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既然如此,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聽說這裏有個花魁叫梅香,我們不如請她來罷了?”


    昊天微一低身,當是同意了於恨的建議。然後側過身,視線隨意往樓下一瞟,便立刻僵在那裏。


    “吳公子,你這是怎麽了?”


    於恨見他表情有異,也跟著看過去,不想這一看,他也如君昊天一般,僵在了那裏。


    朽兒?那不是朽兒嗎?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於恨沒有看錯,站在春香居門口的,的確是青朽。此時的她,站在春香居的門前,躊躇不前。但眼神卻不住地往門裏張望,像是在找什麽人。


    其實青朽會出現在這裏,也是有理由的。


    今日,她是按麗娘的吩咐,來南街給人送避子湯,本不會來春香居的。可是就在她把藥送到那家媽媽手裏,正要再去下一家時,卻在街口見著了一臉凝重的紫秦。


    紫秦怎麽會出現在南街?這裏可是有名的花柳巷啊!


    這一見,青朽頓時犯了疑。若她此時見到的是於恨,那麽她一點也不會感到驚奇。可是紫秦不一樣,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裏,紫秦品正行直,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而之前他莫名受傷,之後又對受傷的理由三緘其口的態度,已讓青朽暗自猜測,他的身後一定藏有驚天的秘密,而且依她的直覺來看,這個秘密,一定還與她的爹有密切的關係。


    紫護院怎麽可能來找姑娘的?而且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來尋歡作樂的,他來這裏,一定是有什麽事才對!


    如是想,青朽便偷偷地跟在紫秦身後,想趁此機會將一切都搞個清楚明白,而紫秦大概是因為心中有事,竟對青朽的跟蹤毫無察覺,於是,青朽便不知不覺跟著他來到了春香居。


    眼見紫秦拐進了春香居,青朽卻止步不前了。因為她畢竟還顧忌自己的身份,就這樣貿然進入這種地方,一定是要影響聲譽的。


    但是如果不進去,她就該失去發現紫秦所隱藏的秘密的機會了。


    青朽往裏邊一看,見紫秦已上了二樓,並在拐角的一間房門前停下,敲了敲門,過了小一會兒,房門開了,從裏邊迎出了個豔麗女子,嬌笑著,攙著紫秦進到房裏。


    青朽見狀大驚,顧不得矜持,立刻借著送避子湯之名走了進去,直奔二樓。


    待她尋到了紫秦進的那間房時,看著緊閉的房門,青朽又有些猶豫了。


    她想直接推門進去,可是又怕門內的情景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要是,要是紫秦真是來找姑娘玩兒的,那她進去破壞了人家的好事,豈不是要尷尬死?


    正當青朽看著房門猶豫該不該進去時,有人在喊她:


    “朽兒?你在那裏做什麽?”


    “呃?”


    青朽急迴頭,見於恨站在走廊的另一邊看著自己,忙轉身,詫異地問道:


    “於公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句話是我該問你的吧?”


    於恨急急衝了過來,扯過青朽訓道:


    “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怎麽隨隨便便就進來了?”


    他總有天會被這丫頭給氣死,一沒看住她,就到處亂跑,這要是出了什麽事,他又沒在身邊的話,那又該怎麽辦?


    “我?我……我是來送避子湯的。”


    青朽一邊搪塞,一邊用不屑的眼光看著他:


    “再說了,你不是也來這種地方了嗎?那為何我就不能來?”


    “朽兒,難道你就不知男女有別嗎?”


    於恨氣得暴跳如雷:


    “即便我男兒身,是來這裏應酬也是迫不得已,你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麽能來這種地方!”


    “應酬?”


    青朽還是不屑地反問,她才不信他的話呢,看他對這種地方這麽熟悉,說他隻是為了應酬而來,誰信!


    “朽兒,我真是來應酬的……”


    於恨急了,誰誤會他他都沒所謂,惟獨不願青朽誤會了他,他於恨,雖稱不上正人君子,但也絕不是濫情之人,他鍾情的人,從始至終隻有青朽一人而已。


    “哎,好吵,是誰在門外吵鬧?”


    正當兩人糾纏不清時,房間裏傳出一女子的嬌嗔,房門“咿呀”一聲被打開了,裏邊走出了一穿著裸露的豔麗女子,身子微倚在門框上,一雙嫵媚的眼先是看著青朽,後又轉到了於恨身上:


    “呦,這位小哥生得好生俊俏,敢情剛才是你在門外吵鬧?難不成是想借此引梅香出來?”


