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集團,頂層。


    偌大的一號會議室裏,一個身材高挑,烈焰紅唇的女人,坐在內側正中的位置,琥珀色的冰眸死死鎖住那扇緊閉的大門,右手放在桌麵上,略微不耐煩地敲打著。


    一路過關斬將,她成為唯一一個被留到最後一輪麵試的人。


    早就應該習慣這樣的等待,可是,為什麽直到現在,她還是會覺得怒火中燒呢?


    女人杏眸微沉,瞳孔中的寒氣越發濃烈。


    五年了,她默默地帶著一份沉重痛苦的迴憶一天天地熬著日子,小小的心好像被架在火上烤。從來不曾踏足過地獄,卻仿佛身和心都被碾碎成塵,挫骨揚灰。


    隻是,這次,她果真下得了手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有節奏的皮鞋敲擊地麵的聲響傳來,秋之翼握緊了桌子上已經涼掉的咖啡,指關節在斜照進來的陽光映襯下,微微有些泛白。


    門開了,女人的目光慢慢鎖定在那個高大男人俊朗無雙的臉上。


    他,涼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目光淩厲,似乎能穿透人的靈魂一般。雖然隔著歲月,女人依然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熟悉的氣息迎麵撲來,她看得癡了,竟然忘記移開自己的目光。


    思念、怨恨、無奈,在她的心底急速流淌著。她想象過無數次再與他重逢的情景,卻沒想到,她發過誓,絕不失態,卻還是沒有做到。


    看到這個女人的一刹那,葉銘寒的心頭不自覺地跳了幾下。他眯起雙眸,眸底原本的陰寒和狠戾都變淡了許多。他無法用任何一個形容詞來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迷茫,疑惑,甚至還有一絲不知所措。


    “葉總裁,你比約定的時間晚了整整四十分鍾!”女人垂下眼簾,衝出喉嚨的聲音有些破碎。


    “那又怎樣?”葉銘寒的目光轉涼,眉頭微微挑了挑。


    不過是一個還沒有入職的總監,居然指責他遲到。這在他葉銘寒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見。


    女人啞然失笑,沉默。


    “咳、咳、咳……”迷之尷尬的氣氛感染到了站在葉銘寒身後的助理劉小天,他上前一步,正打算替總裁拉開椅子。


    “嘩——”


    隔著會議桌兩米的寬度,濃稠的液體毫無征兆地潑過來,澆在了劉小天帶著淡淡笑意的臉上。


    “秋之翼,你這是幹什麽?瘋了?”劉小天嘴一扁,說話都帶了哭腔。


    他在葉銘寒身邊幹了五年,工作上從未出現過任何差錯,即使是那幾個為葉氏立下汗馬功勞的元老都敬他三分,沒想到,今天卻突然遭遇了人生的滑鐵盧,被一個還沒入職就拽得二五八萬的女人欺負了!


    還有沒有天理?


    “總裁……”劉小天求助的目光投向葉銘寒,顫聲說。


    “你先出去清理一下!”葉銘寒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秋之翼的臉上,一秒都不曾離開,他仔細打量著秋之翼,努力地在記憶中尋找著。


    劉小天的肺都要氣炸了,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他早已經殺死秋之翼一千次一萬次了!


    會議室裏重新安靜下來,葉銘寒和秋之翼麵對麵而坐。


    “那杯咖啡,你本來是想潑到我身上的,是不是?”葉銘寒上半身往前探了探,眼底蒙上一層淡淡的霧氣。


    “我最不能容忍別人浪費我的時間,誰都不例外!”秋之翼的口氣依舊涼薄。


    葉銘寒的嘴角不自覺地抽動,這麽咄咄逼人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她卻好像對他無比熟悉。隱隱的,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探進葉銘寒的心底,狠狠地戳弄了一下,他垂在兩側的手指微微收攏,緊握成拳,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微微泛紅。


    他經營著n市最大的集團公司,掌握數萬人的命運,早已習慣把所有的情緒都深藏在內心,從未被人察覺。沒想到,此時此刻,他突然有一種被眼前這個陌生女人扒光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人抓狂,卻又無能為力!


