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德裕皇後貼身侍女?”亦瑤隨口問。


    “不,踏雪才是德裕皇後貼身侍女。”


    “這個名字倒是沒有聽過。德裕皇後薨後踏雪現在在哪個宮裏應差?”


    “迴娘娘,踏雪在十六年前德裕皇後薨後因心中悲痛,竟失手燃火宮殿,早已葬身火海了。”


    “哦?踏雪怎麽如此不當心!”亦瑤驚道。


    “聽說是娘娘正在教才剛一歲的羿陽王殿下識字,踏雪奉命來傳膳,誰知當時德裕皇後急病發作……踏雪飛奔去叫人,誰知途中因慌亂碰翻了燭台,一場大火就此燃了起來。”


    啊?太不可思議的結局!


    亦瑤忽而轉念一想:但也許是為了更加合理的另一個目的設下的迷障吧?她不動聲色問道:“聽說德裕皇後不僅美貌而且賢德高貴?”


    冰痕道:“美貌賢德是所有見過皇後娘娘的人都公認的……”說話間卻是欲言又止。


    亦瑤瞥了一眼冰痕,徐徐道:“此秘密本宮知道也隻是在早晚之間,問你隻是考驗一下你的忠心。”


    “迴娘娘的話,並非是老奴不說,隻是怕說出來有損了皇家威儀。”


    亦瑤心中一動,卻不講話,麵上隻是冷冷的笑。


    冰痕見了,心中不禁陣陣發顫,但竟然仍然不答。


    今日才剛晉位,不宜與與宮女糾葛,待到日後再慢慢打探此事吧!


    亦瑤正想著,見有宮女取了團鏡放置在自己腦後,於是她就看到了自己現在輝煌的模樣。


    十二樹赤金綴玉所成的鳳冠,以雙鳳步搖為首,紫晶六鸞為翅,赤金鏤花為座,四周又綴了白玉、翡翠、夜明珠、各色寶石,雙鳳口中又垂下亮閃閃紅寶掛牌,一時裏爍爍生輝,光華耀眼。


    美是美得太妖冶了,就像是即將被供上大堂的佛像,不太真實。


    明鏡漸漸模糊起來,一個少年的影象漸漸清晰起來。


    忽然,沒有了喜悅,亦瑤如有物耿耿在喉,心中竟有點難過。


    承曦!從今後我就是你的母妃――不知你我相見會是一種怎樣的尷尬!


    洗漱完畢,換上吉服,亦瑤在芷萱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明媚的模樣,她輕輕一笑,道了句:“起駕。”


    吉時,亦瑤來至太廟祭告,聽司儀官念過賀詞,又從丞相蘭子騫手中接過冊封金冊,打開一看,隻見冊頁書著金碧輝煌的四個大字:惠妃之寶。


    “奉天承運皇帝製約:魏氏門著勳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後庭,譽重椒闈,德光蘭掖。可立為惠妃。欽哉。”


    冊封莊嚴的聲音徐徐在太廟裏迴響。


    大氏的皇妃冊封嘉禮――下一步就是接受百官朝拜了。


    由芷萱相扶,冷亦瑤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台階,迴望殿下,群臣肅立。


    一片靜寂中她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一襲黛紫色袍服穿在身上,玉白的內衣襯出他健康紅潤的膚色,而那俊美的臉在黑發的掩映下泛出大理石般的白,劍眉微挑,嘴唇緊抿,看那神氣,似乎是不屈於命運的捉弄,又似乎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挑戰!


    四目相對,瞬間迸發出灼目的光芒。


    百官朝拜儀式還在進行中,但亦瑤眼前隻有他俊逸的身姿。


    那少年款款起身,就在亦瑤熾烈的目光中,仿佛踏了五彩的雲,朝她走過來。


    亦瑤微微笑了,一時裏似乎已經忘卻了自己身在何方,欲將腿邁了起來,冷不防衣角被輕輕芷萱扯了一下,這才幡然醒悟。


    隻聽“噗通”一聲,那個紫衣少年就跪在了自己麵前。


    不!承曦!我不要你來拜我!


    “臣徐承曦叩見惠妃娘娘。”他的聲音一如往昔般動聽。


    稍稍停頓,隻聽“咚”地一聲,他以頭叩地,再起身時,額上已經有了一個銅錢大隱約的紅印。


    “免禮平身。”


    心裏疼地無以平複,麵上卻要仍露出嫻雅的笑。


    四目相對,亦瑤看到承曦的嘴角微微上翹,她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


    他隻是微微一笑,邁著堅定的步伐一步一步朝殿下退去。


    望著那一團黛紫的雲霧,亦瑤心中頓時堅定了起來:沒有人可以打得挎自己――除非是自己要倒下!


    承曦,你等著我――我要做你的皇後!


