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月懸於天際,在遇仙橋畔的湖水上,印出兩輪月影。


    良彧將小渠放下地,那貓兒一點都不怕水,四隻爪子輕點水麵,已歡快地跑進湖邊樹林,用雪白的腦袋抵在透明結界上,屏障雪融一般破開一個大口子,良彧沿著湖岸慢慢走過去。


    進入結界,他頭頂那縷銀白的發絲在月光下更顯妖異,隨著踏出的步履,白發忽然延展開來,幾步之後,已變成滿頭雪白。


    銀發舞動間,他的眉眼依舊,但整個人的氣質已截然不同,深邃的湛紫雙眸宛如古井,看世間萬物皆如塵埃。那是一雙曆經萬古歲月、看盡繁華後的沉寂妖瞳,不摻雜一絲情緒,淡漠靜謐。


    平日懶散貪睡的貓兒,此時圍在他腳邊親昵地蹭著,翻轉身子露出嫩嫩的柔軟肚皮,尾巴興奮地輕拍地麵。


    玉麒麟在結界破開的刹那已經睜開雙眼,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氣息,它身體輕顫,已化作人形,是個清俊儒雅、濕潤如玉的中年男子模樣,如墨長發挽成個髻,以一隻玉簪束在頭頂。


    他眉眼帶笑,向著走來的白發男子躬身一禮,“聖尊駕臨,琛有失遠迎。”


    那日見著貓兒,琛便已察覺到一絲妖尊夜攸的血脈氣息,沒想到的是,這個常出入太微的凡人商賈,竟也是他的一縷元神分身,算起這短短百年,他已是第二次來此。


    ……


    一盞茶後,拂離主峰,靜室內,自虛空走出一個人。


    盤膝打坐的鶴羽大驚失色,他匍匐於地,恭敬又喜不自勝的顫聲喊了句:“玉祖……”


    琛垂首默默打量他片刻,“今日吾來討個小小人情,那個剛得了仙器的小丫頭,……就罷手吧。”


    鶴羽身子抖如篩糠,不敢抬頭,反而伏得更低,“弟子謹遵玉祖法旨。”


    琛歎了口氣,“吾也知曉,涿關之約,讓爾等受委屈了。”


    說話間,他忽然神色微動,下一刻,已帶著鶴羽來到方浩天的榻前,眼中閃過一絲喜悅,這個後輩體內,竟帶著一絲令他都莫名歡悅的火焰氣息……然而緊接著,發現其神識中的血脈壓製,琛的臉色沉寂下來。


    他最是親和火屬性,尤其是天地異種的火焰,這個方家小輩身上的氣息雖然微弱,但若勤加修煉,悉心打磨,將來必有大成之日。身懷這等天縱之資和機緣,神識卻被同族血親禁錮。


    琛一改適才的溫和語氣,怒聲喝罵,“朽木不可雕,放著這等資質卓絕的小輩不善加栽培,成日隻會在別人身上打主意,想些旁門左道的伎倆,先祖若見著爾等如今這副模樣,怕是氣也氣活過來。”


    他冷哼一聲,身周猛然爆出強烈的威壓,隻一瞬間,這一片連綿的屋宇皆被震得坍塌碎裂,連帶著眼前的鶴羽,在這威壓中雖未被碾碎,身上衣服卻變成縷縷布條,破爛得幾乎衣不蔽體,顯得狼狽已極。


    “既然爾等有眼無珠,吾便將他帶走,免得暴殄天物。”


    鶴羽耳中聽著玉祖這一番話,跌坐塵埃中,麵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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