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收迴漸漸飄遠的思緒,想要繼續之前的話題:


    “看樣子,姑娘你是篤信神佛能為你除厄解難嘍?”


    青朽不語,隻垂著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指。


    她不說話,君昊天感到有些難堪,也有些無趣,但也不能就此僵持下去,隻能無話找話說:


    “其實,青姑娘,在下的意思是……”


    “我明白吳公子的意思,公子是想告訴青朽,凡事隻祈求老天幫忙是一點用也沒有的吧?”


    青朽突然接下了他的話茬,倒讓君昊天不知如何說下去了:


    “呃,那些話在下隻是隨便說說而已,姑娘聽了若不合意,就當沒聽見好了,無須放在心上的。”


    “嗬嗬,我知道公子是為我好。可是吳公子大概也聽說過這麽一句偈語,”青朽抬起頭時,臉上掛著笑,但明顯還帶著憂傷,“‘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要是凡事都能想得開,那青朽早該成佛了。”


    “那些事既然覺得傷感,又無法解開,那不如直接淡忘了,不,是該埋葬了不是更好,姑娘又何必為此煩惱。”


    昊天的兩道濃眉漸漸擰緊,看著青朽的眼神越來越淩厲。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她說話時顯露出的那委屈神態,幽怨的語氣,竟讓他隱約看到了母妃的影子,這讓他感到無比厭惡,他似乎又要進入母妃帶給他的夢魘,


    不過厭惡歸厭惡,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即使被觸碰到傷處,他卻硬是狠不下心像嗬斥別人那樣嗬斥她,還耐著性子勸著。是因對她的話感同身受,還是因為別的,他不願去想,隻是希望這一刻他不需遮掩,全順著自己的心意說話就好。


    青朽歪著頭聽完他的話,突然開懷一笑,似乎想通了:


    “是啊,那些事是該忘記的,多謝吳公子的開解。”


    昊天心想,他自己都還開解不了自己,怎麽又能開解她?不過見她終於笑了起來,他的心也放下了,之前沉悶的感覺也隨之煙消雲散。


    青朽哪裏知道他的心思,她現在隻顧盯著香案,注意力已完全被一件物事所吸引:


    “吳公子,既然我們到了這裏,就去求根簽看看吧,我常聽下人說,這兒解的簽挺準的。”


    “啊?好。”


    青朽的情緒變化得太快,令君昊天好半天才轉過彎來,不禁失笑。虧他還破天荒地勸慰了她半天,其實她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罷了。


    是的,青朽的確還是個孩子,所以才會不知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究竟有多可怕,更不知自己將與他將會有一段毀滅彼此的孽緣。


    她現下最想做的事,就是想從站在香案前的小和尚手裏拿到簽筒,求支簽來玩兒:


    “小師傅,你手裏的簽筒能不能給我用一下,我想求支簽。”


    小和尚像是被嚇著似的,立即將手中的兩隻簽筒往香案上用力一放,轉身看向青朽時,那一臉的心虛,連堆笑都無法遮掩住:


    “哈哈,兩位施主要求簽?我把筒子放這裏了,你們自己拿就是,哈哈。”


    “多謝小師傅了。”


    青朽也沒心機,道了謝就直接伸手去拿。可手剛伸到半途便被君昊天一把按住:


    “青姑娘你別動,先讓在下看看。”


    說罷,他將左手上的銀質貓眼戒轉了轉,伸手取過簽筒,放眼前小心且仔細地檢查了一番。


    “吳公子,那簽筒有什麽問題麽?”


    青朽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變得這麽古怪,不禁出聲問道。


    昊天並不立即迴答她,檢查完一個後又拿起另一個,並沒發現什麽異常,再看左手的銀戒,銀戒也是依舊閃亮如新,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沒事,在下隻是看這小和尚表情有異,擔心他在簽筒上動了什麽手腳,想對姑娘不利。不過,現在看來是在下多心了。”


    “什麽?施主,原來你剛才是在懷疑我對這兩個竹筒做了手腳?”


    青朽還來不及反應,一旁的小和尚卻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氣得一蹦三尺高:


    “施主你也太冤枉人了,我與你們無怨無仇的,我幹嘛要害你們啊?”


