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太白其時也因燕都和斥候消息而憂心忡忡。雖然這一些消息都事關軍國大事,但是這裏也沒有一個人是外人,便沉思了片刻說道:“弟子啟稟小穀主,這燕都之事本為絕密之事,弟子也以為這裏都是自己人,那也就說說無妨了!”


    “燕使送來了陛下密詔,說魏國秘密調兵遣將要與燕國再一次盟約聯軍合力滅國。”


    “魏國欲陳兵百萬於十裏亭,燕國也得盡出天鵝城之兵。待燕魏兩國議定聯軍統帥,趁孟婆江麵春水最淺之時,合軍拿下孟婆郡,然後順江東流急下一掃江南!”


    “陛下還特意轉告了弟子,燕國正與魏國秘密商議讓弟子來做燕魏聯軍的第一統帥。”


    “不過,陛下也還特意轉告了弟子,魏國馮太後私下授意拓拔子推再一次做燕魏聯軍的第一統帥。”


    “……”


    陳靜是一臉鎮定,心神一時又安靜了許多,好似冥冥之中的心慌之事有了一綹清晰可見的眉目,更似江河中的暗礁與飛流巨石現身,自然行船也就踏實了更多。


    可讓陳靜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燕國居然要與魏國盟約聯軍一掃江南,戰事一起必定生靈塗炭。


    如果慕容太白做了聯軍統帥,那不就代表了幽嫣穀墨家弟子做了燕魏兩國的聯軍統帥?


    如此一來,以幽嫣穀墨家大弟子為統帥去掃滅孟婆江南劉氏三兄妹輔佐的朝廷?


    方才,陳小英的萬急之策確實不是分化與內訌之計。如今,燕都消息確實更讓陳靜如坐針氈!


    倘若燕魏兩國聯軍合力一掃江南,那麽眼下這一個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是幫大弟子慕容太白橫掃孟婆江南?還是該幫孟婆江南萬民力拒燕魏兩國野蠻入侵?


    都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可是這孟婆江南北的幽嫣穀墨家弟子同出一門、同事一師,又如何能師門手足相殘呢?


    確實兩難之事呐!


    陳靜舉棋不定,瞅了一眼府中除了陳小英之外的四人,便又緩緩開口問道:“太白,既然如此。有朝一日、倘若戰陣之上遇見了同門劉氏三兄妹弟子,你又該當如何?”


    慕容太白身為幽嫣穀墨家的這一代大弟子,那有不知道幽嫣穀墨家規矩的道理?


    慕容太白也是左右為難:師門七大弟子手足相殘,那是死罪;可身為‘燕人’,自當聽君之命、分君之憂,抗旨不遵也是死罪!


    慕容太白無可奈何一笑道:“小穀主為劉氏三兄妹擔憂,又為何不與這一個大弟子擔憂一迴呢?”


    陳靜愧疚之際,臉色突然一時發青、青中泛了一陣蒼白、白裏透了一綹烏黑,又緩緩開口說道:“太白所言,本穀主也知萬難。太白身為天鵝城一方之主,也是燕國‘慕容大王’,但願能尋一個萬全之策!”


    公良孝忠一時收好了針灸銀針一應器物,抱拳環視眾人說道:“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慕容太白聞言旋即右手熱情似火一揚,更似久汗恰逢甘露、過河巧遇扁舟,故而喜笑顏開道:“公良將軍是我慕容太白天鵝城的左肩右膀,不像我慕容太白坐守在這一座天鵝城裏,整日就似是井中小魚和癩蛤蟆看星星。”


    “公良將軍,但說無妨!這裏都沒有外人。此番你去魏國一行,定當有不一般的見識,都說與我等聽一聽,就當是解惑釋疑了!”


    “……”


    公良孝忠又對屋中眾人半鞠了一次身子,抱拳環視一迴道:“依在下之見,這一次魏燕兩國盟約合軍滅國,怕是另有所圖吧?”


    慕容太白眼中突然就泛出了一道渴望的綠光,公良孝忠一言更是綠了幽嫣穀墨家眾位弟子。


    倘若燕魏兩國大軍盟約滅國,最後苦的都是萬千平民百姓,自然也希望這一次盟約是另有所圖。


    慕容太白又急切追問道:“公良將軍,有話那就請直說了吧。你就別賣關子了!像你這等世間少有的醫者能人,‘望聞問切’的手法都與眾不同,眼光獨到之處還望早一時言明利害,也就早一刻做萬全之備,更能快一日周全天鵝城於萬一!”


    公良孝忠心中自是欣喜萬分,世間之人誰又不喜歡聽好話呢?沒有人能抗拒這一番恭維之言。


    公良孝忠緩緩撫了一迴虯髯,沉思之間娓娓說道:“在下年前受‘慕容大王’軍令西去長安采購藥材,這在魏國一路來迴那是感觸頗多!”


