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天身形毫無憑依,淩空虛踏。


    他晉階元嬰後,果然氣度看上去和過去不大一樣,少了些輕浮之氣,過去的囂張自得,內斂成帶了幾分邪氣的滿不在乎。


    更令人驚詫的是,他眉心處,有一道焰火般的騰雲印記,其色妍麗,令他相貌更添幾分邪魅。


    這是曆了火雲天劫之人,才會留下的劫印,上古時曆劫的修士才有此印,但大多會施術掩藏,如今這印要是被人見了,怕是要震驚乾元。


    四人在此一同遠眺東臨大地,方浩天忽然開口,“殿下,過去我總覺得家族的榮耀,是我們這些人,最大的底牌。


    我方家雖在太微五峰中算是勢微,但在整個南溟州,卻也是讓無數人眼紅,那可是傳承萬載的底蘊!可惜……”


    說到此,他眼中有淩厲的鋒芒一閃而過,隨後眸光黯淡下來,有一絲壓抑的痛楚。


    他撇嘴笑了一下,帶著些勸戒的意味,繼續說道:


    “血脈這東西,既然是與生俱來,便是同著它的責任,一道壓在人身上的枷鎖。你不能光想著,它會給你帶來何等好處。”


    他的聲音淡然,和龍驍一樣,有幾分譏嘲和無奈。


    龍驍取出兩瓶酒,拋給他一瓶,兩人對碰一下,各自仰頸灌下。


    “浩天,你承認家族的榮耀,可惜,他們不承認你。”


    龍驍淡淡的笑語像是挖苦,被酒帶起愁腸,少見地說起自憐自艾的話。


    “我呢,我比你也好不到哪去,我倒寧願沒有這樣的血脈,卻無法剔骨剜血,逃脫這道枷鎖。”


    蘇茉靜靜看著他們二人,方浩天雖說過去酷愛炫祖,卻其實,骨子裏最是個知恩圖報之人,他會把家族帶給他的榮耀,時時掛在口邊,實際以他豁達的性子,在心底亦願意為家族做出奉獻。


    她可以想見,若當日方家的主事人鶴羽,和他最崇敬的堂哥,親口對他說出,要在他神魂種下禁製,將他做為苦肉計的棋子,一同來謀算自己,隻要是為方家有利,他未必不肯。


    可惜,一腔熱血,卻被小人之心,棄之如弊履。


    而龍驍,蘇茉淡淡迴眸,他不願說出口的,想必是比十年殺戮的孤寂和絕望,還要難以言說的秘密,她隻能體會到他心中的矛盾,被困住的奮力掙紮。


    她的心頭亦浮上難言的痛楚,知道這便是他此時心中的感受。


    她無法理解,龍家、亦或昊絕的血脈,給他帶來的到底是什麽。就像她也無法理解,方浩天對家族的狂熱崇拜一樣。


    她在這世上孑然一身,雖說這具身體裏,流淌著太微蒼梧峰蘇家的血,但她的心,與這個世界,在過往毫無瓜葛。


    過去,她的冷然淡漠,是因為她這個人,被天權珠帶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因為時間和空間無形地橫亙其中,將她與其他所有人隔絕開來。


    如今,卻因為感情與經曆上的牽絆,她與身邊的這三個人,以及神獸們,再也無法清晰分割。


    她嚐試著理解這兩個男人的無奈,緩聲說道:


    “不論是榮耀,還是苦痛,血脈中存續給人的,都無法更改,但何必糾結過去,……有句話不知你們聽過沒有,凝望深淵之人,深淵將迴以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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