    “啊?不,不是這樣的。”


    於恨被她的話嚇道,忙擺手否認。


    “唉呦,小哥,奴家隻是說說而已,你就害羞了啊?”


    梅香嬌笑著走到於恨身前,一隻手扶在他的肩頭,一手撫上他的胸口,媚笑道:


    “即使你是故意的,梅香也不會怪你的,你怕啥?”


    “喂,你不要這樣,我不是來找你的,別瞎說!”


    於恨慌忙將梅香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然後拽起青朽就要走:


    “朽兒,我們走!”


    “等一下!”


    而青朽卻並不想跟他一起走,她抽迴了自己的手,徑直往梅香的房間裏走。


    她是來找紫秦的,現在房門開了,她當然要一探究竟。


    “朽兒,你怎麽了?你是在找什麽嗎?”


    於恨跟著她走了進去,見她站在房間中央四處看,便問道。


    青朽哪有空理他,她現在隻想找出紫秦來。可讓她失望的是,梅香的房間出奇的寬敞,房間裏除了一張大床,就隻有一張圓桌,貼著窗台的位置上,擺放著一張梳妝台,讓人一目了然。這樣的房間,要想藏著個大活人,恐怕也不容易吧。


    不過即使這間房間沒有什麽可疑的,青朽還是覺得怪怪的,特別是房裏似乎還彌漫著一股香氣,氣味不是很濃,但卻讓人覺得有些過於甜膩。


    奇怪,她明明見到紫護院進到這個房間裏了,怎麽就不見了呢?一個大活人,怎麽會就這麽憑空消失了呢?難道真是她看錯了嗎?


    “喂,小丫頭,你看啥呢?”


    這時,站在房外的梅香走了進來,雙手抱胸,不滿地看著青朽:


    “你是做什麽來的?我可不記得我們春香居,什麽時候允許接待女客了啊?”


    “啊?”


    青朽迴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失了禮,忙道歉道:


    “對不起,是我失禮我是來送避子湯的,這是藥包,還請姑娘收下。”


    “避子湯?是陳媽媽要你送來的?”


    梅香接過藥包,有些不明所以,但她想了想,也沒再追問,就收下了:


    “好了,藥我已經收下了,你現在可以離開了吧?”


    “啊?好,我這就走,打擾姑娘了,抱歉。”


    青朽慌忙鞠了個躬,轉身跑了出去。


    “朽兒!”


    於恨見狀,也欲追出去,卻被梅香攔下:


    “唉,小哥,小丫頭走了,但是你可以不用走啊!”


    於恨慌了神,向後退了一步,緊張地問道:


    “你,你想做什麽?”


    “嗬嗬,奴家能對小哥做什麽?”


    梅香慢慢走近,曖昧的笑:


    “奴家不過是想小哥留下來,陪陪奴家罷了。”


    “你?你讓開!本公子有事在身,你少來糾纏!”


    梅香露骨的話語讓於恨的臉漲得通紅,他伸手將她推向一旁,幾乎是奪路而逃一般,一溜煙地跑出了梅香的房間。


    “啊,小哥你怎麽就這樣走了?”


    梅香追了出去,倚在闌幹上對著倉皇而逃的於恨喊道:


    “小哥,要是再來,記得來找梅香啊!”


    聽了這話,於恨跑得更快了,不一會兒就衝出了門外。梅香衝著他的背影又是一笑,然後扭著纖腰,慢慢走迴房間裏。


    關上門,她突然收起嬉笑的神色,轉而以恭敬的姿態地對著梳妝台的位置說道:


    “主人,人已經走了,您可以出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窗戶就被人從外推開,竟見紫秦站在窗外,而他的身後,還有一扇一模一樣的窗戶,原來,這扇窗戶竟是一間密室的入口,而紫秦剛才正是躲在這裏,才逃過了青朽的眼睛。


    從窗外一躍而進。落地站穩後,他又轉身將窗戶關好,而後迴到桌前坐下。


    梅香也跟著坐在了旁邊,看著他的臉色,詢問問道:


    “主人,這究竟是怎麽會事?二小姐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別說那種沒用的話,辦正事要緊。”


    紫秦不理會她的問話,肅然說道:


    “我交代的事,你到底辦好沒有?”


    “迴主人話,那事已經差不多快辦好了。”


    “差不多?”


    紫秦眉頭一皺:


    “什麽叫差不多?我是問到底辦好了沒有,你迴答好與沒好便可,別給我模棱兩可的答案!”


