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身份地位造成的不方麵,自從王嬿入宮後,王匡與這位小妹的見麵次數屈指可數。


    再加上後宮規矩極多,王匡不是一個多麽喜歡被規矩束縛的人,所以能避免就盡量的避免。


    相比於永巷的陰森蒼白,椒房殿能看到陽光不說,殿內的宮女太監也要比一般的地方和善一些,且在王匡與孫婉等待的時候,還有一杯熱茶奉上。


    隻可惜這杯熱茶來的也快,去的也快。還沒顧得上多喝兩口暖暖身子,兩人便被宮女叫進了寢宮內。


    寢宮內,王匡這對新婚夫婦向簾內的王嬿見禮後,被分別賜座。


    “兄長和嫂嫂還請見諒,容嫣兒有病在身,不能與親人相見。”簾內的王嬿剛說完話,一陣咳嗽傳來,還伴隨著嘔吐。


    有宮女端著盆子和手巾進入。


    “太後見外了,多保重身體才是。鄙臣成婚時,還要多謝您的禮物。”


    王嬿在他大婚時,送的是一對玉如意,據說是前兩年鮮卑進貢時,送於皇室的禮物。


    與王匡相隔一個桌子的孫婉有些擔憂,她雖與王嬿沒有見過麵,但從夫君的口中得知過這位孤苦的人兒,同為女性,免不了有幾分同情之意。


    “太後是哪裏不舒服?可曾令醫工查出些什麽?”孫婉關心問詢道。


    夫妻倆一唱一和,給簾後的王嬿有不小的壓力。她說的每句話,都要經過仔細琢磨,擔心露出破綻。


    另一方麵,現在的她同樣處於天人交割的狀態,此次王匡二人的入宮,本是她計劃好的一個機會。


    可能是丈夫去世,外加她對於腹中孩子看重的緣故,王嬿近段時間變得多疑,她總愛以懷疑的態度去看待一切問題。做事說話,都會變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決定,靜觀其變。


    “嫣兒身體還好啦,隻是稍微有些不舒服,過段時間就好了。”王嬿虛弱的聲音傳出,可見剛剛那一陣“犯病”讓她受累不少。


    殊不知,正是因為如此小心,導致暴露更多的問題。


    比如眼下,正常人會順勢說些自己的病情,換做了王嬿這裏,卻變成了明目張膽的掩蓋。


    當侍女走出路過王匡時,他的眼皮稍微抬了抬,又深深的看了眼簾內。


    家裏的小妹,有事啊!


    起初,夫妻二人被召喚進宮裏,王匡就感覺到了不尋常,單單的見見新婚夫婦並不能說服他。直到來到椒房殿,看見小妹的異常後,他心裏才有了猜測。


    若說能征得父親同意,讓外人入宮者,即使連慢慢大權旁落的元後也不行,最後隻剩下這位頗得父親心意的小妹。


    “看來,真的是那事,她懷孕了!”


    孫婉懂得少,興許不能第一時間發現異常,但他王匡又豈是那種未有所聞之人,從一些細節就可以判斷出。


    小妹懷孕,把他叫入宮裏,莫不是想征求他的建議?後來不知怎麽的突然改變了注意。


    另外,小妹真懷了劉衎的種,還是兒子的話,可是大大的不妙。現如今皇太子已立,再加上前任皇帝之子,兩者不可避免的會發生衝突,甚至如前幾次一樣,一些宗室子弟會以“名不正言不順”之言,再行反抗。


    天下,亦會因此而動蕩。


    按照王黨的做法,即便父親心中不忍,也一定會是將那嬰兒抹殺在搖籃裏,這就是皇家的殘酷。


    王匡心裏做著思考的時候,一旁的孫婉卻是和小妹王嬿聊得很投機。


    事實證明,孫婉是個很好的婦女之友,每次聊到莊子田園的作物成長,畜欄裏豬羊的打架嬉戲,還有長安新出的糕點,總會在某一刻打動到王嬿。


    “嫂嫂說那豬仔最愛做的是在豬圈裏轉圈?還有長壽坊的徐徐食肆新出了一種叫“胡麻團子”的新糕點?”王嬿內心的戒備不知不覺間放下,她在簾後想了好一會兒才逐漸記起來。


    成婚入宮後,她好像隻出過一次宮,連當初名揚長安的徐徐食肆中糕點的味道都快忘了。


    孫婉轉過腦袋盯了一下夫君,發現他也在安靜的聽著,心裏不知不覺有些滿足,又望向簾內勉強可以看清的人影,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看到,略帶嬌憨道:“要是有空了,太後可以去宮外看看。除了胡麻團子,莊子近段時間還出了不少的新鮮食物。嗯……這都是夫君的主意,婉兒隻不過按照他的意思和徐家娘子一些‘研製’的。”


    自從入了莊子後,無論是王匡嘴裏,還是從莊子少年的日常談話裏,孫婉都新學了不少的新詞語,甚至從黑炭那種野人的嘴裏也會偶爾蹦出兩句。


    在很多人看來,王家莊子就是一個“異類”,不過,孫婉很喜歡用夫君說的“創新”來形容。


    當話語聊得投機的時候,會發現時間過得很快,眼見出宮的時間到了,一件比較突兀的事情也在最後時刻發生。


    王嬿選擇屏蔽左右,隻留下最貼身的侍女,最終決定向王匡夫婦攤牌。


    她現在能信任的不多,要是大兄二兄尚在,這兩位與她最親近的嫡兄長一定會幫他的。至於處於父親眼皮子底下的阿母,就更不能聯係了!


    但如今,王嬿隻能搏一把,即使是另外的兩位嫡兄長,她都不報任何希望。因為她太了解了,他們雖然是同胞兄長,可在麵臨一些困難和問題時,如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大都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方麵,一定會告密的。


    但六兄王匡不一樣,他一定會有辦法幫助自己的,連王嬿也不明白為何她會產生這種感覺。


    還有嫂嫂孫氏,這是很溫和的人,她很喜歡她的性情。


    “兄長,嫂嫂。嫣兒求你們救救這還沒出世的孩子!”


    王嬿挺著一個大肚子,在侍女的攙扶下,向兩人行禮。


    “太後您……”孫婉瞠目結舌,是真正的瞠目結舌,她絲毫沒有預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她的第一疑問便是,這孩子是誰的?怎麽沒有消息外泄?


    孫婉很快自己解決了第一個疑惑,在皇宮裏,王嬿腹中的孩子僅可能是已逝皇帝劉衎的,隻是天下人都被瞞了去。


    她有些不知所措,轉頭看了下夫君,發現他雖有些意外,但很快恢複了表情,微微揉了揉額頭:“都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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