    “皇上駕到――”一聲長唿驚動了殿上諸人。


    原來徐晟睿大約等不及了,竟然親自來到了大殿。


    群臣跪拜見禮。


    “免禮平身。”徐晟睿說著,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側的冷亦瑤。


    金色的陽光柔柔地撫摸著她臉,因為離得近,連陽光下她透明的毫毛都看得見,而她一向美得令人不可正視的容顏今日因上了濃重的妝,更顯得高貴典雅、渺不可攀。


    恍惚間,徐晟睿的眼前出現了另一個女人的影像――一樣的美麗,一樣的高貴,一樣的才華出眾,一樣的……有點高傲倔強……


    徐晟睿一步步朝冷亦瑤走過去,輕輕牽起她的手,道:“和朕一起走吧。”


    在跪伏在地的群臣中緩緩穿梭,冷亦瑤又看到了人群中那個俊美的少年。


    別人都將頭低垂著,默視著麵前一方狹小的地麵,而他,灼灼的雙目穿透了縹緲的空間,落在亦瑤的臉上,火辣辣地燙!


    忽然,心裏一痛,一顆淚要滾落下來,忽然,那雙堅定的眼睛在告訴自己:堅強!


    金色的鸞鳳吉服漫卷了他紫色的朝服,糾纏在一起,有一種及其華麗的悲愴的激情!


    而那金色和紫色也僅僅是稍稍一觸拂,就分離開,戀戀不舍,卻又是無可奈何。


    不隻不覺間已經來至殿外。


    徐晟睿的手溫暖而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度,隨之縷縷飄來的就是那高貴的龍涎香,冷亦瑤在接觸到他手的一刹那,全身禁不住一抖,而他似乎也已經感覺到,那雙手牽得更緊了,他在她耳旁道:“從今後,朕會好好地待你,絕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而你要絕對地忠誠於朕,假使你騙了朕,你就將親眼看到那個男人被撕成碎片、打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心仿若被重錘狠狠擊打,亦瑤一時裏頭腦一陣混沌,但緊接而來的就是深深的厭惡,她在心裏冷冷地笑:把他撕成碎片?怕是你到不了他的近前,就會被撕成碎片!


    冷亦瑤對徐晟睿笑道:“陛下擁有大氏萬裏錦繡河山,有什麽不能如願以償的呢?”


    徐晟睿渾身微微顫栗:“如願以償?怕是普天下的女人都是在利用朕!”說到這裏,他麵色一沉,猛地抓住冷亦瑤的一隻手臂,叫道:“你們都想殺了朕,是不是?”


    徐晟睿的手似一隻鐵鉗緊緊箍在冷亦瑤的手腕上,她痛得眼淚差點掉下來,但是強忍住,冷冷對他道:“陛下,你失態了。”


    徐晟睿先是一怔,但緊接著就放開了她,甩了一下烏黑的長發,對不遠處侍立的陳公公喊了一聲:“送娘娘入住紫宸殿。”


    陳公公應了一聲,一路小跑趕過來。


    徐晟睿冷漠的眼睛望了一下冷亦瑤,嘴裏卻說出一句話:“去吧,好好歇息一番。你累了。”


    說完,玉立的身姿不再迴頭,徑自往殿上去了。


    這時候,芷萱才趕了過來,低低問亦瑤:“怎樣?”


    亦瑤冷冷地笑了一聲,隻是不說話。


    陳公公對亦瑤道:“請娘娘速去準備一番,老奴好恭迎您起駕紫宸殿。”


    冷亦瑤與芷萱出得殿來,卻看到麵前已花團緊湊般多了許多侍從,知道是徐晟睿賞賜給自己的宮女,就朝陳公公微微一頜首道:“起駕。”


    避開萬象殿的富麗堂皇,一行漸漸來至一座富麗典雅的高大建物前。


    陳公公躬身推開朱紅色的大門,對冷亦瑤道:“娘娘,小心。”


    隨著朱紅色大門“吱扭扭”地緩緩開啟,冷亦瑤眼前出現了一種奇妙的幻境。


    典雅的朱閣旁環繞著一片花海,紅的似火,白的如雲,粉的欺霞勝雪,如一片雲霧直鋪到了天際!


    恍惚間一位典雅高貴的美人倚竹巧笑嫣然,對她道:“亦瑤……”


    正在看,那美人又到了一叢如火焰般熊熊燃燒的美人蕉旁,對她道:“我在這裏。”


    ……


    陳公公插言道:“紫宸殿,是陛下專門為德裕皇後修建的宮殿。因德裕皇後生辰在四月,又酷愛牡丹,皇上就千方百計派人四處搜羅種植牡丹的高人。但牡丹耐寒,不耐高溫;喜陽,但不喜歡曬;而且每年春上都要經過極為複雜的嫁接,才能保得花香四溢。故此種植起來極為不易。終於皇上對皇後的一片盛情終於感動了上蒼,在這片從來沒有種植過牡丹的紫宸殿居然也有了花中之王的落腳之地!而幾年下來,紫宸殿竟然形成一個牡丹盛園!每到四月,這院中竹林幽幽,丹香四溢,更是皇族貴眷遊玩聖地。後來,德裕皇後一場疾病後就竟香消玉殞駕鶴西去,這座紫宸殿就被永遠封藏了。”


    美人雖逝,但花香猶存!


