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一下子就跪了下來,雙眼帶淚,直接就給了自己一巴掌,說道:“主子,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會出去說的。奴婢打死也不會出去說的啊。”


    淑妃看了一下她的膝蓋,終是不忍,彎腰道:“起來罷。也沒有人怪你什麽的。隻不過是想讓你知道,這流言,就算是流言,也不是空穴來風的。流言用地好,可以保護一個人。用地不好,還可以毀掉一個人。”


    知秋想起了之前的淩昭容,試探著問道:“主子是想用之前對付淩昭容的那樣嗎?”


    淑妃頭也沒迴,眉微微地蹙了起來:“我之前對付過誰了嗎?你且牢牢記住,這世上,沒有流言的頭。就算是有,別人也未必就能查出來。別整天沒日沒夜的嚇自己。若是你怕了,就直接說一聲便是。”淑妃壓根就不怕誰把這些話傳出去,有時候,不是要捂著,還就是要讓它散出去,才好渾水摸魚。


    知秋似乎通透了一點兒,反正看淑妃是沒什麽著急的,也就放下了一小半心。隻要那些有根有據的事不被發現,這些流言,也終究是個流言。她就在一旁拿起了梳篦,開始給淑妃打理起了頭發。


    淑妃的眸子流露出了清冷的光輝。她望著鏡子裏的自己,思緒漸漸地飄忽了去。梅美人恐怕是從貴妃那裏知道了什麽吧,所以才專門來試探自己。而那支釵,看樣子竟然是如昭媛送給梅美人的。自己將釵還給如昭媛,本是想敲山震虎。誰知道,這虎還敲錯了。她第一次覺得有什麽事隱隱從底下滋生了出來,仿佛纏住了她的腳。待她發現過來的時候,那結果已經有些不能掌控了。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這麽多的心血付諸東流。這件事情,她捂也得捂下去。如昭媛是嗎?那就先從,子嗣入手吧。


    她微微綻放了一個笑容,然後對著知秋說:“明兒個準備一下,我們去看看溶充媛。”


    知秋怔了一下,也知道自己猜不透淑妃的心思的,答應著退了下去。


    亦瑤迴了慈安宮,清如幫她將外麵的披風給解了下來,然後又將火盆子移了些過來。亦瑤連忙將手在火盆子上烤了烤,覺得有暖意襲滿了四肢,她才鬆了口氣,坐了下來。


    她看著火盆子發神,眼前全是那發紅的碳。這一步,邁出去了,也收到了相應的效果。淑妃接下來,鐵定會有動作。隻是這動作,不可能是在貴妃這頭。自己說了釵的事,相信她很快就會去翠裳宮一次吧。或者,至少,也得和如昭媛遇到那麽一次。


    清如在旁邊,看著亦瑤的眉眼,輕聲道:“主子,身上還暖和嗎?”


    亦瑤迴過了神來,看著清如,微微笑道:“不冷了。你也坐下吧。”


    清如也不推辭,就在小杌子上坐了下來,望著亦瑤道:“主子是在想剛才的事情?”


    亦瑤點了頭,道:“你認為,淑妃接下來會做什麽?”


    “有疑慮是肯定的。不過她那麽多的大風大浪過來了。恐怕還是沉得住氣的。”清如思索道,“主子,您真不打算和皇上說這件事嗎?”


    亦瑤的雙手環著自己的膝蓋,半晌,她才道:“這個關頭上,我不要去煩他。等到他把前頭的事給處理好了,我會和他一五一十地說清楚的。”她不敢確定,他對如昭媛的感情,對淑妃的感情,對皇後的感情。她又不能不說。她心裏在慶幸,幸好前朝有事絆住了他。不然她真不知道,怎麽開口。


    清如卻有些擔憂地道:“主子,您這麽明了地朝著她說了這些話,就不怕,她有什麽不利於您的舉動嗎?”


    亦瑤的眸子定定地盯住清如:“我之前又礙著她什麽了呢?可是,她對我是怎麽樣的呢?”雖然還沒有證據,可是她已經知道了,那幕後的黑手,就是淑妃。亦瑤想到這裏就覺得心裏一片冰涼。盡管自己是無害的,但是她為了走得更好,就可以隨便把別人踩在腳下墊背嗎!這麽多次的教訓,她不想再在這裏被當成軟柿子捏了。


    清如也沉默了。兩人對坐無言。


    到了晚上,皇上仍然沒有駕臨後宮。亦瑤的心在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微的奇怪。照著自己的想法,麟兒出了這麽大的事,即使他不在自己這邊留宿,也會過來看一眼的啊。她的心裏不自覺地生出了一絲擔心。


    卻說皇上在前朝,確實遇到了棘手之事。


    劉宰相到現在仍然沒有消息,卻有一份別的密函送到了驛站,一路竟然就遞到了皇上的手中。


    這份密函現在就靜靜地擺在了禦案上麵。皇上沉著眼看他,抬起頭來問秦策道:“還是沒有消息嗎?”


