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吐血不可怕,可怕的是皇帝吐血後,引發的一些列胡思亂想,卻是最可怕的。


    到了次日,當王莽看到繡衣使送來的奏報之後,毫無疑問的再次吐血。


    這次吐血,不是因為身上的重疾,純屬是被氣的。


    若說是正常的拜訪,王莽到不至於如此動怒,可當下這種情況,是非常果決的巴結和投靠。


    給人一種感覺,仿佛這些人都是巴不得他得了重疾,馬上歸天,由太子繼位一樣。


    “他們想要做什麽?朕還沒死呢!”


    夜深,站在宣室殿內的王莽如同一隻突然奮起的獅子,心情久久不能平複。見有人窺視他的領地,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


    自漠南傳來的大捷,也撫平不了皇帝起伏的胸口。


    殿內所有的侍從宮女全都噤若寒蟬,隻有仲越一人跪在王莽身前,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皇帝諸子之中,若說真正關心皇帝安危者,唯有興武王一人。這到不是說仲越收了王匡的好處,進而被收買,這是源於仲越內心最為真實的想法。


    看看皇帝幾個兒子的態度就知道一切了。


    興武王初聽皇帝有疾時,可是想盡辦法,意圖治愈皇帝。而反觀太子等人,過去一日了,連慰問之語都沒有。


    方才繡衣使的奏報,他可是全程傾聽,據說太子府於昨日晚間,還舉行了一起頗為隱秘的小宴。


    宴會中,不乏朝廷重臣,隻是內裏商討的內容不為人知。


    處在爆發狀態的人,記得千萬不要去惹他,尤其是皇帝,一不小心連命都可能沒有了。


    仲越算是深諳此道。


    隻有平靜下來的皇帝,才是理智的皇帝。


    他悄悄的揮了揮手,令殿中趴在地上的宮女侍衛離開。轉眼間,大殿內隻剩下他一個人留守。


    王莽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他張開有些沙啞的喉嚨,目光掃過仲越的臉:“我記得一年之前,醫工說我有肺疾在身。自去年開始,你即令人少於我煮做一些辛辣之物,還屢次勸我少飲酒,可是與此有關?”


    仲越明知可能瞞不住了,他索性跪在地上,前額與地麵接觸,發出咚咚的碰撞之聲。


    “正是!奴罪該萬死!”


    “哦,看來朕得的還真是有肺疾。隻是你竭力拯救於朕,緣何以萬死來贖罪?何罪隻有?”皇帝不帶感情的話語響起,聽在仲越耳邊如同炸雷。


    事到如今,仲越已是知道推脫不了。心思輾轉,想著如何將事情的範圍放到最小,最好能將興武王從中摘出去。


    在人情方麵,他雖為宦官,但比絕大多數普通人,更加講求意氣。身份或有殘缺,但心靈絕無殘缺,這便是仲越與那些陰險狡詐之輩的不同之處。


    他聲音帶著低沉,額頭與地麵的碰撞更為頻繁了。


    “奴最該萬死,於年前見了興武王,想到陛下的狀態,故而想征求一下他的建議,有些慌不擇路的說了出來……”


    隨後,仲越將之過程敘述出來,對於王匡主動找尋藥房,並與皇帝診治之事,仲越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說,今年上半年,朕的那次風寒過後,所謂的忌食,也是你假傳醫工之話?”


    “如陛下所言,乃奴一人所為,與醫工無關。”


    王莽看著腳下不住磕頭的貼身太監,心中帶著感慨之時,又帶著幾分嘲笑。


    昔日他以為那位醫工是為了拔高自身的地位,故意將之說成肺疾,而後在太醫的“建議”下,少吃辣椒少喝烈酒後,那種吐血的症狀就不見了,王莽也誤以為是心火太盛所致。


    直到現在,他不光吐出淤血,還有惡心胸悶之症狀,細細一想,與當日醫工所說的相差無幾。


    仲越的忠誠,他是毫不懷疑的,這位宮人的一切都是他給的,沒有他,仲越就沒有一切。


    “你,起來吧!”王莽最後長歎一句道。


    起身的仲越,可見其額頭直到脖頸都是汗水,全是嚇得。


    誰不怕死?仲越也怕死,但真到了君讓臣死的時候,仲越會毫不猶豫的去死。


    “你且與朕再詳細訴說下,你與興武王談話的始末,不得隱瞞!”


    未央宮,宣室殿內的燈火亮了半宿。


    南陽郡,鄧家卻是早早熄滅了燭火。


    鄧禹今年已經滿十歲,虛歲接近十一。


    數年的成長,完成了從孩童到少年的轉換。成長的不僅是身個體重,還有思維見識。


    南陽今夜有雨,雨滴嘩啦啦的下。


    鄧禹卻是怎麽樣也睡不著,那滴落的雨滴,仿佛打在他的心中。


    “過了春種,按照祖父的要求,我就要入郡學了。再過上兩年,又要迴到常安入太學。”


    小小少年,學習勤奮,待人接物頗有鄧錦之風,溫文爾雅,得同窗之好感。


    而從縣學到郡學,再到常安以遊太學,不僅是先生的變化,還有見識和知識的開拓。


    想到白日裏祖父的鄭重模樣,時至下午,鄧禹忍不住好奇,拉著祖父盤問一番才知道,是因為遠在常安,不,現在應該是大漠馳騁、以扞衛家園的叔父王匡已到了二十歲。


    即人常說的弱冠之年,至弱冠,需行弱冠禮,但因身處前線,事急從權,不得不暫緩弱冠之禮,待到班師迴朝時,再另覓良辰舉行。


    與弱冠隨之到來的,乃是表字。


    男子滿二十,行弱冠以後,不便直唿其名,需令取一和本名相關的別名,稱之以字,表其德行,這是相敬的稱唿。


    祖父鄧錦作為叔父王匡的先生,自是為此憂慮,這數月以來,一直沒有想到什麽比較好的表字,以賜王匡。


    話說,祖父原本尚有些憂慮,這表字作為長輩皆可賜之,也就是叔父的父親,當朝皇帝說不定有了對之賜字的想法。


    好在前些日子,叔父王匡送來的書信,讓祖父的憂慮打消了。言語中,或是希望自己的表字,由先生鄧錦賜之。


    “子恆。”


    想到今日他與書桌前,與祖父議論,無疑中偷瞄到紙上的那兩個字,或者,這便是祖父與此的想法?


    有了表字,也就意味著真正的長大。


    鄧禹不由得想著,何時自己也能有了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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