    “燕魏兩國如今還是兄弟之國,燕魏兩國倘若真有盟約,天鵝城又還不得不從了燕都陛下密詔。”


    “但是,魏國白蓮社弟子‘上香拜社’之風一時驟起如雨後春筍。倘若魏國百萬大軍南下孟婆江滅國,必定會使魏國國內兵力空虛。”


    “況且,白蓮社常言道‘為無為天下之事無不可為’、又道‘大破之後是大立’,白蓮社弟子若趁機起事奪了魏國的天下也未必不可能。”


    “以在下看來,魏國大概是想以燕國結盟之意來迷惑白蓮社弟子,然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舉鏟除入魏的所有白蓮社弟子。”


    “魏國如今是越來越強了,怎麽會容忍白蓮社在魏國一天比一天壯大呢?眾多魏國官家入了白蓮社,這不正是魏國廟堂之危嗎?”


    “白蓮社弟子口口聲聲要開創一個完美世界,無論魏燕兩國,又或是孟婆江南,應該都不會容忍白蓮社弟子奪國奪社稷的底線吧?”


    “……”


    慕容太白一邊拍掌,卻又一邊大笑道:“公良將軍所言,也暗合了斥候所探消息。都說公良將軍與公孫將軍是我慕容太白的左肩右膀。以現在看來,何止左肩右膀,更是左眼右睛、左耳右朵啊!”


    “公良將軍一言,立解我慕容白心頭不解之惑。待會兒,我要與劉氏三兄妹飛鴿傳書,倘若燕魏大軍過江滅國也好早做謀劃;自然,公良將軍之意也得快馬加鞭呈送燕都與陛下再行定奪應對之策。”


    “……”


    陳靜一時如釋重負,孟婆江南北幽嫣穀墨家弟子手足相殘的機會又算是降下了可喜的帷幕。


    陳靜突然微微一笑,在心裏嘀咕道:魏國倘若真的要鏟除白蓮社弟子,待尋了機會,一定要再次深入魏國地界多殺幾個白蓮社弟子以壯其威,最好殺的是‘四大天王’、‘八大金剛’、‘十八羅漢’之流。當然,楊恩那一個臭道士是最不能落下的!


    陳靜沉思了片刻,又脫口而出道:“既然太白已有安排,本穀主也便安心了。但還是得小心應對。”


    慕容太白旋即輕笑道:“小穀主之慮,太白自然明白。兵者,詭道也!天色已晚,待會兒叫耶律管家給你們送一些吃的來。弟子還要迴營中安排一番軍務!”


    “大家都是一家人,倘若有招唿不周的地方,還望小穀主見諒!弟子這就先行退下了。”


    “……”


    陳靜自是一臉淡然,眼下也沒有什麽好說的,隻是起身目送了四人一同抱拳畢恭畢敬的離去。


    陳靜突然扭頭卻瞅見陳小英把了一麵銅鏡,對了額頭上一寸又一寸的肌膚睜睜瞧了針灸之處,生怕會留下一絲一線的印子。


    “娘,娘,娘,皇甫氏針灸銀針療傷之法,感覺怎麽樣呢?”


    陳靜故意輕聲一問,卻也意外的打斷了陳小英仔細把鏡。


    陳小英瞅了一迴四周沒人,眉開眼笑道:“靜靜,娘可悄悄的告訴你了。那針灸銀針療傷之法,銀針入膚那一刻麻麻酥酥的感覺,像螞蟻輕咬那般欲罷不能、又像是用柳絮撓癢癢,那就是上天的感覺!”


    陳靜做了一個鬼臉,白了一眼陳小英說道:“娘要上天!”


    陳小英怒目嬌嗔欲說還休之際,瞥了一臉鎮定的陳靜,一時竟然完全忘記了金穀園中的慘敗!


    “嚶嚶嚶,嚶嚶嚶,……”


    “略略略,略略略,……”


    耶律巴巴拉霸西領了十二個下人,送來了一排擔子放在圓桌上,一個又一個碗兒、碟兒、盞兒、湯杯,慢慢被擺放在圓桌上。


    陳靜等待不急,都說了是一家人,那就不說兩家話了。旋即就捉了一個香噴噴的雞腿啃起來!


    陳靜細嚼了美味的雞腿,滿手酥香撲鼻又化食入渣,更是補氣益血、長高補腦的必備之物。


    陳靜細細咀嚼雞腿之際,也好似明白了先前半老徐娘說的:歲月靜好,隻是看不見的暗流湧動!


    雞腿確實好吃,但是對於像宇文武那樣的燕國窮人來說,這隻能算是謾罵的朱門酒肉。


    陳靜一時卻迷糊了,扭頭與耶律巴巴拉霸西,還有一群芳華的下人急切問道:“這一隻雞腿,會不會是燕國上下的罪惡之源呢?”


    下人們笑而不答,耶律巴巴拉霸西沉思片刻又緩緩開口笑道:“小穀主,你可要明白另外一句話:別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耶律管家,那這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中的‘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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