    昊天背著手冷冷地看著他,不發一語。


    小和尚見他不道歉,還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就更加生氣。可不等他再次開口,青朽就已出來圓場:


    “小師傅,隻是誤會而已,是我們對不起你。雖然我們委屈了你,可你也算是佛門中人,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與我們計較罷。”


    小和尚也並非什麽好事之徒,見青朽開口道歉了,也就作罷。可是心頭還有老大的怒氣,於是狠瞪了君昊天一眼,便撇下他們,“噔噔噔”地跑迴解簽台後坐著去了。


    青朽長舒了口氣,轉頭也對著君昊天嗔怪道:


    “吳公子你也太小心了吧?青朽隻是個平頭百姓而已,有誰會害我?你看,無端的把人給得罪了。”


    昊天暗忖,你我本就不是什麽尋常百姓,你不怕有人陷害,我還怕呢。但他麵上還是不動聲色,笑著將這話題一語帶過:


    “小心方能駛得萬年船,既然沒事就好,青姑娘你快求簽去吧。”


    青朽倒也不想說他什麽,便上前拿起那兩個簽筒,將其中一個遞給了他。


    昊天一愣,問:


    “姑娘這是?”


    青朽把簽筒往他手裏一塞,理所當然地說:


    “給你簽筒,當然是求簽嘍。”


    說罷,她捧著簽筒,閉眼在心中祈求了一會兒,便“刷刷刷”地搖起竹筒,求起簽來。


    昊天看她這副樣子好笑,他是連神佛都不信的人,又怎麽會對求簽這種事感興趣?他會按捺著性子把這城隍廟逛個一遍,全是因為對她這個人感興趣罷了。


    就如此刻,他站在專心求簽的青朽身旁,就著香案上昏黃的燭光端詳她。那柔和的側臉並不讓人驚豔,卻讓人越瞧越舒服。而薄薄的身板兒有著一種荏弱的美感,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嗬護她的念頭來。


    想到這兒,君昊天不由笑出聲來。他今天到底是怎麽了?竟然會對一個初次見麵的女子起了憐惜之心?


    夠了,君昊天,這天下所有女人都是和你的母妃一樣,表麵上溫柔可人,內裏卻是自私自利的,根本不值得你去憐惜,醒醒吧你!


    “啪!”


    正當君昊天在不斷地警告自己時,一支竹簽終於從青朽手中的簽筒裏飛了出來,掉在地上。


    “有了。“


    昊天立刻俯下身將竹簽撿起,遞予青朽。在青朽接過時,還戲謔地說了一句:


    “終於有肯冒頭了,在下還以為,姑娘得把它們都搖得頭昏腦漲,它才會出現呢。”


    “吳公子你就愛取笑我,”青朽衝著他嘟了嘟嘴,又看見他手中的竹筒,驚訝地問道,“咦,你怎麽沒求簽?”


    昊天看了看手中的竹筒,說得很涼薄:


    “在下說過不信這些東西的。”


    青朽聞言,無奈地搖搖頭,真是個固執的人。不過她也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主兒,所以她手一伸,將自己手裏的竹筒遞到他的麵前:


    “不管怎麽說,來觀音廟不求簽可不好玩,公子好歹抽支看看麽。”


    “好了好了,我抽就是。”


    昊天架不住她的執著,抑或是怕她到時又得和他討論佛啊神仙什麽的,隻好在她的竹筒裏隨便抽出一支來:


    “那麽,就這支好了。”


    “就這樣?”


    青朽接過竹簽,挑剔地皺了皺鼻頭。


    昊天被她孩子氣的舉動逗得哈哈一笑:


    “怎麽?在下照著姑娘的要求抽了簽,姑娘還有什麽不滿?”


    “唉,沒什麽。”


    青朽捏著竹簽,看了又看,歎了口氣,將簽遞還給他,有些無可奈何。她的印象中,這樣求簽的他是第一人。不過他能這麽做已經不錯了,她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我們去解簽吧。”


    說罷,她走到解簽台前,將簽放在台上,對坐在裏邊核對帳本的小和尚說道:


    “小師傅,麻煩你幫我們解簽。”


    小和尚正為剛才的事而生氣呢,見他們來了也沒好臉色,將帳本往台子上一摔,手就伸到了青朽的鼻下:


    “要解簽?解一支簽十文錢,兩支二十文,拿來。”


    “二十文?好。啊?我的錢怎麽沒了?”


    青朽依言將手伸進袖中掏錢,掏了好半天卻什麽都沒掏出來,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已經把僅有的幾文錢給了那個為她指路的攤販了。


    “怎麽了?沒錢?”


    小和尚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沒錢,立刻兩手一攤,嗤笑道:


    “沒錢的話,那就對不起了,施主,這簽沒得解。”


    “這……”


    青朽正為難,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將一隻元寶丟到了桌上,發出了好大聲響。


    青朽一驚,迅速轉迴頭去,便見著君昊天冷著臉,對小和尚說道:


    “這是一百兩,總夠解這兩支簽了吧?”


