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王匡在思考餘生的時候,門口跨進了個俊俏的美少年。


    約莫十歲,唇紅齒白,鼻梁高挺,肌膚宛若美瓷,可謂風姿卓越,讓人眼前一亮。


    很帥!


    這樣俊俏的容貌分別長在幾個人的身上,能讓人刮目相看,但長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很容易把人迷住。


    王匡哼唧了兩聲。


    不知為何,他對這張臉有猛揍一頓的衝動,可能是所謂的妒忌心在作祟。


    見少年又換了個站姿,他卻口舌幹燥,索性半死不活的喊道:“水。”


    少年猶豫片刻,終是走了過來,拿起水壺優雅的盛了一小杯,慢慢送到了王匡嘴裏,聲音清朗緊勁,絕而不茹:“我救了你的命。”


    “咳咳,此事我定不敢忘,想必我還有其他恩人。”王匡仰著頭,貪婪的吮吸完,自來熟的用眼光示意再來一杯。


    “你說的很對,你最應該感激的是我家小妹,當時在襄陽城以北的禿鷹山,你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本來是不打算拉你上車的,是我小妹死纏爛打的央求母親。母親同意了,隨後路上遇到醫工,是他把你從鬼門關拉了迴來!”他實話實話。


    這也是父親今春病逝後,少年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說這麽多的話,他講的很仔細。


    王匡卻傻了眼,那個時候,說不定自己都穿越了,差點成為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


    “誰把我裹成了這般?”王匡用嘴巴示意了下纏繞在身上的麻布。


    “那是神醫魏無忌。”少年似乎對此人頗為尊敬,有些生氣的糾正道。


    接著拿著水壺坐在榻上,自飲自斟,沒再管床榻上的病人。


    魏無忌?


    平生隻聽過張無忌。


    大漢朝人才輩出,曆史上沒有記載,就不證明沒有這個奇人,王匡默默記下了這個救命恩人。


    最怕空氣安靜。


    少年不喜言辭,有點像直男,王匡對於直男有清醒的認識。


    他沙啞著公雞嗓子:“我,王匡,江夏人。”


    “我,劉秀,南陽人。”少年揚了揚眉,便不再多語。


    你,劉秀?我還秦始皇呢!


    可王匡再打量了一眼,有些懷疑了。


    嘶,還別說,他這年紀,還真的有可能!


    “你那個妹子叫劉伯姬?”他心跳加快,脫口而出。


    劉秀警惕的看了眼病人,聯係到小妹的年紀,搖了搖頭,冷冷哼道:“你怎麽知道?是巧兒告訴你的吧!”


    巧兒?


    王匡一臉懵逼樣。


    見那家夥怔怔出神望著屋頂並不理會自己,劉秀翻了翻白眼,撇撇嘴道:“不說算了,你這人太無趣了,巧兒有些……怕你,阿母讓我看看,走了!”


    夜已深,人不在。


    隻剩下那個叫巧兒的丫鬟在門口徘徊,最終鼓起勇氣端著藥湯走了進來。


    “小郎君,吃藥……”


    王匡木然的點了點頭,他怕再嚇到這個丫鬟。


    咽下藥,通過先前的觀察,他心中早已篤定,不會認錯的!


    現在是元始三年,曆史記載,其父劉欽便在今年去世,此次他兄妹與母親樊氏路過新都,定是準備前往遠在蔡陽的叔父家中。


    轉念一想到劉秀是未來東漢建立者,覆滅新莽的主力軍,號稱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大魔導師,王匡頓時心跳如打鼓,如同進了賊窩。


    原本打算抽個時間找到劉秀,一刀結果了他,將之希望覆滅在萌芽中。


    可現在這劉家人救了他,王匡又豈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處在這樣的糾結中,他在巧兒的服侍下吃了藥,直到有了計較後,才昏昏沉沉睡去。


    次日,樊夫人禮節性的看了王匡一次,便去忙著家中瑣事,房間內隻剩下劉氏兄妹。


    見總角之齡的劉伯姬不厭其煩地站在床榻前晃來晃去,好奇打量著他,王匡露出了最和煦的笑容,聽了昨夜劉秀的話,他對於劉伯姬是真的感謝。


    隻是這種笑保持的太久,臉蛋不知不覺有些僵硬。


    他咳嗽兩聲,問道:“伯姬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何要求盡管提來!”


    似從王匡的眼神裏得到鼓勵,劉伯姬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伯姬暫時沒想好,能不能先欠著。”


    沒多做思考,王匡很有風範的同意了。


    小孩子的事,也叫事?