    冷亦瑤不禁在心中感慨萬千。


    無意間一抬頭,冷亦瑤卻發現不遠處半空中有一座熟悉的景物,數日前發生的情景又一幕幕閃現在眼前,一時裏竟呆在了那裏。


    ……


    “我們到那個假山上去坐一坐吧,在那裏可以看到整個宮殿的全景。”承曦說著,有意無意在她手上輕輕捏了一下。


    這一下,極輕,卻又似一根琴弦撥動了亦瑤的心弦,她心頭一動,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隨他前行。


    “快來――”承曦朝亦瑤喊了一聲,見雨兒如線一般的撒在她身上,轉眼間就把衣裙浸濕了一大片。顧不上細想,承曦一把扯住亦瑤的手把她拉了上來。他們站立的地方離山洞還有一段距離,承曦看到亦瑤被雨淋得眯起了眼睛,就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她擋雨,一麵扯著她的手快速地奔向山洞。承曦先進了洞,然後把亦瑤也拉了進來。


    洞中是一片漆黑,隻有頂上縫隙中透出的一線藍幽幽的微光進來。


    承曦對亦瑤道:“小心路滑。”


    亦瑤笑道:“這裏是我跟雲裳常來的地方,倒是殿下你要小心些。”


    話還沒說完,就聽承曦“哎呦”了一聲捂住了頭。


    亦瑤忙問:“怎麽了?”


    承曦道:“沒什麽,讓上麵的石子硌了一下。”


    亦瑤問:“要不要緊?快讓我看看傷得怎樣?”


    ……


    “毗鄰紫宸殿的就是羿陽王殿下的武成殿,娘娘看到的那座假山是武成殿最高處,每到夜深人靜時,殿下就會在那上麵吹笛……”


    陳公公一句話驚醒了仿若沉睡中的冷亦瑤。


    他說這話可有何涵義?


    冷亦瑤疑惑地望去,卻見陳公公麵色沉靜腳步匆匆,來到一處朱紅秀閣前,對冷亦瑤躬身道:“娘娘,請進殿。”


    聽陳公公所說,這裏已經至少十年沒有住人了,冷亦瑤心中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令她大為驚異的是――屋中潔淨優雅,一切仿如有生命在唿吸!


    仿佛看出了冷亦瑤心中的困惑,陳公公插言道:“這裏雖久未居人,但陛下每日都派專人來打掃,而這裏的一切都是依據德裕皇後生前所置。”


    看來,徐晟睿倒並不是一個冷酷無情之人,至少從他對德裕皇後一番盛情就可以看出他們夫妻生前的情深意重。


    “皇上對德裕皇後的恩寵天下皆知,可惜……”陳公公欲言又止。


    這個狡猾的陳公公好像知道了許多秘密似的,他在這裏,自己就總感到時時處於一雙銳目的監視之中,得想個辦法將他快點打發走。


    想至此,冷亦瑤對陳公公道:“走了這一路,陳公公想必已甚為勞累,先下去歇著吧。”


    陳公公躬身道:“老奴告退。”


    冷亦瑤眼睛在室內緩緩流轉。


    典雅潔淨的秀閣仿若在無聲地傾訴這裏曾經居住過一位賢德美貌的皇後,而室內的一點小小裝飾都似乎昭示著這位皇後的生前所好。


    迎麵壁上掛了一幅富麗典雅的《冷豔芳菲》圖。


    淡紫的牡丹從一片氤氳薄暮中斜弋而出,幾點暈染開的墨跡散落在濃淡相間的葉麵上,點化出空氣中淡淡的芳潤,而右上角大片的空白則是透明的空氣,蘊蓄了花神的無限慵懶與嬌羞……


    畫上題了四句詩:


    花逢春意濃,


    蝶逐香衣冷。


    扶笛聽芳蕊,


    人間天上同。


    題字端秀清新,飄若浮雲、矯若驚龍,頗有王羲之神韻,又與靈秀典雅的畫麵渾然一體愜意成趣。


    這字跡仿佛在哪裏見過!


    亦瑤心生疑竇,湊近去看,大為驚異。


    畫上並未留題字者姓氏,而且細細看來其上竟有一道長長的裂痕,令人懷疑此畫曾被人為毀壞後又修複而成。而畫幅下角有一暗紫色殘漬,細細看來,竟像是一個人的指印。


    奇怪!


    亦瑤眼睛在室內緩緩流轉,視線落在了畫幅下方的一套桌凳上。


    潔淨如新的桌案上放置的一盞清茶隻留下在杯口的一圈淡青的斑漬,一本古書依舊翻開著,其上有一線斑斑墨跡,它們似乎都在靜靜演示著十幾年前那難忘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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