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時間,沈修經常沒由來的心慌意亂。


    這種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


    為此,還專門找了醫工診斷,那位同姓的沈醫工隻道是操勞過多,應多注意休息。


    可從常安空降蒼梧這幾年,他哪裏來的“操勞”?


    隻怕是近幾日有事發生。


    沈修作為蒼梧郡的大尹,本應大權在握,意氣風發才是。現實與此恰恰相反,手中權利皆被郡府中紮根極深的郡尉等人架空,如下發的各處律令,都不會經他沈修的手。


    朝廷委派的監禦史,亦是在各處的“孝敬”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當下,包括整個交州在內的邊陲之地,皆有一個無法忽視的事實,是為官寺與本地豪族勾結,壓迫當地百姓,為吏而不仁。


    沈修有心改變,奈何孤掌難。他給常安上報的十幾封奏書,如石沉大海,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這種“悠閑”的日子,他受夠了!


    試問舉國,還有比他更窩囊的大尹嗎?


    沈修心中似有大火燃起,轉念一想到勞苦半生,好不容易熬到一地大尹,著實又有些不甘,所以才竭力隱忍。


    時間不早了,能聽到屋外的喧鬧聲,郡寺裏的不少官吏都開始離開,準備迴到家中。明日又是休沐日,也有的三五成群,去往城中新開的酒肆,小酌一番。


    話說,蒼梧郡雖是吏治腐敗,可各官吏還是“恪守職責”,每日的點卯來的齊全,俸祿亦是領的勤快,這怕是官寺中為數不多的優點。


    對於他這位名義上的大尹,在此方麵到也沒多少為難。


    出了官寺的大門,一路上遇到不少官吏,看到他時,臉上大都帶著揶揄之色。


    放眼身邊,怕也隻有替他趕車的老仆忠心對他。


    沈修早年成婚,夫人崔氏因病去世,便未再娶。家中育有一子,年十五,今正在老家上黨潛心學習。按照歲旦的來信說,獨子已是打算與之好友於明年前往常安遊學。


    “由兒長大了!


    不知前些日子,遣人捎迴去的盤纏他收到了沒?”對於這麽一個獨子,沈修極為寵愛,一想到接近三年未見獨子,心裏就有些發苦。


    獨自走到郡寺外的荒草落葉叢邊,那裏停留著一輛古舊的馬車。


    馬車的車身都有些破裂,拉車的馬更是瘦的如同一根柴棍。旁邊靠著以為頭發花白,穿著舊麻衣的老人。


    這位正是相伴沈修二十五年的老仆老路。本想喊一身小憩的老仆,可看見那佝僂的身體,沈修歎了口氣,將嘴裏的話咽下。


    “老路比我年長五歲,於沈家忠心耿耿,這些年隨我在蒼梧,沒少受白眼,他不虧欠我沈家,也不虧欠我沈修。”沈修默道。


    他走進馬車,本想拍拍老路的肩膀,將之喚醒。但很快發現了不對勁,此地太安靜了,且老路即便靠在車沿小憩,也不會這麽無動於衷才是。


    沈修正準備大唿,忽的發現馬車內出現了一雙帶著傷痕的手,手裏握著一把斷刃,斷刃架在了老仆的脖子上。


    因馬車停留的偏僻,此等境況,唯有沈修一人看到。


    多年的經曆告訴他,此時不宜倉皇,要鎮定,沈修壓低聲音道:“汝等何人?可是有事於我說?”


    潛台詞就是,放了我家老仆,有事衝我來。


    對方嘿嘿一笑:“沈大尹勿要多話,還請快點上馬車來,某這手裏的刀,說不定下一刻就拿不穩了,吆,你看!”


    那馬車裏的腦袋露了出來,是個長相普通的青年漢子,他手裏的斷刃稍微伸長了一些,在那被迷暈的老仆脖子上劃過了一道不深的印記,淺紅色的血刹那留了下來。


    “莫動,莫動!我上來就是!”沈修一咬牙,邁步上了馬車。


    進去後,沈修隻感覺一張手帕向他鼻子捂了上來,腦袋一昏,頓時不省人事。


    頭發稀疏的青年漢子,撓了撓本沒多少的發絲,迴頭看了眼車簾裏兩個昏睡的一中一老,小聲感歎道:“某跟著閔老大這麽些年,其他手段不見長進,到是這昏沉藥用的出神入化了!


    駕!走你~”


    漢子一揚鞭,破落的馬車挑著人行極小的小路遠遁。因沈修在郡寺存在感破低,卻也沒人注意到今日這位沈大尹的車馬異常。


    蒼梧郡,治所廣信縣。


    距離廣信縣縣城外三裏的一座小院內,幾人正在小聲議論。


    “閔老大,您可真冤枉了,某用藥一向有度,誰知道他這麽長時間還沒醒來?您看,他家老仆都行了,精神還蠻好的。”青年漢子指著前麵那個趴在沈修身上哭泣的老仆道。


    這一行人正是閔澤他們,好在跟隨的人中,專門有一位醫工。經過診斷後才得知,是因為這沈修長年累月擔驚受怕沒睡好,經那昏沉藥一刺激,索性安心睡著了。


    今日已是田仁閔澤他們由水路,輾轉陸路,抵達廣信的第二日。


    為了大事,征得田仁的同意後,派人把這位沈大尹“請”來了。


    到了夜幕,睡飽了的沈修才慢慢醒來,掙紮著從床上起來,突的看見門口進來了一個坐著輪椅,滿臉帶笑的青衫男子。


    “沈大尹,幸會!


    恕田某身體抱恙,不能見禮……”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王匡故意饒了個大彎,右出南郡,途徑三峽,抵達武陵郡的時候,已是九月二十二的日落時分。


    作為全權受命的南巡使,他的行程一向是公開的。


    如鬱林、蒼梧、南海及極南的九真九郡,皆在前後腳得到了消息。


    為了應對這常安來的南巡使,本對大新朝廷不滿,且不認同的本地豪強們結成了利益共同體。


    以鬱林郡為例,當地有名有姓的豪族大戶,均派出了代表,在布山縣的茶肆中商議日後如何聯合抵抗。


    不能太明顯刻意,那樣朝廷就有了正當的理由對他們進行處治。也不能示弱,那樣的話,利益受損的將是他們這些人。


    最終,一個名叫渝川的男子定下了“先禮後兵”之法。


    “諸君,常安南巡使來本地之時,可要管好各家各戶的嘴巴!


    有誰泄露風聲,不要怪某將之沉江。


    諸君也不要怕,鬱林,乃至於整個交州,都是我們的地盤。別說這位興武王了,就算他皇帝老子來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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