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此人倒是不可小視。


    冷亦瑤心中暗想:這欒興華和徐承曦要是站在一起,還不知誰會占到上風?


    她想至此,又暗暗為自己這一想法感到好笑,一雙明眸環顧四周,徐承曦竟然還沒有到。


    無意間她的視線被一直跟隨在欒興華身側的一個侍者吸引住了。


    但見他中等身材,儀態高貴典雅,腮含春曉,麵若桃瓣,一雙眼睛脈脈含情,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異族服裝,看起來倒是英姿颯颯,別有一番異族風韻。


    這麽一個氣度不凡、容貌俊美的少年,其實在大氏國內冷亦瑤也不是沒有見過,禦醫薛南廖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亦瑤總感到那少年身上有一種如鶴立雞群般的非凡氣質,吸引自己欲要去解開其中隱藏的無數謎團。


    周芊月發覺了冷亦瑤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朝她笑了一下。


    這一下,似一方金色的陽光衝破了冰封的寒山,迢迢明泉映射出紫芬萬丈。


    果然非比尋常!


    隨著與會者的陸續到齊,大殿上沉入了暫時的靜寂。


    徐晟睿麵上的笑容顯得有點牽強,他問陳公公:“淑妃和羿陽王為何還不到?”


    陳公公道:“迴陛下的話,淑妃娘娘身患重疾不能行走,羿陽王殿下……身子有恙,不能前來赴會。”


    什麽?表姐冷夕顏竟然病重至不能行走了?


    而承曦――竟然因病不能赴會?


    陳公公這句話似一塊千斤巨石壓在冷亦瑤心上,沉甸甸地痛!


    “淑妃竟然病至不能行走嗎?而承曦……今日怎會突然發病?”徐晟睿生生將嘴邊那句話“昨日還好好的,今日怎的就病了”壓了下來,他也知道在這種場合還是少說為妙。


    皇後蘭若璃見徐晟睿神色之中隱藏了許多對承曦的不滿,忙道:“承曦殿下不能赴會,這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接到陛下口諭,就應昨晚將此消息告知殿下,可因天晚自作主張拖到今日,致使殿下因昨晚飲酒過度身子有恙。要怪罪就請陛下降罪臣妾吧!”


    徐晟睿雖心中十分不痛快,但還是盡快轉移了話題。


    這一行人先去用了膳,而後就一同到宮中賞玩,到了正午,因正遊玩到牡丹園,諸人就留在紫宸殿小憩。


    秀閣內,冷亦瑤關了門窗,對芷萱道:“快!將你的外衣釵環取下,我要趁他們午休扮作你的摸樣去武成殿看望承曦。”


    芷萱為亦瑤這一大膽舉動感到驚訝,但是還是依她所言交換了衣衫頭飾,含淚道:“姐姐千萬要小心啊!見了承曦哥哥,代芷萱向他問好!”


    亦瑤應了一聲,推開了門。


    日光毫無遮攔傾灑在白光光的院落裏,沒有一個人影,隻有知了在樹上唱著永無休止的陳舊的曲子。


    忽然,有個黑影如飛瑩般在拐角處轉瞬即過。


    武成殿毗鄰紫宸殿,大大縮短了亦瑤的行程;此時正午,人煙稀少,又為亦瑤去探視承曦減少了許多麻煩;大約亦瑤和芷萱身量差不多,此時經過精心化妝,打眼看去,一般人倒也看不出什麽破綻;最重要的是――皇妃並不是宮裏那些一般人想見就能見的。故此,不一會兒,亦瑤就到了武成殿門口。


    從朱紅的大門往裏看,但見有個窈窕俊秀的身影正在正殿外逡巡,亦瑤大喜,忙叫道:“鳳姨――”


    聽到這一聲叫,那女人迅速轉過身來,蒙了黑色麵紗的麵頰上,一雙明眸如水般泛出粼粼的光澤。


    果然是她――鳳姨。


    鳳姨走過來將亦瑤引進殿去,一麵用手比劃起來。


    亦瑤看不懂她說的意思,但是見她麵有殘留的淚痕,知她是為承曦身體擔憂,就寬慰她:“鳳姨不要擔心,承曦身體素來強健,又從來不為困難低頭,這一點小病不會將他擊垮!此次他飲酒過量,定是有解不開的心事,等會兒待我細細打探開導,務必要使他心情舒暢起來!”


    鳳姨滿含熱淚握住了亦瑤的雙手,朝她點了點頭,又比劃了起來。


    這一下,亦瑤看明白了,她要說的是:你是一個好姑娘,承曦能得到你的心是他的福分!


