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美景,奢侈的殿廳燭影幽情,曲樂低吟,人聲比曲聲更呢喃,因著這份靜謐,葭卉闖進這座曖昧私語的香殿時,動靜便顯得過於驚人。


    門外阻攔的人都被她揮袖掀飛出去老遠,殿門豁然洞開,她昂首而立,明媚雙眸圓瞪,長眉如刺斜飛入鬢,臉上的笑意豔麗刺目。


    “方浩天,你果然在這兒。”


    正摟著嵐情低聲調笑的人,猛地一把推開懷中的美人,慌裏慌張一躍而起,帶翻案上酒盞果盤,傾撒一地。


    隨即,他被自己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搞得好生羞惱,立在原地,一時有些無措,不知是該上前哄勸,還是當場發飆。


    方浩天僵立著,看一眼叉腰怒目而視的葭卉,又低頭看看在腳邊柔弱哀伏的嵐情,麵上現出兩難。


    過了片刻,他緩步走向葭卉,笑容有些牽強,“你,你怎麽來了?”


    葭卉下巴揚得高高的,鼻子裏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誒,有事迴去再說。”方浩天又哄一句,把她朝外推。


    被葭卉一把攉開他的手,“迴去幹嘛?在這兒不能說?”


    方浩天臉色煞白,低聲道:“葭卉,行了,別在外麵鬧……”


    她的臉上露出明豔的笑容,一字一句說道,“我偏要在這兒……鬧!”


    方浩天雪白的臉上顯出一絲猙獰,咬了咬牙,像是向來缺席的自尊心忽然迴歸,一手指著她的鼻子,陡然怒吼起來:


    “葭卉,你就不能學得溫柔點?成天像隻母老虎一樣,我以前就不該慣著你!”


    他隨即看到她的唇角扁了一下,眼睛迅速濕潤,雙腿一軟,差點就要給她跪下,伸出去的手就要去撫她的臉。


    他狠狠咬一下舌尖,將這下意識的動作,和心中真切的疼痛全部藏起來,身上剩下的最後一點力氣,隻夠維持他站著不動,背對殿內所有目光,愣愣看著眼前的人。


    葭卉被淚水浸濕的眸子飛快眨了幾下,水光消失,這會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演還是假演,隻覺得又是氣又是恨,還很痛,驀地揚聲大笑起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她再說不下去,怕壓不住聲音裏的哽咽,怒火叢生,轉身奔出殿門,化身火鳥,雙翼騰起洶洶烈焰,展翅飛上天際。


    方浩天呆呆立在原地,望著那個火紅身影直到消失,頹然迴過身來,給身後的所有人,看清楚自己臉上沮喪的表情。


    龍驍坐在上首看完這出戲,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自愧不如地想道:小鼎說得沒錯,這倆人,真能演。


    廳內數人眼神閃爍,頗有興致地窺探方浩天又怒又惱的神情,嵐情挨近他身邊,笑言軟語地安撫,拉著他迴座,斟了一盞酒,款款送至唇邊。


    “方公子莫要惱了……”


    她的聲音柔得像水一樣,身子如同沒了骨頭支撐,軟軟半倚入懷。


    方浩天仰頭一飲而盡,垂眼在她身上打量,忽而笑起來,“女人,就要像你這樣溫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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