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英說話之際已經步入院內三步,一時興起,全身氣息遊走從丹田而上,右手拔劍寒光一現,氣息直入合穀穴而下勞宮穴,自少商穴向右一揮,一臉微笑若大浪淘沙對陳靜說道:“靜靜,靜靜,靜靜,看為娘給你使一次劍氣!”


    哐當!


    越女劍被陳小英這一甩,飛去了十步之外,撞去了東廂房屋簷下一根碗大的楠木立柱旁。


    陳小英雙頰再一次火辣辣,恨不得挖一個洞把頭埋了進去,太丟人了,丟人真是丟到家了!


    陳靜忍住了想要發笑的眼神,卻又吐了一迴舌頭,搖頭似蚊子展翅說道:“娘,靜靜都感覺出來了,娘的心思都在幽嫣穀外。”


    “娘,如果你把心思都收迴來。興許就能使出劍氣了!”


    “……”


    陳小英被小小年紀的陳靜一語戳中痛處,更覺丟人。


    陳小英心裏怎麽會不明白:無論越女劍上的功夫有多俊,身為一個女子終歸都是要嫁人的!


    如今,六個師兄、師姐都有了各自的去處,陳小英怎不著急!


    大師兄慕容太白如今已是燕國皇帝慕容軒身邊的大紅人了。在天鵝城執掌一方大印,威震一方。


    二師姐賀蘭佳琦和三師姐虞丘淩薇,雖然也都是燕國的名門閨秀,但是都在慕容太白年幼落魄之際私訂終生而結秦晉之好。


    慕容太白就像是龍門下的一條小魚,經曆了那麽多磨難,苦盡甘來最終化為人中龍鳳,不知折煞了多少旁人,眼紅了陳小英多少次!


    在陳小英很小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和慕容太白待在一起,雖然年長了許多,卻更有哥哥一般的感覺。


    慕容太白年幼落魄,對陳小英的身世多了幾分同病相憐,確實還把陳小英當成親妹妹疼愛。


    就在慕容太白帶了兩位師姐離開幽嫣穀墨家的時候,陳小英一個人私底下難過了好久。


    以陳小英現在想來,都還難過得一塌糊塗。那是因為:上有陳旭嫦的處處打擊與處處刁難,下有四師兄劉一騰、五師兄劉一虎、六師姐劉一躍的處處疏遠。


    劉家三兄妹雖然同處一門,卻自持是孟婆江南皇室宗親,除了陳旭嫦之外,可以說是目中無人。


    劉家三兄妹自持高人一等,皇室宗親之後對陳小英這一個被拋棄了的棄嬰,好似不在一個世道。


    陳小英在劉家三兄妹離開幽嫣穀墨家的時候,完全沒有一絲的眷戀之意,真的就似雲過了山頭、風吹跑了塵埃那般無關痛癢。


    隻是,六個師兄、師姐離開幽嫣穀之後,幽嫣穀墨家確實比先前冷清了更多,最後連鳥啼獸鳴都能知道它們長什麽樣、住在那裏!


    這不,陳小英越女劍法稍微有起色之後,便一個人信馬由韁縱橫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陳小英才不願意像陳旭嫦守了一個未亡人孤老終生。


    畢竟,如果一輩子都待在幽嫣穀墨家,最後連未亡人都沒一個,豈不是比陳旭嫦還差勁?


    陳小英這才不得不隻身離開幽嫣穀墨家,江湖之大、路途遙遠不得不一年半載才折返一次。


    雖然,這麽多年來陳小英還是沒遇見心上人,自然沒有未亡人,但是隻有走出去才會有希望!


    心上人也好、未亡人也罷,倘若待在幽嫣穀墨家與外人老死不相往來,隻會遺恨此生!


    陳小英一副風吹落葉、浪拍孤舟似的白了一眼陳靜說道:“某一些人啦,就不要打擊為娘了!每一個,都會經曆十八歲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生而為人,都會有十八歲的。哼哼,……”


    “……”


    陳靜好似花枝撞見了蚜蟲、初荷著了秋霜、飛蛾遇見了暴雨,一陣抓狂又無處發作的搖了搖頭,又弱弱的問道:“姥姥不是都說過:世間貌美的男子是明擺著的薄情,貌醜的男子是陰暗處的薄情?”


    “娘,這話你也對靜靜說過。難道娘在懷疑姥姥?懷疑姥姥說錯了話?還是姥姥教錯了話?……”


    “……”


    陳小英心中那是風吹稻穀那般踏實、雲襲秋果那般饞人雙眼,又毫不猶豫的白了一眼陳靜,在耳朵邊上嘀咕似斷斷續續的泉水道:“靜靜,你就是一個小傻瓜,你知道什麽?小小年紀你懂什麽?……”


    “倘若沒經曆過傷心往事,又怎知情多或情薄?……”


    “你姥姥心裏藏著的那一個未亡人都幾十年了。可為娘到現在都不知道那一個人究竟是何方高人!……”


    “你姥姥能說出這樣的話,曾經那一個未亡人必定多情無疑。多情與薄情,全然隻在一念之間!……”


    “……”


    陳靜的腦袋瓜子裏好似雲霧繚繞了秋霜、飛雪夾雜了柳絮、江水湧進了湖水,渾濁不堪;又好似石灰遇了涼水、麵粉滲了熱水,無比混沌,對陳小英的一番言辭又吐了一迴長長的舌頭。


    陳靜雖然年紀不大,但總覺得陳小英的言辭漂泊如無根的浮萍。


    有一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親力親為,就比如陳小英那般認為:殺人不對,莫非還要去殺了一個人之後才說不對?


