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臨騎著馬,走過山川,路過河流,奔向田野……見過勞作的農人,看到過往關中而去的流民,還有因傷無法參戰,返迴家中的兵卒。


    在他看來,父皇令他前往北地,名義上是代表皇帝封賞有功將士,但那罪責之意顯示的是明明白白。


    他作為當朝太子,在法令執行的關鍵時刻北行,無疑於官吏貶斥。


    想到數日前,於未央宮中的怒罵聲,還有父皇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自己做錯了嗎?


    還是說,父皇真正是因為他的“貪財”而敲打之。


    王臨不這麽看,他想到太子府中心腹幕僚的話,太子“貪財”隻是爆發點,皇帝潛藏於身的不信任和忌憚才是本因。


    手握天下之權的皇帝,居然會忌憚他這個太子,王臨忽然感覺到了無聲的嘲諷似在耳邊旋繞。


    再說,他與朝中重臣聯係,以求學問,處理政務之經驗,不正是皇帝默許的嗎?還有那五均市,有貪腐之事,那也是極個例,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下方的官吏會那麽黑,連他都受到了蒙蔽。


    還有“貪財”,那也隻是太子府中新納的那方小妾手長了一些。


    事發後,以被太子妃杖斃。


    王臨認為太子妃做的很對,當初納妾時,不正是看中了那小妾的姿色。手長而置他於不義之地,該死!


    “殿下,過了前麵那處山巒,就是頭曼城了。聽說興武王於此建立了野戰醫坊,救治傷員,使得新始軍的傷亡大幅度降低。


    陛下今次令殿下和內臣前來,除了封賞,即要考察這野戰醫坊,於全軍中可行與否。”


    王臨坐在戰馬上,微微有些失神,這一切被同行的仲越恰好看在了眼裏。


    皇帝這次令太子前往北地封賞將士,太子包括許多朝臣隻看到了皇帝的貶斥之意,熟不知,皇帝還存了使太子借機於軍中樹立威望,且體察民情疾苦,可謂用心良苦,愛恨交加。


    王臨,畢竟是皇帝嫡子,大新國的第一位太子,不論是在皇帝心中,還是在滿朝文武心中,都有著及其特殊的地位。


    但一路上來,過上郡,至雲中,再往遼東,右北平。


    除了封賞儀式做的尚可外,太子王臨的其他表現就有點大不如人意了。


    連帶著收了皇帝口諭,執行監督任務的仲越,王臨對之,都變得愛理不理。


    可任務在身,仲越還是不厭其煩的提醒著。


    “哦,孤王知道了。”王臨掃了一眼仲越,悶哼了一聲,便不再理睬。


    他看不起閹人,更看不起仲越,不就是他們王家養的一條狗嗎?


    尤其進入北地以來,王臨時常聽到仲越在他耳邊的叫喚,早就變得厭惡。隻是一想到父皇對之的信任,王臨隻好把這種厭惡暫時吞了下來。


    此外,一聽到別人稱讚六弟王匡,王臨的眼神不知不覺間變得惡毒起來。他的心態,已由最初的嫉妒,正在不斷的發生著轉變。這種轉變,連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出來。


    望到王臨的表情,仲越搖了搖頭,看來太子對他偏見已深,他隻需要老老實實的按照皇帝的安排做就是,今次與他們一同來的護衛中,可是有皇帝安插的不少內探。不單單是為了監督太子,還是為了監督受封將士的表現。


    而這一切,都會被這些暗歎記錄在案,送於皇帝查看。


    支就城這段時間很是繁忙,到不是說每日送來的傷員變多了,而是城中的百姓變多了。


    受降城被新始軍接管,支就城除了城南的一部分被劃分為野戰醫坊的修養地外,其他區域重歸了百姓的生活。


    那些因匈奴來襲,躲藏於深山數月的當地百姓陸陸續續出來重建家園。也因此,支就城慢慢恢複了往日的繁華。


    王臨一行入城的時候,正好看見了日落時的支就城,也是一天中最為繁忙的時候。


    “泥蛋,迴來了?今天搬得玉米不少啊!”


    “嘿,瞧王家娘子說的,你家難道比我少?”


    “不說了不說了,若非新軍在他們勞作的同時,幫我們這群孤兒寡母收割,隻怕年關家裏種的糧食,要老死在田裏了。”


    王臨乘坐戰馬,與押送賞賜之物的官吏路過時,恰好看見一個杵著木棍,一個拿著木盆的女子說話。


    他們一行人到也低調,穿的是普通的便裝。


    而連兇狠的匈奴人都見過,有的都殺過的邊郡百姓,絲毫不在意這群陌生人的圍觀。


    有新始軍在的地方,他們總能趕到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正是這種安全感,讓他們走出隱藏的深山,迴來之後,重整旗鼓,以建設家園。


    王臨有些疑惑,眼前祥和的一麵,和他在其他邊郡見到的場景完全不一樣。


    隻要身處於動亂的邊境地帶,百姓們不都是流離失所,愁眉苦臉,逃得遠遠的嗎?


    緣何到了這支就城,百姓們果斷迴來不說,還有如此振奮的心態,開始了收割和建設。他甚至看見有兩家商肆正在招攬顧客,不斷有人進去弄些吃食。


    王臨甚至懷疑,這是那位六弟故意找人來做的演戲,隻是想彰顯新始軍的獨特,以使皇帝看重。


    王臨不信邪的又去其他地方轉了轉,城東,城北,城西,最後來到了城南的野戰醫坊。


    他最後還是真的信了,這眼前一切不是演戲,支就城的百姓是樂於迴來,樂於重建。


    因為有新始軍。


    “哼!”王臨的醋意越重,冷哼了一聲,連帶著在城南的野戰醫坊處,停留的時間都顯得不長。卻是仲越認真的拿著小本本,將他所見所聞記錄下來,準備迴去後,說與皇帝說。


    皇帝對於野戰醫坊,可是感興趣很多。


    當日,王臨並未於支就城停留,而是拿著皇帝的詔書,還有數箱財寶,直接去了受降城。


    見了支就城的穩定和向上氣息後,王臨感覺這一片地帶,都充滿了那位六弟的影子。


    他心中越加煩躁的同時,也是一刻都不遠多待。


    太陽西斜,正好把自己擋在受降城的身後。


    一隊士兵穿著簡陋的衣服,於大地上奔跑,影子拉的很長很長,王臨的眼睛越眯越細。


    “去問問,緣何軍中將士衣不遮體?難道新始軍就是這番對待功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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