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入眼一片狼藉,準確的說是一地黃黃白白、棕棕灰灰的雞毛。初眼看來好似著了黃鼠狼,細細看來好似又成了一方拔雞毛之地。


    這一地雞毛方圓之間布滿了百步之遠,在九尺驛道左右各有一個管家服飾模樣的老頭,老頭身後各自還立著兩個虎背熊腰的家丁。


    在九尺驛道左邊的正是“張楊費吳”楊家管家;在九尺驛道右邊的正是“張楊費吳”吳家管家。


    陳靜不得不勒馬止蹄,接著急切追問道:“兩位大叔,這都是誰幹的?莫非是五鬥米道張智不成?”


    楊家管家與費家管家一臉淚痕的抬頭之間,都見陳靜一身飄逸的白,頓覺並非等閑之輩。


    楊家管家率先開口道:“姑娘,你說的完全沒有錯,這一切都是天煞的五鬥米道道士張智幹的!天下苦五鬥米道已久矣,哎!”


    吳家管家一陣搖頭,又接過話茬子道:“要說五鬥米道道士偶爾捉一隻雞下酒也就罷了。如今,吳家圈養的數百隻雞,就這樣被張智那一幫臭道士一通長劍斬殺了。”


    “這可倒好,數百隻可憐至極的雞,就這樣完了,完了,全完了。以後,那裏還有雞蛋?沒有了雞蛋,又如何能吃自家的雞蛋!”


    “哎,我家老爺氣得都快暈厥過去了。這什麽世道,連自家養雞,都礙著五鬥米道的臭道士了!”


    “以後孟婆郡吳家再要養雞,怕是要麽隻有關在堂屋裏,又或者放養在閨房裏去了,哎!”


    “……”


    楊家旋即管家又瞅了一眼吳家管家腳下的一地雞毛,又比對了一迴腳下的一地雞毛,又一陣唉聲歎氣道:“吳家老哥哥,‘張楊費吳’之名,隻怕楊家和吳家要完了!”


    “如今,費家人一個勁的與張家人送米,咱們楊家和吳家可真是比不過人家費家人啦,哎,……”


    “……”


    吳家管家一臉青紫,旋即又擺手笑道:“原本我等笑費家人傻,如今看來,是我等自愧不如啊!笑別人太瘋癲,那是自家真的傻!”


    吳家管家旋即又捉起一把雞毛極速一揚,飄飄悠悠如雪,又嘶啞著聲音道:“雞呀,雞呀,你們死得好慘!你們都死得好慘的啊!”


    “你們同樣生而為一隻雞,可是雞與雞之間也大不同。張家的雞,沒事;費家的雞,想必也會沒事!獨獨楊家和吳家的雞不是雞!”


    “……”


    楊家管家聞言一臉憂愁,之後又附和著一陣複雜的笑容,自嘲又道:“興許,都是這一些雞的命吧!雖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卻也圖了一個同年同月同日死,哎!”


    “……”


    陳靜一時無話可說,畢竟大戶人家一時半會就失去了這麽多隻雞,無論是誰都會難過至極。


    楊家管家沉思了片刻之後,一邊又急切追問吳家管家道:“吳家老哥哥,你們吳家人有吳明做了差役頭領,這事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吳家管家一臉怒氣,旋即又輕聲說道:“白白死了這麽多隻雞,怎麽能就此算了呢?此事不可能就這樣輕易的算了,吳明領人已經追過去了,張家人一定要給吳家人一句公道話!不然,吳家人不依,就不知道你們楊家人依不依?”


    楊家管家旋即又道:“吳家老哥哥,咱們楊家人又豈能怕張家人不成?雖然孟婆郡有‘張楊費吳’之名,各家可得同條一心,可不能步孟婆郡潘家後塵。咱們楊、吳兩家被張家人欺負如此,唇亡齒寒啊!”


    吳家管家一時如夢初醒,徑直又抱拳與楊家管家說道:“楊家老哥哥說的極是,咱們吳家的族長與楊家的族長,也該見一見麵了!”


    楊家管家一時明了,旋即又抱拳說道:“吳家老哥哥說的極是。咱們為了這一地雞毛,還險一些壞了大事。老夫得先迴去與楊家族長說道說道,可不能便宜了張家人!”


    吳家管家旋即抱拳又道:“楊家老哥哥說的極是。似此等關乎一家一族的大事,宜早不宜遲,宜早不宜遲啊!就此別過,告辭!”


    楊家管家旋即一臉釋然,徑直拱手又道:“吳家老哥哥,此言確實在理。這也關乎著楊家一家一族的大事。老夫也就此別過了,告辭!”