    “是。”


    梅香垂下頭:


    “其實梅香已找到了小主子,隻是還不能將他帶迴來而已。”


    “什麽?你找到小主子了?你確定?”


    紫秦聽到這消息,興奮得差點站了起來:


    “你確定你找到的,就是小主子?”


    “梅香可以以項上人頭擔保,那人一定是小主子。”


    梅香斬釘截鐵地說道:


    “隻是最近風頭正緊,梅香覺得小主子現在的處境反而更為安全,故未將他帶迴來而已,主人不要擔心。”


    “哦,那小主子現在人在哪?”


    雖然梅香已十分確定小主子的身份,但小心慎微的紫秦還是決定要親自去一趟,隻有親眼確認過,他才能真正放心。


    知道紫秦的意圖,梅香不語,隻默默將茶碗的蓋子揭開,用食指蘸了點水,在桌上快速寫下幾個字。


    “嗯,我知道了,既然小主子已經找到,那我也可以稍微放心些了。”


    紫秦眼睛掃過那些字,確定已經記住了之後,站起身,交代道:


    “另外那件事,你也快些辦好罷,因為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個梅香知道,隻是梅香還想告訴您另一件重要的事。”


    “什麽事?”


    梅香站起身,附在紫秦的耳邊,好一陣耳語。


    “什麽?這,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


    紫秦聽完梅香的話,立刻驚得雙眼爆凸,震驚地看著梅香。


    梅香還是一臉的篤定:


    “迴主人,這事是千真萬確,而且據梅香所知,就在剛才,那個人還在旁邊的雅間裏,與那於恨於公子結拜呢。”


    “什麽?!”


    紫秦聽了這話,更加震驚不已。


    “所以小人想,那人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麽了,隻是還沒找到什麽確切的證據,尚且不會動我們罷了,不過主人也不要太過擔心。”


    梅香微微一笑,突然低沉地說道:


    “即使為此賭上性命,梅香也一定不會讓那個人,妨礙我們的計劃的。”


    同一時刻,同在春香居二樓的另一處廂房內,君昊天還捧著他那個茶碗,慢條斯理地品著。


    “主子,我們真的不用管那兩人了嗎?”


    站在他身旁的劉錚見他不慌不忙的模樣,不由擔心地問道。


    “嗯,不用管了,暫時任由他們去吧。”


    昊天顯得神定氣閑。


    “可是,我們已經等這機會等得這麽久了,現在這樣放棄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因為之前的得知密探被殺時,劉崢就已經憋了好大一口悶氣,現在又得白丟了這麽個大好機會,他自是老大不情願。


    “沒事的,他們跑不了的。況且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即使現在出手,也未必能占得了上風。”


    昊天信心滿滿地放下碗,抓起一旁的折扇,若有所思地說道:


    “現在我擔心的,反倒是另外那兩人啊。”


    “另外兩人?”


    劉崢不解。


    “對,另外兩人。”


    昊天站起身,對他一笑:


    “這裏已經沒有值得我們留戀的地方了,我們也走吧?”


    “主子?”


    劉崢聽得是一愣一愣的。


    “走吧,還愣著做啥,我們得去想辦法對付另兩個人了。”


    雖然這一次青朽的突然出現,無疑是打草驚蛇,但他若此時再出手,也斷然找不到什麽線索了,如今,或許隻有冒個險,引蛇出洞好了。


    昊天一邊想,一邊輕笑著,走出門去。


    另兩人?難道指的是於恨與青家二小姐?


    劉崢抓了抓頭,跟在君昊天的身後。


    他怎麽覺得,主上最近越來越高深莫測了,也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


    隔日。


    一處簡陋的民居內,麗娘正在為一臥床不起的老婦人看診。而一旁站著為她打下手的青朽,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針。”


    在為老婦人找到穴位後,麗娘頭也不抬,向青朽一伸手,青朽立刻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針具包,遞到她的手上。


    拿到針具後,隻見麗娘從裏邊挑出三根粗細不一的銀針,然後根據之前找到的穴位,一一紮了進去。施針完畢後,又從袖中拿出一小布袋,從中撚出一小撮艾絨,輕輕揭開病患的衣角,將艾絨放置肚臍處,用火褶子點燃,慢慢熏灸。


    青朽則看著她嫻熟的手法,心中對麗娘的崇敬又增加了許多。唉,她什麽時候能成為像麗娘這樣醫術高明的女大夫呢?


    而後又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麗娘從平房裏走了出來,隨後,青朽也抱著藥箱從屋裏走了出來,麵上帶著無比興奮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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