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瑤心中暗生疑竇,但還是令傳他進來。


    隻聽得“噠噠噠”一串穩重的腳步聲漸漸而來,隨即走進來一位青衣男子。


    但見他長身玉立,青衣翩翩,容顏雋秀超逸,端的有一種超然世外的仙姿。


    見到他,冷亦瑤從鸞鳳椅上跳了起來,一把撩開簾幃,疾步奔到那人麵前,驚喜叫道:“先生,是你啊!”


    原來,來人正是東方玨。


    “怎麽,不歡迎我麽?”東方玨微微笑著。


    “不!不!”冷亦瑤見到了東方玨,竟然有點語無倫次了,忙指著旁邊的椅子讓他坐下。


    玉香不明白一向行事高貴不紊的皇後今日為何見了這個俊逸的青年竟然會有點手忙腳亂,迷惑不解地到一旁沏茶去了。


    而又有誰能明白冷亦瑤對於東方玨的特殊感情呢?


    在此危難時刻,名氏東方玨的來臨無異於是雪中送炭!而冷亦瑤喜歡東方玨,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看到了他,總會使自己迴憶起五年前那個不眠之夜!


    一個人,一間小房,已經成了永不磨滅的記憶!


    斯人尤在,而故人已逝!


    難以言說的痛啊!


    東方玨靜靜望著冷亦瑤微紅的眼眶,微微笑道:“還在想他麽?”


    冷亦瑤歎息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東方玨道:“你們的孩子可真是天地之精華。”


    聽到東方玨提到明軒,冷亦瑤麵容上露出了一縷微笑。


    東方玨仿若自語,道:“眉為文彩之宮官,禮儀之官,醫者認為,眉毛內應肺脈。眉毛清秀之人具有很強的責任感和自尊心,眉棱骨高,則是有誌氣、不願意屈服於人。劍眉鳳目可以文武雙全、留名千古;一雙具有不怒而威的眼神的眼睛,給人更多的敬畏和依靠感.故此相術上講,眼睛貴在神,麵部五官以十分論的話,眼神可獨占四分!而亂世開國君王,要在氣勢上鎮住那些虎狼之輩,當然在麵相上需要一雙露威帶煞的的眼睛!。所謂龍顏,你看那龍王,他們的額頭都是方的,在額頭中見有一塊隆起的骨頭,那叫尺骨,據說龍隻有長成了尺骨,才能唿風喚雨,騰雲駕霧,隱身藏行,而若人在天庭上有一塊方正的突起的伏羲骨,這塊骨頭越是方大越貴,圓形為次.這就是所謂的“日角龍顏“。身長七尺三寸,劍眉鳳目,日角隆準,天日之資、龍鳳之表,為帝王之象,此天命也。“


    冷亦瑤道:“先生是在說承曦嗎?可惜他卻無帝王命。”


    東方玨微微笑道:“我是在說承曦的兒子明軒。”


    冷亦瑤渾身一震。


    東方玨衝她點點頭,道:“是。明軒繼承了你和承曦的所有優點,還比承曦多了些許柔韌,比你多了許多詭計,現在蘭子騫病重,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想法?”


    亦瑤四處望望,見無旁人,低低對東方玨道:“實不相瞞,皇上已駕崩……”


    東方玨大吃一驚,但隨即微微笑道:“正好行事!”


    亦瑤抿了一口茶盞,對東方玨道:“先生看楚靖王如何?”


    “你是想……”東方玨沉吟半晌,道:“暫時可擔此重任,隻不過紀恆在宮中權勢極大,時機還未成熟……倒是有一個辦法到可以達到一箭雙雕的目的――既可以掩蓋皇後娘娘的‘罪惡’,也可以暫時緩和皇後娘娘和丞相之間的危機,而最終達到夢寐以求的目的。”


    “什麽?先生快說!”


    “將武燁王之女雲岫許配給皇太子殿下,聯姻後也就緩和了兩大集團的矛盾!待到日後羽翼豐滿之時皇後娘娘就可以為所欲為……”東方玨道。


    聽了這話,冷亦瑤身子重重地跌在了鸞鳳椅上,嘴裏喃喃道:“可是雲岫是薛哥哥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啊!我怎麽忍心讓她來做和談的籌碼。”


    東方玨淡淡道:“成帝王大業者要有非常人的謀略。”


    “可是,我是一個女人!薛哥哥是我的知己……”


    恍惚間,那個白衣絕世美男衣袂翩翩又來到了自己麵前,目光清冷,唇吻似四月玫瓣,翩翩如花中白蝶,


    “……在這一生中他愛過三個女人,一個是他的母親――已經離開人世;另一個朝夕相處對他關懷備至,但是卻是可望而不可即;還有一個……就在眼前――他此生已經注定不能接近任何一個所愛的女人,但一個月前……他卻對一個叫‘冷亦瑤’的女子動了心……為了她,他甘願投身火海!”他說著複又捧起冷亦瑤的臉,輕輕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就像是一隻翩翩的白蝶怕觸疼了嬌嫩的花蕊。