    正當陳小英自鳴得意之際,以為陳靜通通都聽進去了。況且,大人說話的時候,小孩子要禮貌,是不應該插話的。隻要小孩子不插話的時候,那就是無理由的默認了。


    都是過來人,陳小英曾經也是小孩子,所以自以為能明白像陳靜這麽大的小孩子的心思。


    就在這一個時候,陳小英靜心沉默一刻,氣息丹田遊走而上越女劍,一道寒光過處,劍氣滲進去了剛才那一根楠木立柱,東廂房“窸窸窣窣”的劇烈搖晃了起來。


    陳小英,這一次還真的使出了劍氣!這第一擊劍氣威力還不小。


    不但踏破鐵鞋無覓處,還是無心一劍劍氣來!隻是,劍氣使出來了,卻可憐巴巴了好好的東廂房。


    眼下的東廂房,就好似被劍氣傷著了的一個龐然大物,倘若一股腦兒崩塌下來,陳小英與陳靜便有性命之危。


    轟轟、轟轟,……


    東廂房半邊的屋子還真的就往陳小英和陳靜轟然倒塌了過來,就在這一個萬急的時候,玄色木漆拐杖如弓弩直襲而來,“嘭”的一聲從下往上似有千鈞之力,抵擋住了下落的茅草、竹竿、木頭!


    雖然抵擋住了下落,但依然沒能阻擋住玄色木漆拐杖接觸之外的茅草、竹竿、木頭紛紛落地。


    窸窸窣窣,茅草紛紛揚揚似冬日飛雪、夏日柳絮!


    劈裏啪啦,竹竿繚繞而下更似雨後春筍、五月稻苗!


    稀裏嘩啦,木頭滾滾更似穀場裏的一條條巨大山藥棍子!


    就在陳旭嫦舉手投足之間,一個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步法,閃到了陳靜身後,捉了陳靜後領一拽旋即一跳,退後到了十步開外。


    陳旭嫦胸中似有一堆熊熊篝火加了熱油,大怒道:“小英子,你這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半年不著家,這是給為娘一個天大的驚喜,是吧?……”


    “……”


    就在陳旭嫦大罵之際,從東廂房二層竹樓間如弩箭溜下了一排數十根竹竿,陳小英眼疾手快越女劍一道寒光過處,卻沒有劍氣!


    沒有劍氣,陳小英隻得手持越女劍上前去抵擋這一排竹竿,莫奈何還是有一根竹竿成了漏網之魚,極速戳去了陳靜的額頭上。


    陳旭嫦老當益壯,雖然捉住了這一根竹竿,但是陳靜額頭上還是被親昵了一個深深的傷口,頃刻之間一綹血流就如枯萎的雞冠花。


    “小英子,埋汰旮旯!……”


    陳旭嫦重重一罵,讓陳小英好似生無可戀,自作孽害人不淺,愧疚得連走路都抬不起頭來。


    陳旭嫦領了陳靜急忙去西廂房敷了一些金瘡藥。


    天色漸晚,東廂房外的亂局隻得來日收拾了。


    陳旭嫦自與陳靜在西廂房說悄悄話,陳小英自去後堂做晚食。


    待月上柳梢頭,一家人擠在西廂房大床上沉沉的睡著了。


    屋外的螻蛄與蛐蛐之聲,比三人的鼻息都重了十倍、百倍!


    “來人,來人,快來人啦,快救救漂亮姐姐啦!……”


    “來人,救救漂亮姐姐!……”


    “……”


    陳靜夢中的驚乍與驚叫,又是一陣張牙舞爪的拳打腳踢,驟然驚醒了陳小英與陳旭嫦。


    燭台,弱弱明了;二老,匆匆近了;唿聲,緩緩停了!


    陳靜一臉虛汗似從激流中捉起來;驚慌的眼神好似遭遇了生命之危;一身衣服好似剛出鍋的蒸籠,升起了一綹綹急促的熱氣。


    “靜靜,你怎麽了?”


    陳小英,一把捉住濕漉漉的小手,比在城隍廟後井裏救起陳靜的時候還要濕、還要涼。


    陳靜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似雨後山洪那般哭出了聲,傷心欲絕的嚷嚷道:”姥姥,娘,靜靜夢中的漂亮姐姐被壞人追殺!……”


    “姥姥,娘,靜靜不能見死不救啊!……”


    陳旭嫦忍不住對陳小英揚起了巴掌,罵道:“都怨你,莫不是竹竿傷了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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