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追朗月,疾行逐雙影。


    陳靜一身白影如風飄逸閃過東府鎮一條清幽而又寧靜的巷子,旋即淩空一躍、側身一晃、越女劍劍鞘虛點、麵紗鬥笠一旋急上高牆盡頭的青瓦琉璃台,越女劍傾斜之處盡是窸窸窣窣的遊離步法聲。


    王光明一身夜行衣緊隨其後,張弛的一道黑影如鬼魅,正如王光明期待那般:神不知、鬼不覺。


    這一迴入百合樓,陳靜要在明處,王光明在暗處周全萬一。


    一前一後,一白一黑。


    百合樓已然近在眼下,王光明身子一傾旋即如掛在屋簷上的一隻蝙蝠,接著雙臂一曲、雙腿一抬,放手與抓手之間更如牆上的一隻飛蟲黑影,左右張望之間便極速閃進了百合樓角落的飛梁暗處。


    陳靜身子一倒、越女劍一橫,一道白影極速落下百合樓的後院天井中,閃在一根台柱後警覺直立。


    陳靜透過麵紗鬥笠左右張望、側耳傾聽之際,一行百合樓中的家丁腰刀錚亮從天井前整齊而過。


    陳靜心中一驚,看來百合樓並沒有鬆懈防備。不過,眼下禦史台大小差役應該無暇顧及百合樓,這一些百合樓的家丁無非就是一隻隻案板上待宰的笨豬與看門狗!


    陳靜身為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秉承“天誌”,越女劍除惡務盡當然也不能傷及無辜,罪之大者該當一劍封喉,似百合樓的家丁無非都是一些小嘍囉,暫且留其性命也當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家丁遠去了,護院又來了。


    一抬燈籠下閃過一行六個一身疲憊而又半打了哈欠的護院,看樣子護院在百合樓中幹了最苦最累的活,也是地位最低的一群人。


    “埋汰旮旯,媽媽桑也真是的,上好的三朵金花,就這樣被關進了豬舍,還真喂了豬食!哎,……”


    “芸芸眾生,生而為人。可大家都一樣是兩隻耳朵、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的人,差別咋就這麽大呢?這一夜之間的變故也太大了吧,能說什麽好?”


    “是呐,是呐,是呐。就好像那三朵金花,前一夜還錦繡綾羅、前一陣子還夜夜笙歌。如今呢?睡豬舍、吃豬食,把人都當畜生了?這世道,人可能真是畜生變的!”


    “誒,誒,小心隔牆有耳。要是被巡視的家丁聽見,罰你三天不吃飯,看你拿什麽力氣幹活!百合樓中的家丁可不比它處,它處的家丁無非也都是幹咱們一樣的活!”


    “哼,這還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這一些人,無非仗了媽媽桑的勢。其實很多也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更別說是什麽七大姑姑八大姨媽家的親戚,鬼扯!——”


    “噓,噓,是呐,咱們說歸說,打住點到為止,點到為止,點到為止呐。看破不說破,可是咱們孟婆江南的祖傳美德。三朵金花能有今日,聽說也是咎由自取!”


    “美德你大爺,人人都瞎說了,可也並不是人人都眼瞎呀!這世道還有沒有一句真心話?不過啦,人活著總要吃飯尋一條生計,她們都是一些無父無母的女兒家,又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了在百合樓度日還真沒有更好的去處!”


    “罷了,罷了,罷了。你們就盡管瞎說一些大實話吧!你們先走,方才口幹舌燥貪嘴多喝了一壺茶,這不尿急得慌,去去就來!”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這家夥遠一些尿,有道是:懶人屎尿多。可別臭著了咱們那隻幹淨的鼻子,滾、滾、滾,……”


    “……”


    這一群護院嘲笑怒罵之際,溜下了一個護院往天井中的一方假山石後麵的一潭水池奔了去。這一群護院搖頭之間並未駐足等待,徑直又有說有笑離開了天井。


    陳靜一時心喜,既然這一群護院知道三朵金花被關了豬舍,眼下又落單了一個護院,正是得來全不費一點丁的工夫,堪稱天助!


    陳靜一道白影極速閃過,越女劍鞘壓在這一個護院的右邊脖子上時,這一個護院一邊“嘩啦”顫抖之際,一邊半怒半罵道:“埋汰旮旯,撒一泡尿都不讓人安生!誰這麽討厭,剛好尿完,就來逗我玩兒!”


    陳靜劍鞘用力壓了一壓,輕聲說道:“想要活命,按我說的做。不然越女劍下,一劍封喉!”


    護院雙腿雙手顫抖之間,支支吾吾說道:“越女,……越女劍,……你是,……莫非你是白天那個,……幽嫣穀墨家穀主,……”


    陳靜再加重了一成力,旋即又道:“不許迴頭、不許喊叫、我問你答,不然休怪越女劍下無情!”


