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魁的話,無疑是一聲聲驚雷在廳內的無數人耳邊響起,連他對麵坐著的李守城眼皮也狠跳了幾番。


    這是讓人站隊了!


    想重新劃上一道規矩。


    明麵上是死對頭在質疑。


    暗地裏,和他李守城打擂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吃人不眨眼的興武侯!


    一想到中午來的書信,再迴想宴會前兒子遭遇的慘打,泥人尚有三分火。李守城同樣怨氣滿滿,隻是苦於自己不占理,這才忍氣吞聲。


    但現在,再這麽忍下去,讓與自己抱成一團的同盟們心灰意冷,甚至臨陣倒戈不說,連帶著他這位漁陽郡守的名聲也會臭掉。


    “郡尉,商賈民生乃是本吏之職責,汝之話,有些失言了!


    何況,漁陽郡的其他當事人都在場,汝先下定論,有以勢壓人之嫌!”李守城又找到了平日在漁陽郡指點江山的感覺,當即把範魁抨擊的體無完膚。


    一直以來,漁陽郡的郡守和郡尉還能表示人前的和睦,今日看來是徹底的決裂了!再也迴不去了!


    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感覺。


    範魁的倔脾氣也上頭了,當即指著李守城的鼻子罵罵咧咧,而李守城更是技高一籌,隻是偶爾迴上幾句,就弄得範魁努不可言。


    到底是儒士與人爭論厲害,甚至說話不帶髒字。


    宴會變成兩人的吵架場所,可不是王匡的預想。


    他咳嗽了兩聲,等庭內的聲音消失了,這才道:“李郡守可能誤會了,範郡尉的意思不是讓王家商肆或者大漢商肆高於漁陽的某個商肆,而是打算讓所有的商肆通力合作,不光拓展漁陽的生意,還有全燕地,全幽州的生意。”


    見李守城正準備說些什麽,王匡冷冷的打斷:“另外,我王匡能保證,在漁陽之地,除了桑弘大家說的布匹外,王家商肆隻會插手食肆與海鹽,一共三樣。其餘生意,概不插手!”


    庭中人均是一驚。


    若真如那興武侯所言,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大買賣。漁陽有百業,無論是食肆、布肆都是極少的一部分,除了對特定做此類生意的人有些競爭外,對於其他人影響不大。再說那海鹽,不少人心裏發出輕笑。


    漁陽下臨大海,要真的能憑借那海鹽發家致富,他們一個個早就爭破頭,成為萬緡富豪了。海鹽的繁瑣工藝與花費的巨大人力不說,那東西一直以來可是被官府牢牢握在手裏的,普通商戶也很難插手。


    心思峰迴路轉之際,已有不少的人暗中合計。


    李守城即使不轉身,從旁邊長久跟隨他的桑弘舉臉上也能看出一二。人心散、大勢去。


    隻要同盟見出現了裂痕,就很難修複了。


    這不,身後的一桌,那本是依附郡守的一位商戶起身,向前方的王匡一拜:“某於穎,敢問君候,可有具體章程乎?”


    王匡搖搖頭道:“這件事,僅非我王家商肆,亦或是大漢商肆之事,乃是我所有漁陽商賈的大事,本侯又怎敢私做主張?”


    聯合漁陽之地的商賈,隻是打破全幽州商賈所形成的鐵板的第一步。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燕地,乃至於全幽州,王家莊子的生意之所以進展緩慢,是因為沒有當地商戶的聯合。


    但現在不一樣,隻要有一家商戶合作,其他人看到利潤後,自會跟風而行,何況他畫的餅很大,不愁沒人吃。


    選擇漁陽的商賈形成同盟的原因之一在於它的特殊地理位置。


    可以這麽說,漁陽處於整個北地,尤其是幽州的咽喉地帶,上可連接匈奴、鮮卑,西與並州交界,南有冀州,往東則是右北平,連接著廣闊的遼東地區。在後世,遼東可是糧食主產區。


    聽聞王匡之言,所有人都稍微愣上了那麽一秒,隨之,他們感受到了這位興武侯十足十的誠意。一些人再想到連年來對於郡守的上供,再和未來走出去的大發展相比較後,心中已有了答案。


    但在漁陽本地,凡事離不開主管政事的郡守,大家自不可明著說什麽,他們不像王家商肆家大業大,更不想大漢商肆,有長安權貴撐腰,可以事無憂慮。當下決定,等宴會結束後,派人與這位興武侯偷偷接觸。


    王匡似乎看穿了大部分的心,沒管麵前李守城那張吊著的臉,舉杯笑曰:“本侯會在漁陽待上數十天,此事可以慢慢定下章程,若有想法者,可與我王家商肆在幽州之地的主事人,牛多牛掌櫃聯係。”


    牛多恰到好處的從王匡身後走了出來,向庭內的商賈們行了一禮。他臉上泛紅,顯得很激動,同時在心中默道:主家對牛多知遇之恩,牛多定不負眾望。


    “哈哈,本侯此番請諸位來,談事隻是其次,重要的是飲酒與美食。來,諸君,飲勝!”王匡很有風度的先飲一杯,然後再次填滿,走到了李守城和範魁二人的麵前。


    “如上吏所言,漁陽事當由漁陽本地商賈決定,本侯亦是樂見其成,今日之所言,還容兩位上吏多多包涵!”王匡舉樽道。


    李守城的眼睛有些發紅,手握著酒杯有些搖晃,而範魁的興致顯然很高,他哈哈大笑,當先飲下。


    “君候客氣了!”


    宴會結束,待所有人都離開後,王匡也待著孫婉等女眷從瓊樓離開。


    樊然恭送著王匡離開,臉上的笑意再也忍不住,即日起,恐怕這鐵板一塊的漁陽,會變得支離破碎。他們這些外來的商賈,終將苦盡甘來,所有人的利益也將重新分配。


    迴到瓊樓內,到了自己歇息的地方,樊然連忙拿出了紙和筆,給家中阿翁去了一封信,言之漁陽發生之事外,還委托阿翁對於南陽,江夏及南方諸地的王家商肆多加照拂和交往。那興武侯如傳言般,乃是一代人傑,他樊氏上了這輛戰車,哪有退下來的道理?


    既如此,何不盡力交往。何況,興武侯王匡乃是當朝居攝之子,身份尊貴,又有多少人能入的他的法眼?


    願家族,在此事上,不要出什麽岔子。


    他一想到樊家內部的一些矛盾,樊然就有些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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