    吳家管家與楊家管家相視微微一笑,徑直又與陳靜拱手,之後右手一揚領著各自家丁消失在九尺驛道兩側,留下一臉尷尬的陳靜。


    “你,你們,你們都,……走吧!哎,走吧,都走了吧!……”


    陳靜再一次瞅了一九尺驛道兩側的各色雞毛,並未再多一根,也並未再少一根,又一陣哀歎之後,徑直策馬往前一陣疾馳。


    正當高頭大白馬路轉鬆林拐角之際,在陳靜耳邊又嘈雜了一陣刺耳的大罵聲。


    陳靜旋即拉直了馬韁繩,緩緩透過麵紗鬥笠又瞅見了兩撥五大三粗的漢子對峙,這一些漢子卷曲褲腿、長卷衣袖是真正的莊稼漢。


    這兩撥漢子身下是一彎水渠,渠中的清水不多也不急,興許光腳踩下去都蓋不住腳背。


    兩撥漢子手中各持長短不一的木棒、鐮刀、棍子、鋤頭,各自一臉鐵青更似有八分怒氣,兇神惡煞的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剝了對方。


    “今天,這一彎水渠就該輪到咱們李家人放了。杜家人靠邊,靠一邊去,別髒了這一彎水渠!”


    “扯,這水憑什麽要讓你們李家人先放?完全沒有道理!你們李家人有孟婆郡‘張楊費吳’之名嗎?倘若沒有,那就得咱們杜家人放!”


    “你放屁!杜家人算什麽東西?根本就不算是一個東西?如今還瞪鼻子上臉了,真是滑天下之稽!”


    “喲,瞧你們李家人那一副土賊相!李家人娶了張家女子、嫁了不少張家男子,難道杜家就沒有?別扯這一些沒用的由頭,杜家也嫁了不少女子去張家!你沒聽說,連張智道長都與杜大壯和張寡婦牽紅線當月老,李家他就算一隻鳥!”


    “滑稽,滑稽,滑天下之大稽,杜大壯與張寡婦的事,還有臉拿出來說道?也不知杜家人的臉皮比路邊的九尺驛道還寬還厚吧!”


    “你,你,你這天煞的,羞辱杜大壯可以!但是,你要羞辱咱們杜家人,杜家人今天與你沒完!”


    “說那麽多幹嘛,又不是讀書人信口雌黃逞口舌之能!都是扛犁扛耙子的泥腿子,誰力氣頂牛誰就有理!打,打跑一個算一個,……”


    “……”


    兩撥漢子人聲戛然驟停,空氣旋即一時凝結如冰如霜。


    突然之間,一根棍子揮舞至始,緊接著鋤頭、鐮刀的撞擊之聲就似路邊的一爿鐵匠鋪。


    當、當當、當當當,……


    嘭、嘭嘭、嘭嘭嘭,……


    “哎呀,哎呀喂,……”


    “天煞的,埋汰旮旯,……”


    “……”


    各種撞擊似雨點打荷不止,大小哀嚎如波濤翻滾不停。


    陳靜又是一臉尷尬,旋即越女劍一斜,急切招唿道:“都別打了,都別打了,等你們都打完了,這一彎水渠裏的水不就白流了嗎?”


    杜家人與李家人隻顧各自繼續打自家的,並未有一個人理會陳靜這一個局外人,雖然都瞥了一眼陳靜,正所謂家局外人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外人,又如何知道局中人心中的那一種撕裂之痛、不甘之苦。


    陳靜馬韁繩極速一拉,高頭大白馬一陣猛烈的“噅兒、噅兒”的撕裂聲中前蹄抬高六尺有餘,之後轟然落地蕩起九尺高的塵煙如霧,彌漫去了李家人與杜家人打鬥中。


    “咳咳,咳咳,咳咳,……”


    “這天煞的畜生,讓人心口唿吸不了一口不帶土灰的氣氣,真是討厭,真是討厭死了,……”


    “哈欠,天煞的,……”


    “……”


    李家人和杜家人在罵罵咧咧中緩緩止住了各自的打鬥,緊接著揉眼的揉眼、捂嘴的捂嘴,……


    李家人與杜家人中,眼下也有不少人鼻青臉腫,倘若再這樣多打一時半刻,必定會有性命之虞。


    陳靜一時心滿意足,旋即又抱拳與這一眾漢子說道:“在下路經此地,實在打擾了各位!還望各位不要記在心上!這打傷了人、打折了人,終歸都不是一件好事!”


    突然,一個鼻青臉腫的李家人在人群中疾聲大喊道:“姑娘,看你一副飄飄欲仙的樣子,確實也都說得很對!咱們都不會記在心上,咱們確實也都不該記在心上。正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都應該記在手中的這一根棒子上!總有一天,杜家人要服了李家人!”


    緊接著,杜家一個鼻青臉腫的漢子聞言一臉惱怒,旋即手中木棒用力一揮,之後厲聲又道:“好你一個李家人,還要以後咱們杜家人服了李家人,休想!今日,就先讓李家人都服服帖帖!來呀,棒子不要停、棍子不要停、鐮刀鋤頭通通都不要停,就不信治不了李家人!”


    杜家人話音剛落,兩撥人再一次針尖對麥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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