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道成有王儉與第五刀率先殺入台城宮中,從神機營啟程迴皇宮幾無阻力,道上兩旁早已跪滿了路人,畢竟孟婆江南萬民苦禦史台已久矣、苦劉一龍已久矣。


    天道昭昭,額手稱慶。


    陳靜見走了蕭道成,在孟婆江南的白蓮社弟子自當銷聲匿跡,一時感慨之餘,又不得不暫時在神機營眾多軍士車馬護送下,送王僧虔與夏侯子蘭迴了老王鏢局。


    在接下來幾天裏,王僧虔與夏侯子蘭雖然都有宮中禦醫每一日派人前來把脈療傷,張偉的隔空點穴之法並未有多少大礙。


    王僧虔倍感蕭道成之恩德,旋即謝過宮中禦醫,宮中禦醫也為老王鏢局一幹人等帶來了消息。


    自蕭道成入台城宮中以後,“黑鷹會”雖然也殺了不少人,那都是一些守舊不尊天道而該殺的人。


    劉一躍迴劉府中養傷之後,蕭道成也都從了劉一躍的心願,派出了多少人去尋,但是都沒尋迴親王殿下劉一騰與親王二殿下劉一虎。


    宮中禦醫還說,自從白蓮社在神機營犯上作亂之後,江湖中傳言兩個鶴發童顏的長者去了孟婆郡。


    不用說,兩個鶴發童顏的長者一定就是劉一騰與劉一虎了。


    陳靜一個人又在建康城中閑逛了幾日,除了感覺到建康城確實比先前更歌舞升平一派繁華之外,好似還缺少了一點什麽。


    建康城外是否也是如此?


    值得一探究竟。


    陳靜遙想這一路馬不停蹄,總該過一段時間的清淨日子了。


    都已經過去了十年,也該迴孟婆郡去看一看陳旭嫦的墓碑,再去客緣齋看一看半老徐娘。


    如果有緣,希望還能遇見在百合樓中出現過一次的“二叔”。


    陳靜思索已定,尋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與王僧虔道別。


    王僧虔如今已經沒有了張三與李四相助打理老王鏢局中的一應雜事,什麽事情都得親力親為。


    張三與李四雖然被蕭道成追封為忠勇侯,王僧虔也隻是笑笑。


    陳靜的功夫已然出神入化,王僧虔不再擔心陳靜會掉一根頭發,也不用提頭去見先少主王光明。


    王僧虔佇立老王鏢局前,目送陳靜飛身上了那騎大白馬,拱手相送又道:“穀主,一路順風。可得記住了:江南王家都是一家人!”


    陳靜透過麵紗鬥笠,越女劍抱拳輕笑道:“少主,你且放寬心,倘若老王鏢局有萬急之處,本穀主自當周全。孟婆江北得飛鴿一家人客棧,孟婆郡嘛,那就客緣齋吧!”


    王僧虔自是應允,陳靜快馬一鞭一閃白影消失在老王鏢局府前,取九尺驛道徑直往西去孟婆郡。


    駕、駕,……


    白馬踏燕飛,白影鄉魂歸。


    在陳靜最初記憶裏,從孟婆郡城隍廟後井中被陳小英救起以後,之前的事完全沒有一絲記憶,故而也不得不當孟婆郡是故鄉了。


    陳靜從建康城一路狂奔往西去了孟婆郡,一路上所見好似也沒有多大變化,或許蕭道成的詔令還不如坐下白馬跑得快吧。


    孟婆郡還是那一個大郡,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樹影。為此,陳靜還特意繞道去梅林中的城隍廟。


    城隍廟已經又比十年前破舊了許多;廟主霍光之相也起了一層薄薄的土灰;廟後的那一方井中已經沒有一滴水珠成為了枯井。


    看樣子,這裏已經很久不是白蓮社弟子上香拜社的地方了。


    陳靜一時欣喜,透過枝繁葉茂的梅枝已經長成了大樹,待梅花映雪的時候,這裏確實一處好去處。


    踢踏、踢踏、踢踏,……


    突然,一陣快馬加鞭的疾馳聲從梅林外極速奔過。


    陳靜警覺的躲在了一樹梅枝下,瞅見是一行揚蹄擺尾的高鬃黑馬,一行十二個黑衣人。


    黑衣人全部左手緊握腰刀,右手緊捉馬韁繩,一個又一個太陽穴突起,目光如炬,在胸口左右都由白線繡出了一隻黑鷹圖紋。


    蕭道成派出去的黑鷹會?


    陳靜一時覺得好奇,看路過的黑鷹會虎背熊腰的身影,都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


    這,又是為何?


