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鈍的清兒卻還沒發現她的變化,還在那辯白:


    “小姐你別笑,清兒可沒半點誇大,那顆東珠,可是清兒這輩子見到的最大的珠子了,就是不知得花多少錢,才能換到那麽一顆。”


    直到她發現青朽停在原地不動彈,她才發現不對勁:


    “小姐,你怎麽不走了?”


    青朽卻不理她,徑自向著前方行福禮:


    “朽兒見過爹爹。”


    爹爹?清兒順著青朽的方向看去,驚得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趕緊也矮下身去:


    “老爺!”


    原來青熾站在走廊的另一頭瞅著青朽主仆兩人,麵沉如水,久久沒有言語。而沒有獲得青熾的允許,青朽與清兒也不敢起身,甚至連頭也不敢抬起。


    青熾又看了她們片刻,這才緩緩走近,經過青朽身旁時,也不喚她起身,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輕飄飄地丟下幾個字:


    “沒出息的東西!”


    清兒渾身一震,像是被浸滿毒汁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慌忙看向青朽,果然見到她的麵色已變得慘白如鬼。


    說完傷人的話後,青熾複又看了她們一眼,便自行走了。


    待他走後,清兒趕緊攥緊青朽的手,喚道:


    “小姐,你快起來吧,老爺已經走了。”


    青朽站起身,衝她笑道:


    “走了麽?那我們快迴去吧。”


    話畢,她抽出手,徑自向前走去。


    清兒見她這樣,心裏疼得厲害,站在原地,擔心地輕喊:


    “小姐――”


    青朽站定轉過身來,微微一笑,似是告訴清兒自己沒事:


    “清兒,你還站在那兒幹嘛?快跟上!”


    說著,她又笑著轉迴身去。可就在轉身的瞬間,清兒恍然見著一道清亮水光在她眉目間流轉,不待定睛便已全然消逝……


    待青朽與清兒倆人迴到住處,剛走進院子,就見鶯兒與其他宮女正站在房裏,正不住地往門外張望,看來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青朽連忙迎了上去,笑道:


    “不知鶯兒姐姐大駕光臨,青朽來遲了,耽誤了各位姐姐們的時間,真是對不住。”


    鶯兒一見到她,立即收斂起不耐的神色,也堆起笑迎了出來:


    “哪裏話,是二小姐客氣了,是我們做奴才的不懂事,偏選了二小姐有事的時候來,難為二小姐您了。”


    鶯兒說話異常客氣,青朽自然也客套得要命,她一揮手,將鶯兒往裏邊請:


    “嗬嗬,到底是我來遲了,錯在我,姐姐不怪罪青朽無禮就好,外邊冷,快請裏邊坐。清兒,去沏壺茶來。”


    “是。”


    清兒應著,就要往外走。


    鶯兒忙攔住清兒,推辭道:


    “二小姐的心意,奴婢心領了,但茶就不用了,奴婢是為娘娘送東西來的,娘娘那兒還等著迴話呢,等二小姐清點完了就得迴去的。”


    說著,她從袖中掏出一張便簽,遞予青朽:


    “這是物品清單,還請二小姐查收。”


    “清兒,你照著這單子去清點一遍,記得要仔細些,別出錯了。”青朽接過清單,轉手就交給了清兒,複又對鶯兒笑道,“既然阿姐那還等著姐姐迴去,那我就不留你了,還請姐姐給我阿姐帶聲好。”


    青朽心裏是知道鶯兒絕不是隻送東西過來的,她一定還用重要的話要說。可是她的話裏明顯帶著逐客的意思,也是想讓鶯兒知道自己並不想聽她的話,讓她趕緊迴去了事。


    而鶯兒別她的話逼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但畢竟閱曆豐富,立即就笑了起來,直接挑明了來意:


    “二小姐,其實娘娘還讓奴婢給二小姐捎一句話來,說一定要讓二小姐聽明白,給她個迴信兒才成。”


    唉,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青朽眼眸一斜,心中暗歎道。麵上卻笑著,問道:


    “喔?不知阿姐還有什麽要交代青朽的?”


    她傲慢的態度,令鶯兒心中好不惱火,但又不能發作,隻強笑道:


    “娘娘是要奴婢轉告二小姐,她之前與您說的事,您可要抓緊時間考慮,最好明日就能給她個答複。不然等到了明天,恐怕就要來不及了。”


    “小姐,我全點清楚了,物品與單子上的名目都是對的……小姐?”


