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事,有時候是很奇特的。


    真正相互在乎的兩個人之間,一個眼神,一個微小的動作,另一半,很快就會讀懂。


    是為,心有靈犀一點通。


    比如現在的主院邊,兩位新人剛至,四周全是賓客。


    孫婉的眉頭微微一皺,王匡就猜到她是因為穿著婚服太過單薄,有些顯冷。果斷的和孫婉換了個位置,自己擋在外麵,把孫婉拉到靠近爐子的地方。


    待正婚禮開始,才重新換迴了原位。


    兩人紅巾相牽,走到了中央。


    此番大婚的司儀不是別人,正是甄邯,說起來甄邯與孫婉的母親甄氏,還是遠方表親。選擇此人作為司儀,是王家思索再三的結果。


    甄邯無論是對於王孫兩家的關係,還是他的地位,都配得上。


    此事,更是王莽親自定奪邀請的。


    “昔開辟鴻蒙,物化陰陽。萬物皆養,唯人其為靈長。今有王氏子娶孫家女,見信於賓。天地為證,日月為名……行沃盥禮!”


    沃盥乃是澆水洗手。


    有侍從拿著木盆,端著滿盆的溫水來到二人麵前,另有人拿著手巾。


    王匡伸手,孫婉澆水盥洗。


    之後,又是其他幾個禮儀,一套忙碌下來,不光是兩位新人和司儀有些累,連看客都站的有些累。


    終於,隻剩下最後一項,餕餘設袵。


    便是後世所說的入洞房。


    馮橙橙等侍女把王匡和孫婉迎入了之前的婚房,隨之魚貫而出。


    婚房內,隻留給了兩位新人,是屬於他們的夜晚。


    婚房外,賓客之宴自有董宣等好友,及幾個弟兄幫忙張羅。攝宮之外,百戲依然繼續,那崔管家可說了,他家小主人大婚,要舞上一夜。


    紅燭搖曳,人影映在了牆上,也在不斷的晃動。


    王匡忽然明白了要做些什麽,他有些口幹舌燥,很想說一句:我們安寢吧。但想了想,還是有些唐突,索性止住了那種衝動。


    他在本質上不是什麽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對於有些事也看的很開。既然如今結為夫妻,那便是相處一輩子的事,一些人生中很重要的事,倉促不得。


    無論對她,還是他。


    王匡內心其實很鎮定。


    他雖與她有過幾麵之緣,但到底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相處。從前麵的一些事可以看出,她對於他應該不算是排斥,否則也不會在偷偷見過後,還會安心的接受兩家人的安排。


    是個不錯的開頭。


    燭光下的美人同樣局促,她低著頭,兩隻手自從進了屋子後,就相互握著沒有鬆開。


    “嫌冷的話,我讓人在被子裏藏了棉衣,很暖和的,你可以試試。”腦中傳來沉穩的聲音,孫婉抬起了頭,發現那人已經走到了床邊,把被子掀開。


    裏麵藏著兩件看起來很單薄又很保暖的棉衣。


    若是有後世人在此,定會識得,兩套做工精良的情侶裝!


    除此外,孫婉看的很清楚,被子裏還有許多扁扁的小東西,等那人拿過後,送給她一顆,他自己剝開吃了後,才發現似乎是紅棗。


    王匡確實有點餓了,紅棗是母親讓放的,寓意早生貴子。


    至於裏麵塞得兩件略顯單薄,但在室內穿著剛剛好的棉衣,正是他這段時間讓莊子作坊開始生產的睡衣,還繡著兩隻一模一樣的小熊。


    “夫……夫君,婉兒不餓的,也不太冷。”孫婉將“夫君”這兩個字第一次說出了口,邁過這道坎,頓時感覺輕鬆無比。


    王匡把棉衣披在孫婉的身上,坐在她的旁邊,看了好一會,等到孫婉不自在的低下了頭,他才輕笑道:“進了一家門,就是一家人。和我在一起,就像在家裏一樣。我既是你的夫君,凡事都會多為你考慮的。方才你凍得都發抖了,還說不冷?還有,今天下午可曾進食?沒有吧!”


    見那人說的鄭重,孫婉再次把頭抬了起來,臉上有種落魄的紅潤,慢慢的把紅棗咽了下去,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王匡的臉。


    隻聽王匡再次道:“今晚呢,我們什麽都不做,隻是聊聊天。”


    “隻是聊聊天?”孫婉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狀,手裏的紅棗偷偷咽了下去。


    “嗯嗯,和夫人你聊聊天。”


    ……


    王匡還真的和孫婉聊了一晚上。


    起初,他是有些困意,奈何孫婉的精神太好。先是聊了各自的小時候,然後又說到了軍營,還有興武,當然還有孫婉主動提起來的太學。


    等到第二日清晨的時候,兩位新人一宿沒睡,早就變成了黑眼圈。


    馮橙橙和姑蘇進來侍奉洗漱的時候,眼神裏無不透露著古怪,她們年紀不小了,有些事耳濡目染之下,也是聽了不少。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小郎和孫娘子怎麽還穿著那身婚服?


    她們感覺出了不對勁,但也沒有主動問。


    話說兩位丫鬟昨日住在一間房內,以前有些不對付,不過在聊了小半夜之後,徒生了同病相憐的感覺,進而成為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王匡簡單收拾洗漱了一下,就去外麵練了一會拳法,把房間留給了女眷。


    “小娘子,等會要拜見主人,還有主母。”馮橙橙和姑蘇一起伺候著孫婉,擔心孫婉忘記,她忙的提醒道。


    孫婉還真的忘記了,她一拍腦袋,急匆匆的整理完後,與王匡一道,拿著棗、栗和腶修等物的竹器到王莽的寢門外等待。


    現在不過是卯時,四周的天還是黑的,不過王莽的房裏已有了燈光。


    昨晚幼子結婚,王莽多喝了兩杯,睡得稍微有點遲。但他的習慣一向很好,不上朝的時候,會按時在卯時三刻起床。


    兩位新婚夫婦也算來的準時。


    從這一刻開始,對於孫婉而言,非常的重要,也是她的成婦禮。成婦禮有三,分別是婦見舅姑、婦饋舅姑、舅姑饗婦。主要拜見對象是王匡的父母。自今日起,還要改口,將王莽叫舅,王匡的嫡母和阿母為姑。


    孫婉手裏竹器所放之物更有深意,其中,“棗”乃早起,“栗”乃顫栗,“腶修”乃是振作。


    聽見王莽的寢門打開,王匡與孫婉同時行禮。


    成婚後的第一天,便在緊張忙碌中度過,孫婉算是初步得到了王家的認可。


    成婦禮後,是廟見禮。


    廟見禮多在婚後三個月舉行,隻有舉行了廟見禮,新婦才算是正式成為王家成員。


    時間尚早,又在攝宮待上兩日後,王匡與孫婉一起迴到了王家莊子。


    這一次迴去,也是向所有人宣告,王家莊子迎來了它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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