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另一件事,和新封的那位興武侯有關。”


    魏無忌早就得知了王匡的身份,他放下了筷子,裝作好奇道:“不知何事?”


    王匡對這位神醫更加感激了,對方明顯是幫自己問的。


    “此事,說來也不是秘密,既然恩公問起,錢某就給幾位說道說道。


    半年前,那位安漢公六子,不是被封為興武侯,封地在興武縣嗎?那侯府自然也修建在興武縣。當時駐守在興武的官吏一得到命令,便開始動工。


    可就在兩月前,也就是入冬的時候,被趕上山的羌人再次下山,不光將興武縣普通人搶劫一空,連那興武侯的府邸,也被砸的個稀巴爛,時任縣令帶著手下跑到了郡裏,因為駐軍太少,沒做過多的抵抗。


    郡守前段時間去視察了一番,都沒敢進那興武縣城,很擔心山上的羌人突然衝下來,隻是派了一個將軍進去,將下山的羌人重新趕了上去。”


    “說起來,在這西海之地,無論是漢人,還是行走的行商日子都不好過。”


    在見識了西海城的防禦後,王匡對這片倉促占領的土地的防禦沒報什麽希望,但得知自己的封地,遭受了這麽重大的危機,差點被“滅城”,他的心裏有點說不出的味道。


    原本還打算等傷好的差不多了,去封地看看,這個打算隻能作罷。


    若以後迴到封地,必須擁有自己的軍隊,才有底氣,無論是郡守,還是郡裏麵的駐軍,都是靠不住的。


    傍晚睡覺的時候,魏無忌又給王匡檢查了傷口,重新敷藥。


    他悲天憫人的感歎道:“西海的形勢嚴峻無比,未來恐怕還有大的戰亂,老夫上次聽了你的建議,這段時間思考後,發現不失為一大法子。還請答應老夫,若真的有一天,你迴到你的封地,少些殺戮,真正的造福百姓。


    隻要羌人融入大漢,他們也會是大漢人。”


    王匡自是應承下來,魏無忌是個純粹的醫者,正如他的先生鄧錦一樣,是個直言不諱的教書先生,他們都隻適合做純粹的事情。


    如果政治,還有西海這邊的局勢,真如他們那般單純就好了。


    魏無忌對王匡的感覺很好。


    在知道他的身份的時候,魏無忌先是驚訝,他不是沒有見過那麽年輕的列候,但那麽接地氣,為了大漢人報仇深入敵營的侯爺,魏無忌還是第一次見到。


    經過這小半月的相處,他發現了這位小侯爺更多的優點,有一顆赤子之心,他說的每件事,做的每件事,最後的出發點都是好的。


    更何況,這位侯爺懂一些醫術,與他的關係親近,魏無忌想到了小時候師父的教導,或許把醫學這門學問發揚光大的事,可以麻煩下這位侯爺。


    自己的這張老臉,不知道還能用幾次?


    隻希望,這個世界少些殺生。


    王匡在魏無忌走後,就躺在床上眯著眼,即使和他同房住的幾個店裏夥計,嘰嘰歪歪的走進來,發了幾句牢騷,他也沒有睜開眼。


    他在想事情。


    此次抵達西海郡,郡守是不用拜訪的,況且就算他找上門,沒有拿印章,很可能被當成冒牌貨,興武縣也不用去,現在就等魏公處理完事情,返迴長安。


    但在這期間,他可以寫一封信,並委托行走西域的行商,把信件送到西域都護府,給那裏的小舅子們報個信,塞外沒有傳來其他的消息,孫家的小舅子大抵是安全抵達了。


    然後隨魏公一起返迴長安,途中路過武威,再順道看看萬修他們迴去了沒?


    另外,不論景丹萬修他們離開沒有,隻要朱儒他們順利逃出來了,一是可能直接南下,重新迴到武威,二則按照和孫家小舅子們商量的路線,從雲中或者朔方返迴長安。


    隻希望能見到他們,若這幾個人沒逃出來,王匡不知道怎麽麵對莊子裏的人,還有蕭家的人。


    天亮第二日,在皮娜的幫助下,找來了筆和竹簡,王匡給幾個小舅子寫了封信,裏麵提了下自己安全無事,至於塞外的所作所為,隻字未提,並告知他們下次迴信,可以直接郵寄到王家莊子。


    那個時候,他大概率已經迴到長安了。


    下午的時候,將這封信交給了錢大商人,看在魏無忌的麵子上,錢朝沒收錢財,隻是他告訴王匡,因為西域這邊很亂,他不能保證這封信能送到。


    “匡謝過錢兄,此事麻煩您了,盡力即可。”畢竟是委托人辦事,王匡很可惜。


    “既然少年郎信任錢某,錢某自當盡力。”錢某轉眼就去找相熟的行商,做事情雷厲風行,也難怪能這麽快積攢出這麽大的家業。


    錢朝走了,魏無忌告訴王匡,他們也將在兩日後啟程返迴,並打趣到,若是路上順利,歲旦前,王匡說不定可以和家裏人團聚。


    至於魏無忌,隻有一個不爭氣的兒子,聽說在遼西郡做著藥材生意,與鮮卑人的交往算是比較多的。


    說到歲旦與家人團聚,皮娜的心思跑遠了,她望向了遙遠的西方,那裏是大秦的位置。


    “你們大秦有過年這種節日嗎?”王匡隻知道後世有西方最大節日便是聖誕節。


    據說是為了紀念耶穌的出生,耶穌是公元一年出生,也就是元始元年,而現在是元始四年,想到耶穌,王匡也順著皮娜的視線望向西邊,思緒不知不覺的飄遠了。


    “我們有農神節,應該和你們漢人說的‘歲旦’差不多。”


    原來,農神節是大秦人在年底祭祀農神的一種活動,聽著皮娜的講解,王匡大致猜到了,後世的聖誕節,大概率借鑒了很多農神節的習俗。


    此時的大漢與大秦,雖然遠隔崇山峻嶺,但都有獨屬於自己的文化,他們為了自己的文明而生存。


    唯有真正的堅韌不拔者,才能將這些文明傳承下去。


    離別之日臨近,這次返迴長安,魏無忌隻雇了兩個仆從,加上王匡和皮娜,一共五個人。因為擔心王匡腿上留下暗傷,隻好再次找了一個牛車。


    一行人離開的時候,錢朝親自把他們送出了簡陋的西海城。


    黃沙漫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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