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那天晚上,醉仙城的夜空掛了很多星星,圍著一輪明月。


    喬嫣趴在橋欄上,吹著冷風,驀然想起敖缺說過的話,他說這個世界沒有月亮,天上隻有星星,最亮的那顆星星叫做白帝星。


    於是,她指著月亮問:“那就是白帝星嗎?”


    貪狼背抵著喬嫣身後的橋欄,想了一會兒才道:“在這裏它叫做月。”


    “月?!”喬嫣托著腮幫,不解道:“可有人告訴我說,它叫白帝星。”


    “嗯,在東海的話它的確叫白帝星,在中洲人們又管它叫月亮……其實同樣的東西,各地都有各地不同的叫法。”貪狼望著月亮,解釋道:“正如狼妖貓妖,他們雖然都被稱之為‘妖’,其實本質上也都是凡人。”


    “是嗎……”喬嫣望著月亮,眉目間不經意間透露一絲憂傷。


    冷風繼續吹,吹散了喬嫣的額上的頭發,她看月亮,他看她。


    幾天後,溟烈再次登臨三樓木屋,他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


    好消息是敖缺的身子恢複得很快,已經徹底脫離了危險。


    壞消息是不知道為什麽,敖缺目前還沉浸在昏睡狀態之中……


    溟烈嚐試了很多方法,都沒能把他喚醒,無奈之下,他隻好來請貪狼相助。


    而喬嫣得知敖缺脫離危險後,第一次在貪狼麵前笑得明眸生輝,毅然決定要跟著溟烈去一趟南海。


    本有意推辭的貪狼,似乎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


    喬嫣是第一次下南海,南海比東海還要深,光線昏暗,抬頭望去,如同沒有星辰的浩瀚宇宙。


    溟烈一手托舉著火焰,才使得喬嫣勉強能看清腳下的沙地,不至於被水草絆倒。


    一個碩大的影子遊蕩而來,是一條孤獨的鯨魚,盤旋在喬嫣頭頂,時不時發出尖銳刺耳的“嗚嗚”聲。


    行至一城外,城門之上的橫木附有“南海龍宮”四個金字。


    見溟烈走來,立於城門兩側的一排蝦兵蟹將立馬躬身:“恭迎龍王。”


    喬嫣心頭陡然一驚,不可思議地望向溟烈,他居然是南海龍王?!


    “不用大驚小怪,南海隻是一個小海域而已,比不上敖缺的淚珊海,更比不上東海。”溟烈見喬嫣略有些意外,隨即解釋道:“別傻愣著了,進去吧。”


    喬嫣訥訥地應了一聲,便跟著溟烈和貪狼進了城。


    進城後有一條磨平了棱角的石子小路,石子小路兩邊錯落著幾座低矮的宮殿,建造材料都是就近取材,用石頭和砂礫堆砌而成。


    遠處黑霧垂地,迎麵陰風颯颯,一路上都不見人影。


    還好有溟烈陪在身邊,喬嫣倒不感到害怕。


    行至深宮後,喬嫣終於見到了躺在水晶棺裏的敖缺,他的麵色紅潤,唿吸均勻,看樣子並不像是受了重傷,倒像是處於熟睡中的樣子。


    “敖缺!”喬嫣忙湊到水晶棺前,望著敖缺,眸子瞬間被附上了一層薄霧,“敖缺……”


    來此之前,她原本準備了千言萬語,比如這個季節的海棠花開得多盛,院子外的天庭植株長得多高,夏天的星星有多繁密……


    然而,終於見到他的時候,所有想說的話卻都濃縮成了他的名字,再說不出其他半句話了。


    敖缺沒有睜眼,臉色依舊平靜。


    貪狼就站在喬嫣身側,看著她的樣子,似乎明白了什麽,原來她要等的人,就是他……


    他的心頭突然傳來一陣絞痛,那種痛感很微妙,如果不去刻意感受的話,幾乎難以覺察。


    “多虧了貪狼先生,敖缺才能有幸保住性命。”溟烈道。


    “貪狼?!”喬嫣怔了一下,隨即愕然地望了貪狼一眼,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救了自己三次,又救了敖缺……


    隻見貪狼微微屈身,迴之以禮:“我隻是做了分內之事罷了,十六皇子能夠脫離險境,全憑他的堅定意誌。”


    這時,門外來了兩個婢女,溟烈便衝那婢女喊道:“你們帶仙子下去休息!”


    “是……”


    喬嫣被請走後,溟烈這才正了正臉色:“十幾天了,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按理說十天前他就應該醒來了,為什麽會這個樣子?”


    貪狼沒有立即迴答,而是起開棺蓋,把上了敖缺的脈搏,良久才把手抽迴,臉色平靜。


    “先生,怎麽樣?”


    “沒有什麽大礙,再多靜養幾天便好。”


    聽得此話,溟烈的心倒是鬆了不少。


    溟烈為喬嫣準備的屋子很明亮,裏麵隻有一張靠窗的床,喬嫣躺在床上,望著窗外,剛好可以看到倒置的海麵,漆黑一片,沒有星星。


    她見到敖缺後,仿佛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平靜了不少,也不再胡思亂想。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細微的敲門聲,喬嫣愣了半晌才起身去開門。


    “貪狼?!”


    “我有些事想跟你談談……”


    喬嫣愣了一下,隨即站門側,好讓他進門。


    貪狼衝房裏掃了一眼,發現隻有一張床後,便打消了進門的念頭,“不用太長時間,我就在這兒跟你說吧。”


    “哦……”


    “如果我救了敖缺,你會怎麽樣呢,你會跟他迴去嗎?”見喬嫣有些發愣,貪狼又立馬問道:“你一定很喜歡他,對嗎?”


    “貪狼……你怎麽會這麽想呢?”喬嫣滿頭霧水,一臉不解道。


    “你迴答我就行了,你喜歡他嗎?”


    喬嫣抵著門沿,扭捏了好久也說不上話。


    而貪狼卻已然得到了答案,隻得低歎一聲:“我知道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喬嫣,發現喬嫣正盯著自己,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喬嫣下意識收迴目光,盯著自己的足尖。


    貪狼愣了一下,原本還想說什麽,但終究不了了之,轉身離去。


    喬嫣突然叫住了他:“貪狼!”


    貪狼駐足,卻沒敢迴身。


    她抿著唇,莞爾一笑:“謝謝你……”


    貪狼迴了她一句:“我也謝謝你。”


    然後頭也不迴地走了,因為他知道,她那聲謝謝不是為她自己說的,而是為了敖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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