    ……


    “女人?恐怕你從今後要掌控整個王國的命運!”東方玨淡淡道:“你不願舍出這枚棋子,那麽就做好被株連九族、五馬分屍的厄運吧。”


    “我……”冷亦瑤心亂如麻。


    就在這時,門“咣鐺”一聲被推開了,冷亦瑤就見柔和的陽光下站著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女孩,她清澈的眼睛流淌著兩汪清泉,粉紅的嘴唇微微翕動了幾下,說:“皇後娘娘,我願意嫁給皇太子殿下,請皇後娘娘將雲岫賜婚給皇太子殿下……”


    她怎麽出現在這裏?哦,定然是東方玨把她帶來……


    冷亦瑤一把將雲岫摟在懷中,哽咽道:“你可知道嫁給蘭天澈可意味著什麽?”


    雲岫道:“雲岫自幼父母雙亡,是義父將我撫育成人,我隻知道在這個世上沒有比義父義母……還有……”雲岫咬了咬嘴唇,道:“……明軒弟弟更親的親人了!我願意為他們做任何事――何況嫁給皇太子又不是什麽壞事……”雲岫臉上露出微微的笑,眼角卻有淚水悄然而下。


    怎麽不明白?怎麽不知道?嫁給蘭天澈就意味著自己再也不能自由出入王宮,再也不能見到義父義母,再也不能……和明軒見麵玩耍了!可是,自己不嫁他們全都要受牽連!


    那麽就讓自己做那枚棋子吧!


    “不好了,貴妃娘娘來了!”玉香奔進來叫道。


    冷亦瑤泰然自若對東方玨和雲岫道:“你們盡快從後門離開。”


    “皇後娘娘您呢?”雲岫問道。


    冷亦瑤麵上含著自信的微笑:“在這裏等她,一塊兒去看皇上。”


    寢宮內陰翳不明,有詭異的氣息彌漫在半空中,貴妃紀冥嫦見皇後不在左右,一麵輕輕唿喚“皇上”一麵將手撩起明黃的簾幃。


    一縷清冷的微光映射到蘭子騫的麵容上,顯得有些詭異可怖,紀冥嫦看到驚叫了一聲往後退卻,卻聽得身後腳步響,迴首一看,有個人正堵在自己麵前,刹時驚叫起來。


    “貴妃不通報就私自出入皇帝寢宮,莫非……有什麽說不出口的緣由?”那人徐徐道。


    紀冥嫦定了定神,這才看出麵前之人是皇後冷亦瑤,邊罵道:“你這個竟敢謀逆弑君的妖女!”一麵衝上去欲要揪住她的衣襟,卻被冷亦瑤狠狠一下打在臉上,跌坐在地上。


    冷亦瑤對紀冥嫦道:“貴妃在本宮之前來至皇上龍塌旁――有侍女玉香和侍衛作證,你想要誣賴可是情理難容!”


    紀冥嫦百口莫辯。


    皇上駕崩已成不爭事實,心中雖然悲痛,但是一番思慮過後,紀冥嫦還是決定聽從皇後建議,武燁王之女雲岫和皇太子蘭天澈先定下婚約,待成人後再舉行婚禮儀式,安葬皇帝後,蘭天澈即加冕稱帝。


    這一日,待一切都穩妥之後,冷亦瑤先發布皇太子與武燁王之女訂婚的消息,而後才令皇太子將皇帝駕崩的消息詔告天下。


    一切商議妥當,待先皇入土,新皇就登基。


    而皇後冷亦瑤為太後,楚靖王徐承昊為攝政王,丞相紀恆為國舅,紀冥嫦為太妃。


    此後不久,忽然一日有人來報:“亓國王夙奕辰來訪。”


    這一道消息頓時震得滿朝皆驚。


    夙奕辰,一道閃耀在北部原野的閃電已經照耀了整個天空!此時,帝國風雨飄搖之際,他又來幹什麽?


    他又是何時到達的大氏?


    “他帶了多少人馬?”待明白過來後,楚靖王徐承昊這才問道。


    “迴王爺,夙奕辰隻有隨行的幾個侍從,並未帶刀械之類。”侍衛答道。


    大大出乎意料。


    徐承昊望了望冷亦瑤,對侍從道:“快準備迎接。”


    肅立兩旁的群臣中,蟠龍大道上緩緩走過來一個年約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


    淡淡的微風送來梔子花綿綿的清香,有粉白的花瓣在空中縈繞飄舞,如風中白鶴般的少年款款行走在斑駁陸離的蟠龍大道上。


    不是承曦,又是何人?