    亦瑤臉紅了,慌忙轉身往承曦寢宮而入。


    禦醫薛南廖和承曦貼身侍女韓菲兒正焦急地站在門外轉圈,見到冷亦瑤都大吃一驚,慌忙俯身來拜,卻被她攔住了。


    “殿下怎樣?”亦瑤急急問。


    韓菲兒道:“殿下昨晚迴來,奴婢還未發覺他跟平時有何異樣,今早來傳膳時,才見窗門緊閉,奴婢喚了好幾聲也未見動靜,趴到門縫上,這才知道充斥了整個大殿的酒氣竟然是從那裏而來。奴婢還要唿喚,聽到有酒壇撞在門背後摔碎了,被嚇了一大跳,緊接著屋裏就傳出來殿下的聲音,他讓奴婢快滾……“


    冷亦瑤蹙眉道:“殿下平日裏都是如此蠻橫無理嗎?”


    韓菲兒慌忙辯解:“殿下平日裏表麵看起來令人不可接近,但他待人從來都是禮遇有加――故此奴婢才感到事情不妙,忙叫人喚了皇後娘娘來……皇後娘娘叫不開門,因皇上召見大周使節時間緊迫,隻得令薛禦醫盡快趕來,自己先行離開。娘娘臨別時還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好好照顧殿下。薛太醫來了之後,總算把門叫開了。可是……他不讓人進去。”


    亦瑤秀眉緊鎖,轉身就朝寢宮而去。


    那扇朱紅色的門亦瑤太過熟悉,看到它,忽然竟想起多日前和芷萱遇到的險境了。


    ……


    勁風驟停,待冷亦瑤睜開眼睛時,見徐承曦白衣翩翩,正站在自己麵前,烈烈舞動的長發下,他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冷冷對冷亦瑤道:“記得以後進來要敲門。”


    ……


    “篤篤篤………”


    一連串叩門聲在炎熱寂靜的午間顯得分外刺耳。


    但,沒有一點聲息。


    略一遲疑,亦瑤將手碰到門框上,輕輕推了一下。


    “吱扭”一聲極其低微的響聲似乎顯得有點怪異,而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因簾幃都被拉得嚴嚴實實,屋內顯得很暗,而門縫斜射進來的一縷微光正投在躺臥在榻上的那個人略顯蒼白的臉上。


    “亦瑤……”他喃喃道了一句,複又翻身睡下。


    亦瑤疾步來到承曦床前。


    這個曾經雄姿英發的俊美少年靜靜地躺在榻上,一床暗紫的纏枝團花牡丹織錦被薄薄地覆在他身上,漆黑的長發淩亂地流了一肩,更襯托出他神情的孤單與落寞。


    看到承曦蒼白的麵容,亦瑤下意識地就握住了他的手。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握他的手,但是這一次卻似乎與往常都不一樣,以至於握住了他的,亦瑤渾身都在瑟瑟而抖。


    他的手整整比她大了一圈,修長而光潔,在指腹上還殘存著一些粗糙的繭子,亦瑤輕輕地撫摸著,像是怕觸疼了他,一下一下,就像是在觸撫著自己的身體……漸漸的,有濕漉漉的東西成串地滴落下來,落在他的手背上,淌成了一道小瑤……


    突然,承曦的身子動了一下,有一道微光正映在他臉上,亦瑤看到――承曦的眼皮微微一顫,緊接著就緩緩張開了眼睛。


    “亦瑤,真的是你!”他低低道,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甚至露出了一絲驚喜的笑容。


    知道他的心正在滴血,就沒有問他為何難過,亦瑤隻是說:“再不可如此蹂躪自己!你可知道你的身體已不僅僅屬於自己,你我表白的那一天就已經將我倆兩顆心拴在了一起,你難過,就是在用刀子割另外一顆心!”


    “唉!”他輕輕歎息了一聲,再一伸手臂,亦瑤就滾落在了他的身上:“在這個世上,我已經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親人,你……會也像他們一樣拋棄我嗎?”


    有晶瑩的淚珠不斷地滴下,亦瑤哽咽道:“我就是你的親人,你要擺脫我――沒那麽容易!”


    承曦道:“能得到你這句話,我即使立刻死去,也會心甘情願!”


    “不要說這種晦氣話!”亦瑤捂住承曦的嘴,道:“你不在,難道我還會獨活嗎?”


    錦被滑落到地上,二人恍若不覺,亦瑤能聽得到承曦因極度壓抑自己感情而發出的急促喘息聲,她心痛如絞,道:“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吧,這樣會憋壞了身子,亦瑤也會很……難過。”


    “哦……”他歎息了一聲,半晌徐徐道:“我昨日無意中聽到徐晟睿和母後談話,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我母親生前竟然和蘭子騫有過舊情,徐晟睿因此懷疑我的身世……”


    啊!


    “你的母親可是叫‘鳳弦’?”


    “是,你怎知道?”


