,……”


    張智胸腹之間一陣撕裂之痛,一時很想站起身來再與陳靜一擊天火之光,奈何雙腿不聽使喚、雙臂不聽使喚、身子骨也不聽使喚。


    張智沉思之間,第一次感覺到了有心無力,確實始料未及。


    路人一陣驚悚,旋即又驟起了一陣似孟婆江波一般的哀嚎。


    “張道長,張道長,勝敗乃兵家常事。站起來,快快殺了那一個女人,站起來,快站起來,……”


    “對,張道長,誰又沒有一個腦門發熱的時候呢?不要急,站起來再一擊天火之光,……”


    “張道長,你是咱們孟婆郡張家人的希望,張道長在,張家人終將立於不敗之地,……”


    “……”


    張智太陽穴微微漲痛之際,第一次明白了什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孟婆江南的祖傳美德:看破不說破。原本以為相去甚遠,如今這一次身在低處,全然感同身受。


    張智輕蔑的瞅了一眼張家人,從心裏生出了一絲厭惡之感,沒想到第一次開始討厭張家人了。


    畢竟,先前張家人一番甜心的恭維更似一朵飄逸而上的白雲。如今白雲消散,唯一隻剩心寒。


    張智緩緩抬頭正視一身飄逸白影的陳靜,又像極了一朵白蓮花。


    張智先閉上了一迴眼睛,胸腹之中的一股力道在奇經八脈中極速一遊走,之後極速睜眼,左右搖擺長劍之間又緩緩立起身來。


    張智歪歪斜斜之間,旋即又輕聲罵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貧道居然會如此受傷?”


    路人見張智已然站起身來,徑直又是一陣歡唿雀躍。


    “張道長,不愧為青雲道長的後繼來者,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張道長,先殺了她,隻要殺了這一個女人,就離青雲道長之位又更進了一步,哈哈,……”


    “張道長,殺,殺,殺,……”


    “……”


    張智眉頭一皺,長劍一揚,已然顧不得已經死去的諸多五鬥米道道友,徑直又瞥了一眼張家人,之後又緩緩大罵道:“埋汰旮旯,通通都與貧道閉嘴!亡了諸多道友,怎麽不上前來助一臂之力?……”


    張家人聞言一時無語至極,非張家人一時竊笑不停。


    張智正了正身子,不得不正眼盯住越女劍,字字珠璣又道:“錯負輪迴劍,不錯的好劍法。貧道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強的劍法,好,好,好,如此甚好!”


    “從今往後,貧道的天火之光,看來得遇強而更強了,哈哈,……”


    “……”


    張智自然心知肚明,天火之光的道法遇強則強,正是道法更進一步的大好機會,如此,又豈能白白的浪費了這一個大好機會。


    張智長舒了一口氣息,又上前了三步,長劍左右張馳之間,口中念念有詞,馬步極速一旋,長劍落地一斬又是一閃天火之光。


    突然,從街角的人群中極速分開一群數十個皂衣大氅差役,腰刀明晃晃一直,撇開了人群。


    從差役人群中又分出了差役頭領吳明,吳明急步上前之間,嚷嚷又道:“讓開,快讓開,快快讓開,誰敢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挑釁生事,都當咱們差役眼瞎了呀!”


    “……”


    張智眉頭一皺,瞅見吳明轉眼之間已然立在身前,徑直一陣輕笑道:“小小一個差役頭領,居然敢管五鬥米道的事,不想當差了嗎?”


    吳明旋即腰刀抱拳一直,佯裝若無其事的大氅一旋,之後環視一周,緊接著聲如洪鍾道:“張道長,此言差矣。吳某人雖然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差役,可為的都是孟婆郡裏一方之地的太平。吳某人不也都是為你們張家人效力的嗎?”


    張智眉頭一舒,收起了方才的架勢,一邊輕蔑道:“如此,還算你識相。在孟婆郡與張家為敵者,終將成為孟婆郡潘家第二,哼!”


    吳明眼珠一滑,旋即順著張智的話茬子道:“張道長之言,孟婆郡鄉民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孟婆郡先有‘張楊費吳’之名,吳家墊底,自是無話可說。唯有效力於張家!”


    張智一時得意,徑直又瞅了一眼陳靜,對吳明大喝道:“既然吳大人與張家效力,那趕快與貧道捉了她吧!隻要捉了她,貧道定與青雲道長好好說道說道,也讓青雲道長與太守大人好好說道說道,吳大人今後必定前途無量,官運亨通!”