    劉秀不滿的看了眼王匡,心道這家夥太虛偽。


    他沒好氣的點了點妹妹的額頭,眼神裏滿是寵溺:“小妹你遇到騙子了,這家夥遭了劫,現在連衣服都是我們家的?你這樣子,小心被拐走了,還要幫人數錢。”


    “嗚嗚,我不要被拐走,難道是兄長不要伯姬了?”一聽說被拐走,劉伯姬一雙眼起了水霧,摟著兄長的腿死活不敢鬆開。


    小姑娘亡父之後,最依賴的人除了母親,便是這位兄長。


    弱弱的哭泣聲傳來,本就不善於哄人的劉秀,頭更大了,他蹲了下來,擦了擦劉伯姬眼角的淚水,不斷重複道:“小妹不哭,是兄長的錯……”


    看著兄妹倆的真情實露,記憶浮上心頭,王匡發現他穿越重傷後那陰鬱的心情正在消失。


    這個世界上,同樣有在乎他的人。


    此刻,生活充滿了陽光。


    關於那對劉伯姬的承諾,當然是真的,他王匡堂堂七尺男兒,還不至於言而無信。


    樊家別院的日子平淡無奇,吃飯換藥睡覺,除了每日能見到活潑的劉伯姬和伺候他的巧兒外,很少見到其他人,連劉秀也來的少了些,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如此過了十五六日,王匡的腿腳已經可以慢慢活動,在嚐試著能下床後,他委托巧兒找了個木棍,一瘸一拐的到了屋外,準備親眼感受下這個新世界。


    與巧兒熟絡後,從小丫鬟的口中打聽到,他目前養傷的地方,乃是新都縣樊家別院。新都縣隸屬南陽郡治下,與老家江夏郡新市不過三四天的路程。


    饑荒年代,糧食才是生存的根本,說起來,西漢自元帝開始社會動蕩不安,災害頻發,餓殍遍野,隨後大新之滅亡,可以說天災獨占其五。


    今歲的旱情略有緩解,但每個人都被餓怕了,這不,樊家庭院有限的空地上都種上了大黍。


    劉秀正在施肥。


    王匡饒有興趣的走了過去,一陣臭味傳來,他見少年端著的瓷碗裏是雞糞,微微錯愕。


    任何人都很難將這麽一個美少年與雞屎聯係起來。


    見劉秀神色認真,他靈光一閃,若能把他調教成一個專注農事的農學博士,心之所向,也許就不會有以後的宛城起兵……


    這種想法,雖說有些幼稚,未嚐不能一試。


    花圃邊,劉秀對王匡的小心思全然不知,見人走過來,他眉毛動了動,便專心對付著花壇裏的作物。


    王匡輕咳一聲,指著作物,準備開啟忽悠模式,自顧自道:“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們的田裏種著畝產六石的稻子,種著畝產四石的麥子,還有比手臂粗的蘆菔……”


    大漢朝就算最好的農田,此時水稻畝產量不過三石多一點,麥不過兩石。


    見劉秀停下手中動作,好整以暇,轉頭看他,王匡暗道有戲。


    “你不相信我沒關係,這是一個叫做孟德爾的遊方道士告訴我的,它的原理正如兩匹好馬生出的孩子,大概率也是好馬一樣。而作物的交配是通過花粉這個媒介,試想一下,如果我們用同樣的方法,挑選出飽滿的種子,然後不斷的選種雜交互補,可以得到優良的種子,可抗病抗倒伏,自然可以增加產量……


    再把它們推廣到全天下,也不知道能養活多少人,我們總要試試,對嗎?”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劉秀從剛開始的詫異,到後麵的沉默,也許因為這種雜交原理的可行性,也許是王匡說到的大漢糧食問題,他難得沒有反駁。


    神色一肅,他停頓了很久,斟酌道:“明日便要離去,我先你把說方法記下,今年準備實施,可誰能證明它一定對的?”


    “若結果是錯的,我賠你一百緡,若證明我說的正確,以後來了長安,可繼續我們先前的農學雜交之說,除此外,那個道士還告訴了其餘的,都裝在這裏……我可以免費教你。”王匡露出了一嘴白牙,用閑著的一隻手,指了指腦袋。


    “你會這麽好心?”劉秀狐疑道。


    “因為在農學方麵,你比我有天賦。”王匡麵色坦然,臉不紅心不跳,默歎自己也有當舔狗的一天。


    兩位少年對望了幾秒。


    劉秀最後點了點頭,這個理由勉強接受,其實無論驗證的結果正確與否,反正兩邊不吃虧,他眸光微動:“若我去長安,怎地尋你領錢?”


    這還是濃濃的不信任……


    王匡的臉有點黑。


    “長安城內,隨便找個人問我的住處,一問一個準。”


    “誰會認識你?”劉秀漂亮的眉毛第三次皺了起來。


    他懂了,


    這家夥說不定一直是故意的,誆了小妹,又來誆他。


    先前因為雜交之說的好感也瞬間煙消雲散,他手裏的黑瓷碗緩緩舉起,蓄勢待發。


    發現劉秀的神色不對勁,王匡默默杵著棍子自覺地後跳幾步,與之保持了足夠的安全距離,努力讓自己臉上保持著一種淡然。


    “你應該清楚,憑借你我的才智,名揚長安,甚至……名揚天下都是早晚的事……唉,別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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