    清兒正巧這時候跑了出來,揚著手裏的紙正興高采烈地表功,卻見青朽一臉嚴肅,不禁也安靜下來。


    鶯兒瞟了眼清兒,接著對青朽行了個禮,說道:


    “鶯兒已將話帶到,也該走了,二小姐多多保重。”


    “姐姐且慢走,青朽還有話要說。”青朽叫住了她,冷然笑道,“姐姐迴去就與阿姐說,這事青朽已經考慮好了,青朽一切聽從阿姐的安排就是了。”


    鶯兒一愣,大概是沒想到她這麽快就做出了決定,尷尬地笑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會將二小姐的意思如實稟報給娘娘的。”


    緊接著,她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從袖中又摸出一個小瓷瓶來:


    “對了,娘娘還要奴婢把這藥也交給您。二小姐,恕奴婢多嘴,您既做出了決定,您就得知道,您的身子就不隻屬於您一人了,今後您該更珍惜自己的身子才好。”


    清兒疑惑地看了看鶯兒手中的瓷瓶,又看了看青朽,立即驚叫了起來:


    “小姐,你怎麽又受傷了?”


    哎,這個無心機的小丫頭,心裏怎麽就藏不住一件事!青朽無奈地看了清兒一眼,接過藥瓶,並謝道:


    “青朽多謝姐姐關心。”


    “二小姐毋需客氣,奴婢告辭。”


    鶯兒莞爾一笑,轉過身帶著一起來的宮女浩浩蕩蕩地走了。


    人一走,清兒就立刻撲了上來:


    “小姐,你背上的傷還沒好,這額頭上的傷又是怎麽迴事?還有,這個藥,難不成娘娘她……”


    “清兒,我的傷和娘娘沒有關係,不許胡說。”青朽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斥道,“你再不好好管住你的嘴,總有天得吃大虧!”


    說完,她一揮袖自顧自走進屋裏。


    清兒受了訓,趕緊捂緊嘴,跟在青朽身後迴到屋子裏。可當她看見青朽額上的傷時,立即又忘了之前的教訓,大唿小叫起來:


    “小姐,你的傷都腫了起來了,你到底是做了什麽,怎麽傷得這麽重?”


    青朽停住腳,看著眼前琳琅滿目的禮品,深深地歎了口氣,疲憊地吩咐道:


    “清兒,你先把這些東西整理一下,免得到處擺著煩心。”


    “小姐,那些不用你交代清兒也會整理,”清兒快步走到青朽身前,拽著她的胳膊瞪著她,不讓她轉移話題,“清兒現在問的是,你額頭上的傷是怎麽來的?你今兒不說清楚,我是絕不會放過你的。”


    “沒什麽,隻是不小心磕到桌角了。”


    青朽掙開她的手,潦草地敷衍著。


    清兒自然不信:


    “隻是磕到桌角?小姐你又唬我,哪有人把自己磕得這麽重的?”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我為什麽能磕得那麽重,清兒,我現在累得很,就讓我休息一下罷。”


    青朽走到床邊頹然坐下,現在迴想起來,她也不明白當時她怎麽就忍心那樣磕下去。是真的為那宮女求情,還是為了她自己?


    “是是是,清兒不問就是,小姐你總是這樣,把什麽事都藏在心裏。“


    清兒一邊嘀咕著,一邊著手整理禮盒。心裏又是大大感慨了一番:娘娘可真大方,一次就送來這麽多東西。


    青朽無力地倚在床柱上,看著清兒一邊整理一邊碎碎念,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清兒,你可知我爹為什麽要為我取名為青朽麽?”


    “小姐?”


    清兒停下手,茫然地看向青朽,不明白小姐為何這樣問。她不過是一個小丫鬟而已,又怎知道老爺為小姐取名的深意。


    青朽也知自己問得荒唐,她輕輕一笑,說道:


    “我隻是隨口問問,你還是去忙你的吧。”


    說完,她緩緩閉上眼,像是要就此沉睡過去,右手卻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左手腕上的佛珠。


    娘,我該怎麽辦?我究竟該如何做,才能幫上阿姐?


    午時,青府偌大的廳堂裏,已被十六張紅木大圓桌擺滿,桌上的佳肴珍饈不禁讓人食指大動,眾多賓客圍坐在一起,把酒言歡,間或幾個美貌的丫鬟穿梭其中,上菜布菜,添補酒水,身形挪移間,透著女人特有的柔美,秀色可餐,令在場的賓客無不目馳神迷。


    菜香酒香美人香,眾人莫不陶醉其中,恍然覺得極樂世界也不過如此,


    不過於恨卻絲毫不受誘惑,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今天青朽對他說的那些話上。


    哼,青朽你這傻丫頭,你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壞丫頭!明明難受得要命,還非得裝作鐵血無情。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不知道你心裏的真實什麽嗎?哼,戳你,戳你,戳的就是你!