    陳靜斜持越女劍,飛身一躍上了大白馬,尋了黑鷹會的影子,一步一停、三步一停跟了上去。


    小道連大道,大道叉驛道。


    山迴路轉之際,遠處一處破舊寺廟模樣的屋子躍入眼前,沒有山門、沒有台階、沒有菩提樹,……


    正當陳靜離這一座破舊寺廟遠看去還有半裏地之遙,突然又從路邊閃出來了一個長者。


    陳靜坐下大白馬一陣“突突”狂躁,看來這一個長者把馬嚇著了。


    陳靜低頭長撫了一迴馬脖子,旋即又緩緩透過麵紗鬥笠,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又是故人。


    這一個長者居然是魏地棄了野店的那一個老頭,陳靜一時驚喜,旋即疾唿道:“老伯,怎麽會是你呀?你這麽快就到孟婆郡咯?你看,這一次真嚇著大白馬了吧?”


    老頭倒也一臉鎮定,旋即破舊衣服一正,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姑娘,這就是緣分,有因有緣、有緣有因!”


    陳靜一時倒也很想笑,不過看這一個老頭的樣子,一沒袈裟、二沒受戒,短短幾天就從野店掌櫃變成路邊的一個和尚,很是好奇!


    陳靜徑直也打趣問道:“老伯大師,如今這麽快就遁入了空門,不知道寶刹又在何方啊?”


    老頭破舊衣服又一正,旋即又遙指半裏地之外的那一處寺廟一般的破屋子說道:“施主姑娘,那就是貧僧的寶刹:倒海寺!”


    陳靜倒也好奇,十年前沒聽陳旭嫦與陳小英說過,大概這一個倒海寺是近十年來才興起的吧。


    陳靜看老頭的樣子也不太像正經的出家人,旋即又打趣問道:“老伯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倒海寺這個名字,倒也是一個好名字!”


    “出家人以普度眾生為念,能把五湖四海裏的海水都能倒過來,那可真是非同一般,嘿嘿,……”


    老頭倒也不急,隻是淡定的說道:“施主姑娘言之有理,但是,可別破了貪嗔癡戒律喲!善哉!”


    陳靜倒也沒有在意,徑直又盯緊前方的倒海寺道:“老伯大師,方才黑鷹會又往寺裏奔去了,這是為何?倒海寺與黑鷹會有買賣?”


    老頭一驚,旋即雙掌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接著又瞅了一眼陳靜,又瞅了一眼倒海寺,緩緩又道:“這一切,都是天定的緣分啦!哎,貧僧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陳靜一時雲裏霧裏,旋即心中一緊,捉緊馬韁繩急切追問道:“老伯大師,這又是為何啊?什麽地獄不地獄的,聽起來怪滲人的!”


    老頭雙掌合十,一邊轉身往倒海寺不急不緩奔迴去,一邊緩緩又道:“施主姑娘,黑鷹會是來倒海寺殺人的,罪過,罪過,罪過啊!”


    陳靜一時又懵了,黑鷹會怎麽會與魏國的這一個老頭有仇呢?莫非這其中有見不得光的地方?


    “老伯大師,你與黑鷹會有何深仇大恨?與蕭道成又有何恩怨?”


    老頭一邊搖頭一邊往倒海寺趕迴去,陳靜也不得不策馬徐徐跟在這一個老頭的身後。


    陳靜覺得:倘若黑鷹會濫殺無辜,就當成白蓮社弟子先斬不奏!


    “施主姑娘,你是知道的。貧僧本為魏人,與黑鷹會無怨又無仇,更與蕭道成又是八竿子打不著!”


    “罪過,罪過,罪過,如今貧僧念禪在倒海寺,倒海寺又是陛下的王土,貧僧得看陛下佛麵啊!”


    “施主姑娘,實不相瞞。前幾日貧僧救了一個鶴發童顏的傷者,聽說是原來的劉家親王殿下!”


    “……”


    陳靜眼中有光,劉家親王殿下除了劉一騰之外,還能有誰?劉家以後也不會有第二個親王殿下了!


    陳靜一時不解,一邊又急切追問道:“老伯大師,一路從建康城而來,可都聽說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請親王殿下與親王二殿下迴京。”


    “黑鷹會,怎麽可能,怎麽可以忤逆了陛下的聖意?這不對啊!”


    “老伯大師,你說,是不是這一個道理?黑鷹會裏必定有鬼!”


    “……”


    老頭緩緩止住了步子,一邊又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一邊又一連串嘀咕道:“心魔,心魔,心魔。罪過,罪過,這都是罪過啊!”


    此時此刻,陳靜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更想到了百合樓中的女孩兒們常說的一句話: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當初,蕭道成在建康城中興許還未站穩腳跟,如今站穩了腳跟是在有謀劃的斬草除根!


    果然,官字還是兩個口!


    陳靜一時怒火衝天,旋即緊握越女劍,急切說道:“老伯大師,佛門中人殺生會破戒。這一次,幸好遇見了本姑娘,本姑娘會替老伯大師殺光了這一些黑鷹會。”


    “劉一騰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死於黑鷹會下。老伯大師,中不中?”


    老頭扭頭輕笑,隻是念叨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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