    護院拉了拉腰帶,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正了正身子,旋即輕聲說道:“好說,好說,好說啊!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呐!”


    陳靜雖然一時心喜,但又想到百合樓中的一句話: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不由得又壓重了一成力!


    “三朵金花,如今關在何處?前方帶路,倘若膽敢耍花招,一劍封喉沒商量,你自掂量掂量!”


    “還說你不是白天的那一個幽嫣穀墨家穀主,女人的嘴也是騙男人的鬼呐。哎,這啥世道!——”


    “你快閉嘴,倘若再墨跡無關緊要之事,越女劍一劍封喉沒商量,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我信!——成天這樣打打殺殺的女子,與百合樓風塵之地的女子自然不同啊!”


    “你,你,你!——你再墨跡,本穀主可就不客氣了!”


    陳靜怒火之間右手虛晃一抬,一道寒光劍影閃過極速壓在了這一個護院的左邊脖子上。


    “嘖嘖嘖,嘖嘖嘖。百合樓的女人都說打是親、罵是愛,這亮堂堂的劍,不知是有多親、多愛啊!”


    陳靜旋即越女劍一壓,劍鋒滋進了這一個護院的脖子,這一個護院驚慌之間急切說道:“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生氣會犯了殺戒,犯了殺戒我這一條小命就沒了!”


    陳靜一時哭笑不得,想不到百合樓中的護院也都這般油嘴滑舌,更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休得鼓噪,趕快前方帶路,不然先殺了你,再尋一個人帶路。反正百合樓中的護院有這麽多,有你一個不多、無你一個也不少!”


    這一個護院感覺到了脖子上的疼痛,確實也如陳靜所言,白天在百合樓中的那一間屋子裏死了不少家丁,那一個場麵確實辣眼。


    見好就收,才是生存之道。


    這一個護院小心翼翼的挪動了漂浮的步子,一閃一退、一前一後、一停一歇,躲過家丁的巡視往天井外的一間破屋子裏領了進去。


    “就是這兒咯,那我先閃了。可別讓別人看見是我領你來的,不然會被百合樓中的家丁大卸八塊。”


    “江湖中道: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家方便。在百合樓中的這一行生計雖苦雖累,可比外邊‘吃土’的日子強多了,蘇、揚二州富庶之地都如此,又何況孟婆江南它處!”


    這一個護院低頭之間一道人影閃過了這一方破屋子前,很快就消失在了燈火暗淡的夜色裏。


    陳靜見這一個護院也算是明白人,人在江湖確實身不由己,可是鳥為食亡之理又何嚐不是?


    咕嘎,窸窣,……


    陳靜旋即倒提越女劍,緩緩推開了這一間破屋子虛掩的房門,接著一道白影閃了進去,從房門中驟起了一股刺鼻的豬糞氣息就好似農家剛培了土的麥苗之地。


    陳靜借助屋子裏的昏暗之光,緩緩走一步而後停半步輕唿道:“有人嗎?這兒有人嗎?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賀蘭雲青,你們都在那兒?靜靜小姐姐來救你們了!”


    “秋霞,……雨菲,……雲青,……你們都在那兒,快應一聲!”


    陳靜越女劍在手,左右比劃之間見這一間屋子裏確實沒有任何防禦,也沒有人看守,旋即越女劍入鞘,奔去遠處取了一方燭台。


    燭台漸明,眼光漸闊。


    在這一間屋子的遠處有一方長木壘起來鑲嵌了條石的豬舍映入眼球,一排又一排圓滾的大黑豬見了光亮,徑直“汩汩”啼叫不止。


    沒錯,這就是豬舍。


    陳靜又往裏走了十幾步,在一方豬舍裏看見了一臉死灰的賀蘭雲青,還有一同呆滯的慕容姐妹。


    確實,前一刻還錦繡綾羅、吃香的喝辣的、胭脂水粉左右施,如今這一刻在豬舍裏的錦繡綾羅就不是錦繡綾羅、身邊又香又辣的食物確實是別人吃剩下的、胭脂水粉的氣息融合了豬舍的豬糞與豬鬃汗膩之味讓人驚目又催人鼻涕。


    陳靜緩緩放下了燭台,輕聲唿喊道:“賀蘭雲青妹妹,你快振作起來,靜靜小姐姐我來救你咯!”


    “慕容秋霞,慕容雨菲,你們也快振作起來,靜靜小姐姐我如你們白天之願,來救你們了!”


    賀蘭雲青緩緩挪動似有萬鈞重的腦袋,沒有驚也沒有喜,宛若置身世外道:“這不會是做夢吧?我在夢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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