    冷亦瑤強忍住自己內心的狂跳,上前一步,道:“大氏皇後魏亦瑤。”


    “亓國王夙奕辰。”他冷冷的麵容掠過了一絲淡若漣漪的微笑。


    恍惚間天地間傳來那遙遠的聲音:“承曦,你笑的樣子很好看,可又為何那麽吝嗇自己的笑容?”


    “他費盡心機維護自己得之不易的勝利,用堅硬的殼包裹自己孤獨而脆弱的內心,他不願看到任何人的不屑與嘲笑,他又總認為年輕的麵容總會掩蓋掉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威儀,而笑容會使自己顯得稚嫩可笑,於是‘笑’對於他也變成了一種奢侈!”他說著迴過頭來,對冷亦瑤道:“但是,在自己的愛人麵前,他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住自己滿心的歡喜。”


    ……


    淡若雲煙的話語在風中漸漸飄遠,冷亦瑤眼前卻隻有這個如疏影橫斜紫林修竹般的白衣男子。


    可是他卻為何總是可望而不可即?可是,他的臉為何總是這麽冷漠?


    他……到底是誰?


    “承曦――”她癡癡地望著眼前這個熟悉而陌生的男子。


    他不看她,轉身離去,風掀起他雪白的衣袂在空中飄蕩,恰似一株迎風搖曳的雪梨花。


    夙奕辰!亓國國王!


    這世間相像的是太多!


    夙奕辰,時年二十三歲,出身亓國貴族,是亓國先皇最器重的三皇子夙天騏的獨子。據說他出生時天有異相,請世外高人看過後給過驚人的預言,此後突然消失十八年。五年前亓國國勢消退被徐承曦所滅,此後大氏宮廷政變時神秘的亓國皇子夙奕辰忽然現身發動政變,一時裏響應雲集,才一個月就召集數十萬人馬,不久後已經陷入毀滅的大氏附屬國亓國――竟然從頹廢的土壤中重新崛起並稱霸北部原野!


    作為一國之君,夙奕辰是亂世中的梟雄;作為行軍打仗的統帥,夙奕辰是插向敵人咽喉的一把利劍;作為一名文武雙全、相貌清俊男人,他似乎也並未有何不良嗜好,可是――奇怪的是身邊卻隻有一個名喚“殤兒”的宮奴。


    世人都在傳說夙奕辰不是一個“人”,他要麽是天神,要麽就是魔鬼!


    而此時夙奕辰一襲白衣,舉手投足皆高貴端華,鶴立雞群般如一位濁世翩翩佳公子,與人們印象中那個嗜血冷酷稱霸北部原野的亓國北帝形象大相徑庭!而大氏朝臣皆驚訝於亓國王夙奕辰竟然和羿陽王徐承曦太過相像,以至於稍一愣神就會把他當做徐承曦在世!


    但夙奕辰畢竟不是徐承曦!


    楚靖王徐承昊上前一步,對夙奕辰道:“陛下自遠方來,我等有失遠迎。”


    夙奕辰道:“大氏雖曾與亓國有過小小糾葛,但畢竟是唇亡齒寒的友好鄰國!大氏皇帝病重而朕卻不知――是失禮;大氏皇帝駕崩,朕若不來,就是無知。朕不遠千裏來到大氏一來是為吊唁大氏先皇,二來願麵見大氏皇太子,與未來新皇締結盟約――永世交好。”


    談話間,夙奕辰緩緩舉目掃視四周,俊美的麵上漾起一縷淡若漣漪的微笑,而那抹如池中清蓮的微笑卻使所有與之對視的大臣心中悚然而驚,皆垂首不敢與之對視。


    夙奕辰徐徐問道:“皇太子殿下不在這裏嗎?”


    徐承昊略一沉吟,答道:“先皇駕崩,皇太子殿下心痛神迷、不眠不休,方才得知陛下要來,已經派人去奏請,不久即可駕到。”


    冷亦瑤環目四視,果然沒有看到皇太子蘭天澈的身影,她低低問紀恆,紀恆卻悄然道:“夙奕辰一向陰險狡詐,一年前曾經親自率軍數千人與我軍上萬人作戰,卻奇跡般使我軍慘敗而歸,而他卻毫發無傷!他如今來大氏隻怕是來者不善,而為先皇吊唁隻不過是他堂而皇之的理由罷了!先皇才駕崩,皇太子又年幼,在國內局勢瞬息萬變的時刻,我們不便讓皇太子太子殿下貿然見敵國國王。”


    這是什麽話?


    冷亦瑤正在為紀恆不顧大局而氣惱,但轉念一想,這蘭天澈才剛四歲,平日裏在宮中雖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但遇到重大事件總是令人大失所望――他不來,倒省心!


    可是……亓國國王親自來吊唁先皇,皇太子避而不見――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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