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十二歲的銳雯來說,進入諾克薩斯的正規軍真的那麽重要嗎?未必如此,隻是對於一個從小在訓練營長大的孤兒而言,如果不進入軍隊,似乎也就沒有其他去處。


    人總是會追求更高的位置和更多的榮耀,即便一向冷漠的銳雯,心裏也會有同樣的期待。


    正是這樣的原因讓銳雯跟著德萊厄斯來到了訓練場上。


    “你的對手是我。”德萊厄斯對銳雯說道,“你的武器是重劍,這讓我非常期待,來吧,讓我看看你的能力。”


    銳雯沒有說話,而是緩緩拔出了背後的那柄重劍。


    眼前的男人即使看上去隻是個混吃等死的軍隊長官,可是卻一點也不能小看。


    他眼中的神采,行走時的步態,還有脖頸緊繃的肌肉都顯示著他的身體處在頂峰狀態,而剛剛那種強者的威壓銳雯也絲毫沒有忘記,她知道,這一戰她需要全力以赴。


    銳雯雙手把劍握在身前,微微矮身使雙膝保持最大的彈性,手腕下壓劍鋒的高度恰好與對麵男人的胸口平齊,德萊厄斯滿意的看著十二歲的女孩備戰的姿態,沒有風她的額發卻因為劍氣而微微飄揚起來,這更讓他意識到這個女孩是超乎年齡限製之外的存在。


    德萊厄斯同樣眯起眼睛,微微矮下了身:“來吧。”


    話音剛落,銳雯的身影已經驟然向前,重劍閃著森寒的冷光,她的身影也已經被護盾所籠罩,欺近到德萊厄斯身前的同時銳雯起跳,手中的劍下劈,絲毫不留情麵。


    “不錯。”德萊厄斯讚許的說了一句,同時飛快的側身躲過銳雯的一擊,令他沒想到的是,不等招式用老,光盾中的女孩已經再次起跳,下一劍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再次砍來。


    重劍最大的缺點就是笨拙,可女孩利用跳躍有效的削減了滯重感,單純行走的話揮劍或者改變方向都很難,可是跳躍就可以將重劍變得很輕靈,而且殺傷性遠遠超過輕劍或者刀。


    “漂亮。”德萊厄斯叫了一聲,這一次他隻是勉強避過。


    跳躍需要耗費很多體力,她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


    這樣的念頭剛剛閃過,銳雯已經再次起跳,這一擊明顯比之前兩次氣勢更兇,劍身夾帶著隱隱的細芒,德萊厄斯隻聽到強勁的風聲。


    就在銳雯即將劈到德萊厄斯頭頂的時候,她忽然感到一股巨力控製住了她的劍鋒,她又使了下勁,卻還是沒能移動自己的重劍,銳雯定睛細看,才發現德萊厄斯竟然用自己的雙手硬生生卡住了她的重劍讓她無法下移一寸。


    竟然這樣化解了自己的全力一擊嗎?


    看到銳雯看過來,德萊厄斯這才笑了一下放開手,半空中的銳雯跌坐在地輕盈的打個滾站起身來,德萊厄斯說道:“讓我很驚喜的表現,我們進屋去說。”


    兩個人迴到德萊厄斯的辦公室,德萊厄斯先是誇獎了一番銳雯,又問她是否願意加入諾克薩斯的精銳部隊,銳雯木然的點了點頭,德萊厄斯略略有點玩味的看著她。


    “你知道什麽是精銳部隊嗎?”德萊厄斯問道。


    銳雯搖了搖頭。


    “精銳部隊的成員單兵能力極強,不同於普通士兵,他們更多從事需要單人完成的高難度任務,其中最常見的就是刺殺,進入精銳部隊會非常辛苦,也非常孤獨,你的實力已經足夠了,但你的年紀讓我有點擔心。”德萊厄斯說道。


    “能夠提升自己的能力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我本來就沒有朋友,以後也不需要有。”銳雯迴答道,“我想變得像您一樣強。”


    德萊厄斯凝視著銳雯,許久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衝銳雯伸出一隻手:“歡迎你。”


    從那天起銳雯就成為了諾克薩斯精銳部隊的成員,部隊中年紀最小的也比她大了整整八歲,因此其他人也非常照顧她,精銳部隊的成員待遇很好,銳雯又喜歡訓練,雖然她很少去細想生活啊夢想啊愛啊討厭啊這樣的事情,但毫無疑問她是喜歡這種生活的。


    第一次殺人是十三歲,銳雯的任務是截殺德瑪西亞的行商人。


    第一次出任務就是單人,讓隊長很擔心,甚至出征前夜德萊厄斯還特意來問她需不需要同伴,但銳雯拒絕了,任務截止日的前一天她迴來,除了稍微瘦一點之外毫發無損,任務也圓滿完成,在銳雯的慶功宴上,德萊厄斯端著酒過來:“祝賀你。”


    “謝謝。”銳雯說道。


    “第一次殺人很難過吧?總要經過這一步的。”德萊厄斯說道。


    “沒有。”銳雯迴答道,“沒什麽感覺。”


    德萊厄斯心裏一驚,卻不動聲色的看著銳雯低下頭去喝酒,又含笑囑咐了她兩句就離開了,隻是他心裏卻產生了一個隱憂。


    對於銳雯這樣一個童年沒有親情,又從小就和重劍為伴沒有朋友的女孩而言,這樣的任務對於她來說是不是太早了?


    倒不是說能力而是說心態的問題……


    德萊厄斯搖了搖頭,這樣優秀的刺客百年難遇,何況銳雯已經殺過第一個人了,停下也來不及了。


    而直到十六歲進入艾歐尼亞,銳雯才第一次感受到了德萊厄斯所說的,殺人時的難受心情。


    麻木了許久的心終於開始有紛亂的感情闖入,那種感覺卻是負罪感,對於一般人來說心是慢慢由敏感而麻木,可銳雯卻是麻木的心慢慢被喚醒,然後開始迴憶自己的所作所為,陷入負罪與茫然。


    而最終的結局就是她離開了諾克薩斯,也離開了亞索,滿心懷抱著對自己罪孽的恨意和痛悔,卻不知道何去何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從進入“血色精銳”到現在,已經十六年了。


    十六年究竟自己得到了什麽?無可救贖的罪孽嗎?


    滿手鮮血的自己還來得及被饒恕嗎?


    銳雯坐在那裏,頭腦無比混亂,她解開了自己的外衣,右肩上諾克薩斯圖樣的紋章無比顯眼,而隨著冷風刮過銳雯的肩頭,那枚紋章也開始呈現一種蒼白和粉紅交織的顏色。


    我在幹什麽。


    我想要什麽。


    銳雯找不到答案,而隻是單純的痛恨著曾經殺人機器一般的自己。


    否定自己。


    正是曾經的自己讓現在的自己成為了戴罪之身,沒有愛與被愛的資格,沒有救贖的機會。


    諾克薩斯。


    曾經自己全心全意效忠,現在卻迫不及待想要逃離的地方。


    銳雯拔出靴筒後插著的應急小刀,一刀刺向自己的右肩,諾克薩斯式樣的紋身倏然被刀鋒割裂,鮮血“唰”的一下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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