    於恨是越想越氣,而坐在他身旁的於大富也快被他氣死了。


    這個孽子,就非得在這個場合出醜嗎?今天帶他來赴宴,他要是不吃,安靜坐著就好了。可他這個混小子,竟然念念有詞地拿著筷子,把放在他麵前的那盤豬肉勾雞給戳出一個個的洞來,這讓同桌的人怎麽吃!要這是普通的宴席還好,可這可是在相爺的宴席,來的客人非富即貴,這小子竟然做出這麽沒家教的事,於家的臉都要給他丟盡了!


    迎著同桌人投射來的不滿的目光,於大富一邊可勁地往臉上堆著抱歉的笑,一邊拿手肘碰於恨,一邊低聲提醒:


    “咳,恨兒,你快停下來,再戳下去就要戳爛了。”


    但於恨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管於大富怎麽提醒他也不搭理,隻一心一意地繼續折磨著眼前那盤可憐的豬肉勾雞。


    “恨兒!”


    於大富鼻子都快氣歪了,他加大音量,用在手肘上的力氣也更大了。


    這迴於恨終於動了動,但隻是摸摸被撞疼的地方,緊接著又繼續神遊太虛去了。


    周圍的人見這父子倆的舉動,雖礙於身份沒說出來,但臉上多少都露出幾分輕視來。於大富的麵子掛不住了,他卯足了勁,手肘用力往於恨那一捅。


    不想這次於恨卻像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一樣,在他老爹就要撞到他時,突然坐正了身子,恰好躲過了於大富的殺著。


    但於大富卻沒那麽幸運了,隻聽他“啊”的驚叫一聲,身子一歪,一下就歪倒在於恨的大腿上。


    直到於大富圓滾滾身子壓了下來,於恨才徹底迴過神來。不過他突然看到斜倒在自己腿上的父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爹,您怎麽躺到我腿上來了?”


    於大富的胖臉一陣抽搐,扯著於恨的衣襟想重新坐起,但因他的體型太胖,無論他怎麽掙,最終還是沒能起得了身。


    周圍的人見此情景,皆忍俊不禁,顧不得什麽修養體統,全都捂著嘴竊笑起來。


    因為此刻於大富的上半身被遮擋,旁人隻能看到他下半身的動作,所以他掙紮的動作在同座的客人眼中看來,就如看到一條大肚魚在岸上撲騰,再加上於恨一頭霧水的表情,場麵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雖然眾人竊笑的聲音並不大,但於大富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他的臉一下漲得通紅,他一把扯住於恨的衣領,將他的頭拉低,附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低聲訓道:


    “臭小子,你還要你老子出醜到何時?快把我扶起來!”


    “哦?哦哦。”


    於恨一愣,拿眼往周遭一掃,這才後知後覺地將父親扶起。不過扶起後,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可是爹您還沒迴答我呢,您究竟是怎麽躺到我腿上來的?”


    原本同座的人已經忍笑忍到不行,而於恨的這句話,就如火花落入火藥桶,一桌的人再也忍不住,全都暴笑出聲。


    這一笑不得了,廳堂裏所有人的動作全停了下來,眾人紛紛看向他們這一桌。一時間熱鬧的廳堂裏頓時變得異常安靜,所有聲音也隻剩他們的笑聲而已。


    而於恨看著眼前這些人笑成這樣,竟比旁人還不明所以。他轉頭看向自己的老爹,迷惑地問道:


    “爹,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好笑的事了?他們為什麽笑得那麽厲害?”


    而於大富此時連殺他的心都有了:孽子啊孽子,當初把你生下來時,我怎麽就沒一把把你掐死,免得到現在給我丟人現眼!


    但再怎麽丟臉,事情還是要有人敷衍過去的。於是他狠狠地剜了於恨一眼,然後站起身對周圍眾人哈著腰,將自己能擠出的笑都堆到了臉上,笑得一張油臉上全是褶子,有如剛出屜的肉包子:


    “哈哈哈,沒事,沒事,大家繼續喝酒,繼續喝酒。我們這不過是有人說了個笑話,把大家都逗樂了而已,驚擾到各位大人,真是對不起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這於大富不愧為大昭最成功的商人,他這一圈地鞠躬過去,加上同座之人也漸漸止住了笑,周遭賓客也隻愣了一小會兒,便都轉迴頭去,繼續吃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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