    “我們以前認識?”葉銘寒聲音嘶啞,俊臉微微扭曲。


    “也許吧!”秋之翼托著腮冷笑,眼神突然變得深不可測。


    片刻,她陰暗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絲淺淺的笑,淡雅如蘭。口氣和話語內容的巨大反差,怕是隻有葉銘寒這號人物才能做到不動聲色。


    “我會知道答案的!”葉銘寒一雙寒眸變得更加幽深。


    他低頭看了看腕表,臨時董事會十分鍾以後就要開始,他沒空和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閑聊。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慢慢調查她,何必急在一時呢?


    “那就走著瞧吧!”秋之翼在他轉身的瞬間輕輕鬆了一口氣,緊握的雙拳攤開,手心裏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葉銘寒走出門,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


    這個女人,陌生中透著幾許熟悉的味道,他一時怔忡,眉頭也不自覺地輕輕皺起。


    “總裁,這麽囂張的女人,您應該不會真的讓她當財政總監吧?”小碎步跑過來的劉小天,摸了一把濕噠噠的劉海,低聲問。


    “讓她明天過來上班!”葉銘寒皺眉,轉身大踏步離開。


    劉小天感覺到自己的魂兒都要飄出體外了,什麽?總裁居然真的收了這個瘋女人?一向理智的總裁,這是怎麽了?


    劉小天憤憤不平,等到總裁走遠,轉身再次衝進了會議室。


    “25歲,哥倫比亞大學畢業,還在華爾街混過兩年。哼,你的簡曆分明就是騙人的,鬼才相信!”劉小天左手叉腰,右手指著秋之翼的鼻子。


    “這麽說,葉銘寒是鬼了?”秋之翼嘴角揚了揚,斜了劉小天一眼。


    劉小天驚懼地迴頭看了一眼,好在總裁沒在,不然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這丫頭,看不出來,居然這麽伶牙俐齒,看來,以後他和這個女人可有得鬥了!


    “你……你……算你狠!”劉小天氣得臉色發白。


    秋之翼站起身,穿著一雙奶白色高跟鞋的她足足比劉小天高出了半頭,兩人對視不過幾秒,劉小天就敗下陣來。


    “你記住了,明天上午九點過來上班!哼,我還有事,恕不奉陪!”劉小天手裏捧著一堆文件,是要發到每一個股東手裏的。現在總裁應該已經到了會議室,他的時間寶貴,哪是他一個小助理耽誤得起的。


    看著劉小天清瘦的背影漸漸遠去,秋之翼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眼底仿若出現千萬個漩渦,蘊含著毀天滅地的能量。


    走出葉氏大樓,秋之翼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淅淅瀝瀝的小雨飄然而至,秋之翼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望著迅速倒退的高樓大廈怔怔出神。出租車司機是一個二十幾歲小夥子,他不時偷眼瞄一下後視鏡。冷漠的女人,美得令人心旌搖蕩。他不時舔舔幹裂的嘴唇,欲言又止的樣子。


    “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好好開車!”秋之翼突然收迴目光,冰冷的聲音猶如來自地獄。


    “對不起,我……我……我隻是想問問你……要去哪裏?”司機差一點兒嚇尿了,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西山,燕秋墓園!”秋之翼淡淡地說。


    “嗤——”司機臉色慘白,這個女人……居然……居然住在死人才住的地方!她不會是……鬼吧?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踩了刹車,輪胎和地麵摩擦的刺耳聲響驚動了周圍的行人,大家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你下車吧,我怕沾上不好的東西!”司機倒是坦誠。


    秋之翼冷笑著打開車門,雨水落在她的頭上,臉頰上,她並不在意。前麵就是公交車站牌,她大步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此時此刻,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賓利轎車上,一雙深邃的眸子正隨著她的身影慢慢移動著,眼底滿是寵溺。轎車的內側玻璃上掛著簾子,他坐在一片黑暗中,粗厚的大手搭在門把上,猶豫了很久,還是慢慢鬆開了。


    他不想讓她知道他的存在,即使想見她,也要找一個更合適的時機。


    臨時董事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葉銘寒還是一副冰塊臉,可是,隻有劉小天發現了,葉銘寒的心神根本不在眼前的事兒上。他往常看文件都是一目十行,效率極高,可是現在,第一頁他足足盯了十分鍾,還沒有要翻頁的意思。


    很快,大家都感覺到了總裁的不對勁,議論聲四起。


    “今天就到這兒,散了吧!”葉銘寒略微有些煩躁,他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揮了揮手。


    “總裁,今天我的提案還沒有拿出來,您怎麽就……”坐在葉銘寒左側的劉子健站了起來,口氣中隱隱含著怒氣。


    正打算起身離開的人又紛紛坐下了,看來,有熱鬧可以看了!


