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營門的時候,張三就瞧見了在打熬力氣的武大。百斤石鎖在隻比雷震略矮一些,體形更壯的武大手中,顯得是那麽的舉重若輕,張三就認定這是條漢子。見黑大漢率先入列,張三暗喜,朗聲道:“武大,你現在是親衛第三府第一團甲旅第一隊隊正,從九品官職。”


    武大大喜,站得更直。邊上的三衛閑散兵士聽了,一下子陷入呆滯之中。阿壽喜上眉梢,癩痢頭狂喜,焦木和孟固的心開始砰砰的快速跳了起來,就連雷震也不由得眉頭一跳。


    大唐承平久矣,當兵的沒有門路的話,要想混上個一官半職那是難如上天,混了十年才是個夥長的苟不理和賀簡對個中艱辛體會頗深。


    開元十二年來,陛下依照時任宰相張說的建議,以募兵製逐漸取代府兵製,而新兵特別是禁軍的考核標準相當的嚴格,除了身體健康這項硬件指標外,還需要出身良正、家境殷實、兄弟眾多、人才驍勇等眾多條件。


    當個兵這麽難,那麽升官自然是難上加難了,更何況是這些身為太子內府率的人,別說是禁衛軍十六衛的人了,就是太子六率的人都瞧不起內府率三衛的人。


    三衛人馬各有同屬,親衛由旅賁中郎將司馬直統帥,是太子殿下的嫡係也是唯一靠得住的人馬。勳衛由左郎將祁由統領,而祁由的另一個身份是左龍武軍的都尉,左郎將隻是其的兼任。翊衛由右郎將何澤統領,同樣的屬於兼任,何澤的另一個身份是右羽林軍的都尉。


    由此而知,何澤和祁由是不可能待在內府的西場校場的,甚至都沒有來過,更不會來打理自己統帥的兩衛兵士,因為看不上。最關鍵的問題是這個兼職的意思誰都明白,二人自然不敢跟太子有任何瓜葛,避之唯恐不及,就怕被今上認為跟太子有謀,那就真是大禍臨頭了。


    各種原因所致,太子內府三衛如果編製齊全,那麽滿員是六千人。而現在除了司馬直親領的親衛第一府六百人還有些模樣外,親衛第二府和勳、翊二衛四府開始還有千餘人充當門麵,這些年來無人打理,找門路的、流失了散去的,退的退,現在還有半數已經是不錯了。


    按理說東宮的屬官特別是內府率的官職不吃香,但也絕非無人問津,特別是這些早已打上太子烙印又沒有門路無從選擇的人,升官同樣是需要打破腦袋往上擠的。


    太子畢竟還是太子,哪天要是登基了呢?這世道誰又說得準,想要榮華富貴、飛黃騰達,還是有人願意拿命來賭一把的!


    香就要燃盡,苟不理扔掉了手中骰子,大踏步而來站在武大身旁,道:“勳衛第一府夥長苟不理入列!”


    “翊衛第二府夥長賀簡入列!”


    “勳衛第二府孫大樹入列!”


    有了領頭者,自然就會有跟隨者,香盡後已有三四十人站立在長槍前。這些人也不去管他了,都是內府三衛的人,肉再怎麽爛也還在鍋裏,出了事自然有人頂著,都已經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人了,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要是好了呢,這誰又說得準,不是麽?


    張三自然不會虧待這些人,喝道:“很好,阿壽,登記造冊,這些都是親衛第三府第一團的人了,全部官升一級。”


    “好咧!”阿壽大喜,總算派上用場了,連忙又從馬上拿下包裹取出筆墨冊子。同樣大喜過望的苟不理等人跑去扛過桌椅,讓阿壽坐下,隨後爭先恐後的報出姓名籍貫等信息。


    初步已定,張三和雷震對望一眼,後者暗暗的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前者搖了搖頭,這才是第一步,任重道遠。


    “退後,不許過來!”張三拔出亮銀槍直指前方,十數人靠攏過來,想要插進隊伍裏,四周更多的人是心下意動,自然也不缺不屑者。


    “焦木、孟固二位哥哥,放開營門,勞煩哥哥過來守護隊伍!”


    張三話音剛落,孟固焦木二人剛邁動腳步,登記好的狗不理就叫道:“大人,不需勞煩二位大人,這秩序自然由俺來維持。”


    接著賀簡和孫大樹也紛紛響應,作為老兵遊子對這其中的門道門清,西場校場裏就這麽些兵,若是人人都當官了,那誰當兵呢?