    “迴萬歲爺,郭將軍那邊仍然沒有消息。沿路的驛站也都發來了消息,說是根本就沒有收到過劉宰相的書信。”秦策迴答道。


    皇上本是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的,聽到了這句話,身子往前傾,雙肘擱在了禦案上,撫了一下額頭,半晌才道:“有沒有去查,林家和傅家最近的情況?”


    秦策彎了彎身子,然後道:“迴萬歲爺,奴才派人跟著了。沒有別的特殊的消息傳來。”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原因,好似他們府上的人這兩天出門的也少,來探訪的也少。”


    皇上的眸子閃了一下,然後道:“你繼續盯著。最好,連那些送菜的出去辦事的小廝婆子也給朕盯緊了。”劉宰相的事,恐怕他們早就知道了。皇上怕他們當堂發難,更怕他們在背地裏搗鬼。


    秦策答應了,看著皇上眼圈兒周圍的青色,輕聲問道:“萬歲爺,您還不歇息嗎?”


    皇上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再看一會兒奏折吧。把天朝的地圖的都給朕找過來,還有皇城周圍的。”


    秦策愣了一下,答應著就把地圖拿來了。


    皇上展開了地圖,看了一會兒,隻覺得眼睛都快被糊住了。他往嘴裏灌了一杯已經涼掉的茶水,覺得神思清明了不少。但是不過片刻的功夫,困意一波接一波地湧上來。


    秦策見此情景,有些擔憂地道:“萬歲爺,您還是先去休息吧。身子要緊啊。如果又像上次一樣,太後娘娘也會擔心的。”


    上次?皇上突然想起了在鬆眠寺的時候亦瑤氣唿唿地往自己的嘴裏塞東西的模樣。他的心忽然繾綣了起來,手中拿著奏折輕輕地放了下去,說道:“那就歇息了吧。”


    秦策見皇上沒有去後宮的意思,再次問道:“皇上,要召哪位娘娘嗎?”


    皇上站了起來,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用了。我們去慈安宮吧。免得太後她老人家擔心。”順便看看亦瑤和麟兒,才兩日不見,仿佛已經好長的時間沒有見著了。


    秦策當下也沒有說話,靜靜地去備好了轎,然後服侍著皇上過去了。


    太後還歪在榻上。皇上給她請了安,太後睜開了眼,目光很清澈:“皇上,前頭有消息了嗎?”


    “沒有。兒臣已經加緊派人去尋找了。”皇上的疲倦都隱藏不住了。


    太後看了他的蒼白臉色,也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拚起命來,和自己的執拗性子倒是真的很像。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許多:“先去休息吧。若是要派人尋,還是派些人盯金烏國吧。劉宰相這個人,在很多的細節上會很注意。興許,他是故意躲起來的也不一定。”


    皇上點了點頭:“希望吧。”他停了會兒,又問道:“母後這幾日可好?”


    太後的臉上綻開了一個笑,嘴裏卻是有些不客氣:“去去去。我一個老太婆天天都是那樣子。你去看看孩子吧。”


    皇上也懶得再推辭了,直接就應了,然後告退。


    鄧姑姑走上來,服侍著太後娘娘脫了外衣裳,又伺候著她躺了下去,輕聲道:“主子這迴可放心了吧?萬歲爺這麽晚了,還不忘梅美人。”


    太後輕輕閉了眼:“庭了還是像他父親多一點。”所以雖然多情,可是,真的遇到了那個專情之人,任多少的旁人都是入不了他的眼的。而之前的那位,很明顯就是先德妃。不然庭兒現在也不會是皇上了。太後的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如果不是專寵,自己也不會三月五載就被召幾次,但是如果不是專寵,庭兒又怎麽會是太子。所有的都是矛盾,甜甜苦苦過後,唯剩輕輕的一聲歎息。她閉了眼睛,臉朝向了裏麵,睡了。


    鄧姑姑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屋子裏終於徹底地靜了下來。


    皇上走到亦瑤的房門前的時候,看到裏麵已經關上了燈。秦策本想上去叫門的,皇上止住了他,問道:“朕先去洗一把臉,再進去。”


    孩子睡在最裏麵,亦瑤睡在床的正中,一隻手擱在孩子的肚子上。她睡著前,正在拍著孩子睡覺。


    一個有些溫暖的懷抱從她的背後將她整個摟住了。


    亦瑤迷糊著翻了個身,手往後一摸,正好掐到了皇上的胳膊,她嘟噥著問道:“璋庭?”