    劉子健從二十幾歲就跟著老董事長打天下,脾氣暴躁,一直是一個刺兒頭。所有人在葉銘寒麵前都是小心翼翼,隻有他是個例外,已經不隻一次公然挑釁葉銘寒。


    “抱歉,我趕時間……”葉銘寒彎了彎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劉子健。


    “什麽事這麽重要?”劉子健咄咄逼人的目光瞄向葉銘寒。


    “秋意濃,要不要一起去?”葉銘寒嗤笑,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裏的鋼筆。


    這時,準備看熱鬧的人轉瞬如鳥獸散。


    誰不知道秋意濃是劉子健經常光顧的私人會所,而且前一陣子他因此被警察抓到拘留所住了幾天。


    他一向是個愛麵子的人,葉銘寒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揭他的老底,分明是不打算再忍他了。萬一兩個人吵起來,最尷尬的就是他們這些看客了。


    劉子健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竟然一時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如果換作別人,劉子健說不定會在盛怒之下要了那人的命!可是,葉銘寒不是普通人,他剛一上台,就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有意無意地針對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劉子健想通這一點兒以後,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總裁,半個小時以後lk的總經理張一白要來和您談一個項目,您……”劉小天微微彎下身子,低聲說。


    “告訴司機一聲,我要去秋意濃!”葉銘寒把鋼筆扔在桌子,淡淡地說。


    “啊?剛才,我還以為您隻是說說!”劉小天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葉總裁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那種地方了,就算以前去,也隻是陪著幾個好朋友一起。去年,那幾位少爺陸續出國,總裁兩點一線的生活就開始了。


    今天,這是怎麽了?


    難道和今天那個秋之翼有關嗎?


    可是也不對啊,就算總裁的眼光出現了問題,不小心看上了她,那也不可能再去沾別的女人哪?


    葉大總裁,真是越來越讓人猜不透了!


    秋意濃的老板張峰一聽說葉銘寒來了,驚得下巴都掉了。他把所有拿得出手的漂亮姑娘通通送到了葉銘寒的包廂,本來空曠的空間立刻被脂粉之氣填滿。她們在葉銘寒麵前搔首弄姿,巴巴等待著幸運之神的眷顧。


    葉銘寒抬起冰眸,輕輕晃動了一下手上握著的紅酒杯。


    “那個,留下!其他的,滾!”葉銘寒指了指站在最遠處陰影裏的女孩,冷聲說。


    女孩長得很清秀,身材也不錯,隻是麵色有些清冷。大概因為裙子太短,她不時偷偷往下拉一拉,尷尬地左顧右盼著。


    “什麽東西才能讓你高興?”葉銘寒放下酒杯,上半身往前探了探,一臉認真。


    劉小天拚命忍住了想要大翻白眼的衝動,我的天,葉大總裁這是怎麽了?居然會問這麽白癡的問題!來這種聲色場所的女人,誰不是為了錢呢?


    “錢!”女孩的答案跟劉小天認為的一模一樣。


    “好了,出去吧!”葉銘寒的低下頭,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女孩從劉小天手裏接過一遝厚厚的鈔票時,臉上寫滿了錯愕。大概怕這位大老板反悔,她一溜煙衝了出去。


    紅酒開了一瓶又一瓶,葉銘寒喝得醉眼朦朧。


    東方漸漸出現了魚肚白,他躺在包廂的沙發上,意識依舊清明。


    接手葉氏集團以後,他每天都像一台精密運轉的機器,按部就班地做著每一件事情。可是,秋之翼的出現,讓他一潭死水般的心底產生微微的波瀾。


    她很特別,對他,有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他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一朵帶刺的玫瑰,卻讓他莫名產生一種想立刻占為己有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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