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邦。”保羅的門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躺在躺椅上保羅睜開了微眯著的眼睛,關上了一旁播放著小曲的收音機,有些疑惑的看向門口。這個時間,工友們大多都選擇上加時的班,各種慰問和拜訪也一般不會選擇這個時間,到底是誰這個時間來打攪他。


    “誰啊?”他隻是直起身子,大聲向外詢問道。他一迴家就將假腿卸了下來,讓自己的生疼的腿得到放鬆,所以他現在並不想挪動過去開門,又一次的,他痛恨自己失去了一條腿,痛恨自己這殘缺的人生。


    “保羅嗎?我啊!奧爾加!”一個完全出乎保羅意料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時間讓他有些愣住了,不是因為別的,純粹是因為他認識好幾個奧爾加,並且隔著門,聲音聽不真切,不知道是哪個奧爾加。


    “哪一個奧爾加?”保羅下意識地問出了這個問題,但又覺得有些不對,是不是對拜訪自己地同誌太不禮貌了些?沒有等到門外的人迴答,他努力的站起身子,扶著牆壁,一步一步的向著門口跳去,打算直接從貓眼裏看一看是哪個奧爾加。


    奧爾加在門外有些愣住了,難道自己找錯了?警察同誌將他送到社區位置後,就因為另一件需要處理的事情被通訊裏傳來的命令叫走了,在謝絕了警察同誌要為他找來社區委員會的成員繼續為他陪同的好意後,他簡單的在門衛處查詢了一下保羅的房間號,就獨自到了這個房間。也是因為他的軍人證件,和明顯的軍人氣質,門衛也沒有懷疑或者強硬的要求陪同,奧爾加很簡單地就獨身進入了社區。


    大概是考慮道保羅是傷殘的軍人,給他的房間就在一樓,這也免去了奧爾加爬樓梯的苦惱。在門口的奧爾加一下子就從困惑中迴過神來,他聽著那個聲音錯不了的,就是那個保羅。那麵對自己的老戰友,他也就不在乎什麽文明禮貌了,“保羅!你你腦子丟了!我哪個奧爾加!你給老子開門!你來看看我是哪個!”奧爾加半是生氣,半是開玩笑的叫罵道。軍中的生活,給他們帶來這種粗獷。


    扶著牆的奧爾加已經靠近了門口,但現在看來,從貓眼裏再看什麽已經沒有太大的必要了。這個語氣語調,叫奧爾加的,隻能是他的那個戰友。


    “吱呀”一聲,門開了,兩人卻都愣住了。兩人的形象與之前相比,雖然基本的輪廓還在,但一瞬間的氣質,更讓人覺得是陌生人。


    “你”兩人一同開口,似乎都想說什麽,但又一下子沒有組織好語言,被對方的聲音堵在了嗓子口,又陷入了同樣的沉默。相別細細想來也不過三四個月,但中間間隔的種種,卻又又恍若隔世之感。


    “先進來吧。我這樣也站不久。”保羅打破了沉默,說著便一步一跳的向著自己的假腿蹦去。


    “嗯。”奧爾加抬起自己的鐵腿跟著進入房間,順手將門關上。


    保羅坐上了躺椅,示意著奧爾加坐上房間裏唯一一張凳子,畢竟部隊裏的習慣,不習慣坐床上,不然這房間的家具還能再減減。


    “你,最近過的怎麽樣?”倒是奧爾加最先開口,其實無論保羅怎麽迴答,他的心中都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畢竟,曾經的保羅是一個健壯樂觀的青年,而現在,他隻看到了一個肌肉鬆弛,目光無神的人。


    “我過得還好啊。”保羅笑著說道,他強迫著自己不去想奧爾加的義體。他還記得最初的奧爾加,那是一個靦腆的男孩子,直到自己受傷離開時,他才第一次從奧爾加的眼中看到了那潛藏的堅毅,而現在,在鋼鐵軀體的襯托下,奧爾加就像一個肅殺的戰士,而保羅最知道這種轉變的後麵藏著什麽,更不要說這整個下半身的義體是代表著什麽。“你呢?吃了不少苦吧?”保羅反問道。


    “沒啊,我挺好的,以後還能加入獵兵,有什麽不好的呢。”奧爾加也是笑了。


    兩人都曾經無數次在深夜痛罵和痛苦,感慨著命運對自己的不公,但哪有男人在自己的好兄弟麵前抱怨自己的痛苦的,就這樣,兩個男人都陷入了沉默,幾個月的經曆想要傾訴,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命運和生活,將他們的過去狠狠地砸碎,然後又以另一種姿態在他們麵前呈現出來,心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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