    亦瑤大吃一驚:“我是自己猜的。怪不得蘭子騫……”


    提到蘭子騫的名字,冷亦瑤下意識望了一眼承曦,卻見他摟緊了自己,微笑道:“我跟蘭子騫沒有關係!說下去。”


    “蘭子騫曾將我誤以為你母親來保護,他又提起以前的事,說鳳弦被活活燒死,他曾經為此自盡,把那個惡魔恨到骨髓裏。”


    “是嗎?”承曦聽到這話精神立刻就鼓了起來:“如此看來,蘭子騫倒與我母親之死沒有關係!隻是有點不明白,我母親那麽賢德高貴,怎麽會跟大臣拉扯到一起――也沒聽說什麽醜聞啊!”


    亦瑤笑道:“因此,你不要為區區一句話而難過,況且這些話並不是已經確鑿了的事實。看開些,隻要堅持,總會有雲開日出的時候!”


    承曦臉上露出笑容來,俯下身去,在亦瑤頰上輕輕吻了一下,笑道:“我有什麽苦惱一見到你就化解了!難道說你竟是我的福星嗎?”


    二人正在談笑,忽聽得寢宮外一片嘈雜。


    “娘娘,您不能進去!”韓菲兒的聲音。


    “不好!”


    承曦欲要推開亦瑤,就見有兩個人已闖了進來。


    闖進來之人為首的正是貴妃紀嫣落,緊跟其後的就是――冷雲裳。


    “好一對情投意合的鴛鴦!”紀嫣落笑道。


    承曦道:“貴妃,惠妃今日來探視本王病體,並未有何不當之處!承曦又一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此事還望貴妃秉公處置。”


    紀嫣落冷笑道:“你們竟然在天子腳下亂倫,而深受皇上寵愛的惠妃竟至要淫亂宮闈,本宮豈能坐視不理!”


    “你!”承曦大怒,卻被亦瑤悄悄握住了手。


    冷亦瑤麵不改色,泰然自若對紀嫣落笑道:“貴妃執意要將本宮探視殿下病體之事說成擾亂宮闈,本宮也無話可說,但承曦殿下名譽受損,貴妃猜陛下第一個仇恨的會是誰?”


    “自然是你――惠妃!”紀嫣落美麗的臉上噙著一絲冷笑。


    “貴妃聰明一世,在此事上倒是犯起了糊塗!”亦瑤漫不經心道。


    “什麽?你竟敢說本宮……”紀嫣落怒道。


    “亦瑤本不想說,但都道是‘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此時又事關重大,故此也隻得鬥膽冒犯了貴妃了:承曦殿下被毀,最受陛下憎恨的就會是貴妃你啊!”望著紀嫣落驚異的目光,亦瑤不緊不慢道:“自然,貴妃告密後本宮和殿下按律被嚴懲,也許開始陛下礙於貴妃一番衷心會對你大大嘉獎,但在男人‘妻子如衣服’的妻妾和血濃於水的親生兒子的抉擇上,你猜皇上會更偏重於誰?心痛之後留在心間的自然都是對告密者的仇恨!皇上若是狠起來,那手段亦瑤就不用多說了吧?而皇後娘娘珍愛承曦殿下勝過自己親子,你猜她得知這一消息又會怎樣?紀貴妃得罪了大氏最為顯貴的兩個人,以後怕是……”冷亦瑤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三月盛開的桃花,但此時在紀嫣落眼中卻是如同一縷寒冰――令她不寒而栗!


    亦瑤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我想要跟姐姐說的就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是多麽難得的殊榮,它又該遭後宮多少佳麗豔羨嫉妒啊!人在高處若不懂得珍惜,跌倒深溝裏,都不會有人來扶!”


    紀嫣落似乎從來都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此時經亦瑤一點撥,心中才“豁然開朗”,她迴頭對冷雲裳低低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一切都已明了,那個在拐角處看到的黑影竟然就是她――自己已形同陌路的同胞妹妹冷雲裳!


    冷雲裳走上來道:“人證物證俱在,魏亦瑤勾引燕王殿下而殿下卻不為所動,此事確鑿,奴婢可以作證。”


    亦瑤怒從心底起:“你這番話講給皇上聽,你猜他是會相信我這個皇妃呢還是會相信你這個丫頭的?”


    冷雲裳笑道:“此等醜事,自然是要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


    紀嫣落聽了這話,麵上露出笑容來,對冷雲裳道:“裳兒聰明伶俐大有可為,好丫頭,以後本宮定要好好重用你!”說罷揚聲道:“起駕,迴宮。”


    “貴妃娘娘留步――”


    就在紀嫣落就要起駕去將此醜聞報知徐晟睿時,耳旁忽然傳來一聲斷喝,眾人循聲看去,卻見是禦醫薛南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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