    這不,狗不理的大嗓門就響起來了:“顧大頭,你小子這一覺可是睡沒了從九品官職,瞧見沒,爺現在是隊正了,從九品。”


    睡的正香被吵醒的夥長顧達顧大頭正火冒三丈的走出營房,就被得瑟的苟不理叫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登記好的人紛紛將袍澤擋在了隊伍之外。


    須臾,阿壽簡單的登記完成,將冊子遞給張三,張三粗略的看了一下,三十五人。升了一級後包括武大在內一共四位隊正,十二名夥長,十九名伍長。年齡最大的五十五歲,最小者十六歲。可見,這西場校場裏留下的都是沒有門路,混吃等死的人。


    張三一手拿著冊子,一手舉著亮銀槍道:“現在你們就是親衛第三府第一團的人了,本校尉頒布第一條命令:西場校場內所有人都將是你們的兵,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將各自的編製給我補齊。武大、狗不理、賀簡、孫大樹,你等四人誰若是第一個將一隊人數湊齊,官升一級。”


    “顧兄弟,領著你的兄弟加入哥哥這裏,哥哥給你個隊正當當,這可是從九品的官職理!”


    張三話音一落,苟不理就跳了起來,三步蹦做兩步的跑去抓住顧達的手,臉上綻放得跟朵花似的。


    “馬方兄弟,你們幾個老鄉就入了哥哥的夥吧,隊正夥長一切都好說。”


    “司馬,沒說的,哥哥當了旅帥,你當一個隊正!”


    賀簡和孫大樹也不甘落後,一下就盯上了營地裏幾個頭頭。


    武大卻反其道而行之,不去招攬外人,反而拉著一批新鮮出爐還摸不著頭腦的夥長伍長們,交頭接耳的商討起來。商討之後,武大招來阿壽,將一夥人馬的框架登記了下來,夥長伍長們這才四散而去,找相熟的人去了。


    雷震有些意外,這個黑大漢不錯,看來真是人不可貌相,心思縝密著呢,可用!抬眼望向張三,也見其望著武大的背影點了幾下頭。


    有識人之明,雷震對張三又高看了一眼,同時也對張三的師父充滿好奇心,到底會是何方高人能在西域教出這麽一個徒弟?


    校場內變得熱鬧,爭吵聲、議論聲、討價還價聲,甚至是打鬥聲,聲聲入耳。還有十數人出營門而去,也有不少人入了營門。張三和雷震對這一切毫不理會,任由他們行事。


    阿壽忙的不可開交,在各伍的框架內填寫上一個個的人名,好在都是內府三衛人馬,都有花名冊登記在內,過後再補充上歲數、籍貫、家庭關係等信息就可。


    癩痢頭瞧著一個個升官的升官,拉小弟的拉小弟,不由得心癢難耐,不時的瞧著張三,眼中閃爍著光芒。就連焦木和孟固兩位江湖俠士也都有些難耐不住,二人左瞧右看,又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討論什麽!


    張三不理會眼巴巴的癩痢頭,對著雷震道:“雷大哥,懇請大哥助我一臂之力!”


    雷震有些遲疑,窺一斑而知全豹,處一隅而觀全局,通過這個西場校場就可推斷出太子的處境之艱難了。


    雷震可是親眼見過壽王李瑁的王府衛隊,清一色的精壯漢子,清一水的標準裝備,編製滿員訓練有素。跟壽王衛隊一比,校場裏的人簡直就是歪瓜裂棗,臭魚爛蝦了。


    雷震也是條豪爽漢子,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既然來了就絕無退縮之理。轉念一想,雷震笑道:“隻要三郎不嫌棄某家愚笨,某家就跟著三郎學些本事。”


    張三大喜,朝著雷震深鞠一躬,抓著雷震的大手道:“小弟得大哥相助,無懼也!”


    雷震抬起另一隻手反抓著張三的手,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咱們兄弟就此攜手闖蕩一番!”


    光腳不怕穿鞋的,哪裏參軍沒有危險?豁出去的雷震決定跟這個認識三天的神秘少年好好的幹上一番,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


    “還有我~”癩痢頭竄了過來將兩隻手搭了上來。焦木和孟固也伸出手來,癩痢頭喊了一聲“阿壽”,阿壽見狀也連忙放下筆來,六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六人哈哈大笑,心情舒暢!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苟不理等人瞧見,心中各懷心思。


    癩痢頭忍不住道:“三郎,你給雷大哥的是什麽官職?”


    張三正色的道:“雷大哥,先請你屈居副尉一職,兼總教官!”


    雷震正色的行了個禮,道:“遵命!”


    癩痢頭羨慕的道:“這可是八品的官哩,對了三郎,你這校尉是從七品,那雷大哥的副尉是正八品還是從八品?”


    張三摸著腦袋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了!”要知道,對於內府三衛的幾個官職,張三還是臨時抱佛腳記的,這個副尉是幾品,還真不知道。


    雷震笑道:“等登記造冊完畢,三郎將名單上報給了中郎將司馬將軍,不就知道了!”


    “三郎,那我當個什麽官?”癩痢頭終於問出了心癢難耐的問題。


    “哈哈哈~”張三和雷震大笑,雷震道:“我就看你能忍到什麽時候!”


    張三笑道:“哥哥就先當個傳令兵,跟隨在雷大哥的身邊,多學多看多問!”


    “啊~”癩痢頭的臉頓時變成了苦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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