    “吳公子,你這是做啥?”


    老天爺,就算他有錢好了,可也不帶這麽拿錢砸人的,更何況人家還是淡泊名利的出家人。青朽怕他又得罪人,忙扯著他的袖口,低聲質問道。


    昊天低頭看她,平靜地迴道:


    “給他錢要他幫你我解簽啊,那還能做啥。”


    見青朽還看著他,於是又解釋了一句:


    “他要有錢才肯解簽,在下給他錢就是了,難道不對嗎?”


    青朽聽他的話,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哎,這人還真是頭強牛!沒辦法,隻好由她向人家道歉了。


    不過等她轉過身,卻見到那小和尚正欣喜若狂地拿著元寶,反複看了看,又拿嘴裏咬了咬,確定是真的銀子後,立即堆起笑,抓起桌上的兩支竹簽。恭敬有加地對他們說道:


    “還是這位施主出手大方,小僧這就去取簽文。”


    說完,他喜滋滋地看了手上的竹簽一眼,不想這一眼,卻讓他的神色迅速變得慌張起來:


    “啊,這簽是……”


    見他神色不對,青朽隨口問道:


    “這簽怎麽了?”


    “啊?沒什麽,沒什麽,小僧去取簽文,兩位施主在此稍等片刻。”


    小和尚慌張地應付了她幾句,便轉身往後邊靠牆腳放著的書架跑去。


    昊天看著小和尚一反之前的無理,做出一副殷勤的模樣,便不屑地笑道:


    “青姑娘,你也看到了吧?這世上之人俱貪財,隻要有錢,他們什麽事都會幫你做。即使是出家人,亦難以免俗。神佛於他們而言。隻不過是斂財的工具罷了。”


    青朽見他又端起他那調調,皺了皺眉,但也不再反駁。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沒辦法說服這個男人的,所以也就隨他去。


    正當此時,青朽聽見殿外有人在喊:


    “小姐,你在哪?小姐,清兒來找你了――”


    是清兒!青朽的臉色微變,飛快地看了一眼君昊天,神情頓時變得局促起來。


    昊天立即問道:


    “青姑娘,你這是怎麽了?外邊那人,是在喊你麽?”


    “青二小姐,青二小姐,你在這裏麽?”


    還沒等她應答,便聽外邊又有人喊了起來,隻是這迴喊的人不是清兒,而是那男孩在喊。聲音洪亮,還直接把她的身份也喊了出來,使她不想承認也不行。


    昊天身子往後輕仰,往門外看了一眼,轉而笑道:


    “青姑娘,大概真是你的下人在找你呢。”


    “啊,應該是他們。”


    青朽有些為難,因為她並不想被清兒他們看到自己和一個男子在一起。但她又已答應了君昊天要做他向導:


    “吳公子,青朽大概要――”


    “在下知道姑娘的意思,”君昊天好脾氣的接下她的話,繼續說道,“既然姑娘的下人已找到此處,姑娘就快去與他們會合罷。剩下的地方,在下自己去逛便是。”


    “可是……”


    青朽還是有些猶豫,未能實現諾言,總還有些愧疚。


    昊天依舊笑得和煦:


    “姑娘就別顧慮了,快去吧,免得又要與下人走散,那就真個迴不了家了。”


    青朽一窘,低頭快速說道:


    “那青朽就先走了,來日隻得有緣再見。”


    昊天一頷首,笑應道:


    “嗯,有緣再見。”


    青朽聽後抬眼又看了他一眼,然後就轉身往門外走去。她走得很急,剛跨過高高的門檻,就差點與一正要進門的白衣女子撞上。


    “對不住,對不住了。”


    青朽心急,見女子沒事,也就輕聲道了聲歉,便匆匆往外趕。


    而白衣女子表情冷漠地轉頭看了青朽背影一眼,隱隱覺得她身上有什麽不對勁,但也沒多想就轉身走進殿內。一眼就看到了君昊天,立刻欣喜的喊出聲來:


    “主人,原來您在這裏!”


    原來,這白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今日陪著君昊天微服出遊的妍柳。


    然而麵對妍柳的欣喜,君昊天無動於衷,隻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繼續往外看,追尋著青朽的背影。


    “主人,您不是說會在廟門口等妍柳的嗎?怎麽到這裏來了,讓妍柳好找。”


    妍柳早已習慣了他的冷淡,不以為意的走近他,輕聲細語地嬌嗔道。


    可君昊天像是看不到她似的,還是望著外邊,直到見著青朽與清兒他們會合了,這才會心一笑,但轉向妍柳時,又變得麵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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