    “是我。”皇上的聲音也沒有了之前的堅毅,隻有濃濃的倦意。他著她的脖子,很快便將亦瑤給弄醒了。


    亦瑤睡眼惺忪地睜了眼,翻了個身,和他麵對麵。她的手指撫摩著他的眼瞼,問道;“怎麽忙到這麽晚?”


    翌日清晨,亦瑤還在朦朧中,就聽到有人起身。她微微睜開眼睛,他在她的額頭印了一記,說道:“我去上早朝,你再睡一會兒吧。”


    亦瑤含糊著答應了,就從被窩裏露出一對眼睛,看著他的背影離開了。她看著他穿著龍袍的樣子,嘴角早已彎起了一個嘴角。她的男人,穿這身衣裳,真帥!


    等到她起床後不多久,就有人來告訴了她。淑妃去了雙溶那邊,現在已經迴去了。


    亦瑤的手正拈起了一根玉簪,聽了這句話,她也沒有什麽反應,隻是拿著簪在自己的頭上比畫了一下,然後穩穩地簪進了發間。她站起來,說道:“該去拜見太後娘娘了。”這是她最近的功課。


    這麽一連幾天,後宮都風平浪靜,似乎之前沒有任何事發生一樣。前朝也沒有更多的變化。皇上隻來了那麽一次,後來卻是連續有兩晚都是歇在淑妃那邊的。


    可是事情,總歸是有些變化的。比如現在,一個小宮女瑟瑟發抖地跪在皇後的麵前,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皇後也不急,就在那裏坐著慢慢地喝茶。兩邊坐了一溜的妃嬪。


    沈嬤嬤上前去,暗地裏擰了那宮女的背一下,然後低聲道:“還不快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那宮女吃痛,更縮了縮脖子。她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下皇後,見到皇後飛過來的眼神,她立刻嚇得連連磕頭:“皇後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皇後的眉微微皺了一下,然後道:“這茶的味道太淡了。換濃的來。”她的目光掃向了那宮女,慢騰騰地說道:“你錯在哪裏了?”


    “奴婢不該亂嚼舌頭根子。”那個宮女低著頭啜泣著。


    皇後的臉色舒展了許多,然後道:“這話是從你的嘴裏傳出去的?”


    那個宮女連連擺手,一副驚恐的樣子:“這件事也是奴婢聽到別的姐姐說的,不是奴婢傳出來的。”


    皇上微微一笑:“她們跟你說了什麽?你又跟別人說了什麽?”


    “奴婢,奴婢,不敢說。”那個宮女的聲音低了下去。


    沈嬤嬤站在她的身邊,聽了這句話,直接道:“大膽,皇後娘娘問話,還任由你挑嗎?快把這些事從實地招出來。”


    那個宮女的全身抖了一下,然後帶著哭腔道:“奴婢不敢撒謊。奴婢聽說,淩昭容娘娘的死,和淑妃娘娘有關。他們還說,說是這次二皇子生病,也和淑妃娘娘逃不了幹係。”


    啪的一聲。淑妃的指甲已經折斷在了椅子扶手裏。她的眼裏已經蓄滿了淚,可是卻沒有辯解一句,一個人把身子坐的很直,眼圈兒都是紅的。


    亦瑤看過去,看到淑妃的樣子,微微低下了頭。自己隻是讓人傳了後半句,這前半句,不知道是誰加上去的啊。”


    皇上的心裏那叫一個舒坦,卻還是板起了麵容,喝道:“是誰在傳這些話!”


    那小宮女本來未說完的話也不敢再說下去了,縮了縮脖子,說道:“奴婢不敢隱瞞,奴婢是聽到繡房和浣衣局裏的姑姑說的。”


    繡房,浣衣局。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的地方,竟然同時都在傳這些謠言。皇後的聲音充滿了嚴厲:“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傳的!”


    “奴婢,奴婢不知。奴婢是在三天前聽說的。”小宮女隻覺得害怕。自己隻不過是跟著傳了一下這樣的話,竟然自己就被管事的公公給抓住了,直接就送到了皇後的跟前。在之前,她可是連大宮女的麵子都是見不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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