    吳明先是一怔,緊接著又抱拳輕笑道:“吳某人多謝張道長了,隻是眼下還有一件可大可小之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張道長,這,……”


    張智又極其警覺的看了一眼四方之地,看銅牆鐵壁的一副陣勢,一時半會也跑不了陳靜,徑直底氣十足又道:“說吧,說吧,都說吧。貧道聽著呢,都聽著呢!”


    吳明微微一笑,徑直畢恭畢敬抱拳又道:“道長,張道長,眾目睽睽之下,此處真非說話之地啊!”


    張智倒提長劍,旋即一手指住吳明鼻子道:“說,說,快說。孟婆郡的天,就是張家人的天,又何嚐不是說話的地方?玉皇大帝也都姓張,但說無妨,但說無妨啊!”


    吳明又近了張智半步,徑直又壓低了嗓子支支吾吾道:“張道長,張寡婦之事,怕不好明說的吧!”


    張智先是一驚,而後一急,接著追問道:“張寡婦,張寡婦,張寡婦又怎麽了?你說,你快說,……”


    張智一時尷尬,徑直又一把捉住吳明大氅,故意壓低了聲音,急切追問道:“張寡婦她怎麽了,張寡婦她究竟怎麽了,你快說啊,……”


    吳明徑直身子一斜,伏在張智耳邊輕聲說道:“張道長,這可明人不說暗話、明人不做暗事,你一路上殺了那麽多雞,可是張寡婦一隻雞、一根雞毛也沒有得到,聽說一怒之下還動了胎氣,這不,……”


    張智聞言一驚,如此這般怎麽能成呢?第一次當爹,可不能就這樣當不成了爹,徑直又收迴長劍,思索之間與城樓上的張義大聲疾唿道:“太守張公子,貧道有緊要之事先走開一迴,眼下捉這一個女人,如今又來了快刀吳大人,……”


    張義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張智,又看了一眼吳明,猛烈的扇著折扇,不可思議道:“吳明,你搞什麽名堂?你可不能拆了太守府的台麵,否則,秋後算賬讓你難堪!”


    吳明旋即轉身之後,吳明畢恭畢敬與張義抱拳道:“卑職啟稟太守公子,張道長卻有緊要之事!”


    張智一時也顧不得再看一眼陳靜,徑直從街角人群中分開,緊接著青色道袍飛揚一閃消失了身影。


    張義青色折扇一直,旋即指住吳明道:“支開了張道長,那你就得替張道長拿下這一個女人。既然如此,你有孟婆郡第一快刀之名,拿不下這一個女人,不配此名!”


    吳明旋即腰刀一正,又與張義說道:“太守公子,你且放寬心!這一個女人,卑職一定拿下!”


    吳明話音剛落,大氅斜身疾飛一揚,腰刀一閃寒光如落石直下出鞘,冷峻的刀鋒拔涼眾人後背。


    皂衣差役見狀一閃,退去了吳明身後左右十步之外,全部腰刀斜身防禦於外,不礙著吳明使刀。


    吳明右腳極速一沉,而後縱身一式虎躍,一股濃濃的刀光殺氣重重的環繞在城門洞口。


    陳靜見狀一驚一時不明所以,徑直越女劍一直,側身與吳明厲聲喝道:“吳大人,這是為何?”


    吳明擠眉弄眼近身陳靜之際,之後又大喝道:“無知女人,聽本官一言,一刀取你性命!”


    吳明話音剛落,又在埋頭之間唇語幾次三番的反複道:出城說話,出城說話,出城說話,……


    陳靜一時明了,卻又事感蹊蹺,旋即厲聲反駁道:“終是張家人的籠中鷹、圈中犬!想要取在下的性命,口說無憑,兵器上見分曉!”


    陳靜極速一閃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一式抱劍劍氣而下,緊接著又一式後空翻閃去了一側。


    吳明皂衣先是極速一沉,腰刀迴手虛晃全力一點,蕩住地磚上極速又一彈,側身極旋三圈半,左手入地一撐,皂衣起身與落地之處,腰刀已然接近越女劍的劍鋒處。


    嘭、嘭嘭、嘭嘭嘭,……


    吳明大氅一拂,徑直唇語依舊不斷,腰刀並未止住一式殺招,兇狠如一頭饑餓的猛虎下山。


    張義見狀大驚,旋即滿飲一口五石散兌酒道:“快刀,快刀,名副其實的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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