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青鸞止不住地啜泣,青朽的眼眶一紅,險些也要掉下淚來。但她還是硬將哭意忍了迴去,強笑道:


    “阿姐,朽兒過的真沒你想得那麽苦。你這樣哭下去,朽兒也要哭了。”


    聽了這話,青鸞這才稍稍平靜了下來:


    “朽兒不哭,阿姐不說便是。”


    “這就好、這就好。”見青鸞終於收了淚,青朽終於安了心。她拍拍胸前,瞪眼故作驚嚇狀,“朽兒還以為咱們今兒得哭成一團,連說私房話的時間都沒有了呢。”


    瞥見她誇張的表情,青鸞終於“撲哧”一聲破涕為笑:


    “朽兒,沒想到你還這麽頑皮,竟敢取笑起你阿姐來。”


    青朽也笑開了:


    “這就對了,阿姐你還是這樣笑著最好看。”


    青鸞笑著拍拍她的手,假意嗔道:


    “朽兒,你再取笑阿姐,當心阿姐對你不客氣。”


    “不是的阿姐,我是說真的。”青朽依舊笑著,但語氣卻顯得認真無比,“朽兒一直認為阿姐笑起來最美了,所以阿姐不要再哭了,要永遠這麽好看哦。”


    青鸞的心裏也已是百轉千迴。在她記憶裏,青朽一直還是她入宮前所熟知的那個靦腆安靜,令人疼惜的小女孩兒,所以之前一直都將她當做孩子看。不想現下卻安慰起她來,不由生出幾分滄桑之感:


    “朽兒,你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老纏著阿姐買糖人的孩子了。還記得”


    青朽見她提起糖人,飛紅了臉,難為情地說道:


    “阿姐,我都已快滿十五歲了,早就不喜歡糖人了。”


    “不再喜歡了?喔,也是的,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會喜歡糖人呢?”青鸞一愣,旋即自嘲一笑,“阿姐心裏總覺得你還是個小孩兒,老想買個糖人來哄哄你呢。”


    青朽笑著柔聲說道:


    “阿姐,如果現在你買糖人來送給朽兒,朽兒也會很開心的,因為那是阿姐送的啊。”


    “是麽?真是好孩子。”青鸞唇角微勾,伸手撫著青朽的頭,笑問道,“說起糖人,朽兒,你還記得以前――以前阿姐帶著你逛廟會的事麽?”


    “廟會?記得,當然記得。以前每年阿姐都會帶著朽兒去逛廟會,朽兒每次都會鬧著阿姐買糖人。朽兒還記得,有一次阿姐為了給我買糖人,荷包差點給人掏了呢。”


    青朽的嘴角高高揚起,青鸞的話勾起了她的童年記憶,傀儡戲,走馬燈,糖人……與廟會有關的一切,在一瞬間全跳迴腦子裏,甚至連青鸞為她買的那些糖人的模樣,她都能逐一想起。隻是可惜最後與阿姐逛廟會那年,阿姐買給她的那個糖人,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掉在地上摔壞了――


    “是啊,那夜確實發生了許多事,至今想來還讓人後悔不已。”迴想起那日之事,青鸞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恨意,她不過她很快便調整好心情,調轉了視線,看向她倆交握著的手,幽幽地笑了,“朽兒,這些年來阿姐一直在想,如果時光能迴到那一晚,那該有多好?”


    “阿姐……”


    青朽看著阿姐的笑容,有些癡了。因為在尋常的時候,青鸞的笑總是明豔動人的,讓人看了從心裏感到溫暖。但這一次,卻令人感到特別清冷。青朽眼前突然浮現出幾個異常模糊的片段:摔壞的糖人,晦暗不明的燈火,模糊的人影,以及阿姐泫然欲泣的臉……


    “朽兒,你在想什麽呢?”


    青鸞抬起頭,卻見青朽的表情有些異樣,不由問道。


    “啊?那個……沒、沒什麽。”


    青朽驀然一驚,忙收迴思緒。又見青鸞關愛地看著她,記憶中朦朧的人影瞬間浮現在眼前,與青鸞的笑臉不斷重疊,攪得她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青鸞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不免擔心,拿手探向她的額頭:


    “朽兒,你這是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呀,怎麽這會兒……是不是病了?”


    青朽拉下青鸞的手,勉力笑道:


    “阿姐,我沒事。隻是想起往事,有些傷感罷了。”


    青鸞笑了,她摸摸青朽的臉,取笑道:


    “朽兒,你剛還讓阿姐別傷心,怎麽現下卻自個兒傷感起來了?真是個傻孩子!”


    “阿姐――”


    青朽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因為她並沒有對姐姐說出實話。不知為何,對於那一夜所發生的一切,她一直都記得模糊。本來她也沒當一迴事,可現在竟突然想起,讓她很是不安。因為雖然那些模糊的記憶破碎不堪,但她也能隱隱感覺到,那一夜似乎發生了什麽非比尋常的事,而且還是與阿姐有關的事,而自己卻怎麽也迴憶不起來。可她雖然因記憶遺失而心急如焚,但她也知道,這事畢竟與青鸞關係密切,若是現在莽撞說出,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事來。所以她不能說,至少在她將在那夜發生的所有事都想起來之前,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


    青鸞卻道她是不好意思,笑道:


    “好了,咱不說這些了,再說下去也沒什麽意思,隻是徒增傷感罷。”


    “是啊,阿姐,往事雖珍貴,但畢竟已成為過去,若執意沉溺其中,隻會徒增傷感而已。”青朽抬眼,忙順著青鸞的話說下去,“隻有活好當下,過好眼前的日子,才是正事。”


    青鸞聽了瞪大了眼,吃驚地問道:


    “朽兒,你是從哪知道這些大道理的?”


    青朽尷尬地垂下頭答道:


    “朽兒不過是胡言亂語,哪知道什麽大道理。”


    “不,朽兒,這些年來你確實長大了,真讓阿姐高興。”青鸞盯著她,仔細審視了一番,淺笑道,“對了,好容易迴家一趟,阿姐該送你些禮物罷。”


    青朽慌忙搖頭拒絕道:


    “阿姐,朽兒能見到阿姐,已是非常開心了,至於禮物還是免了罷。”


    青鸞笑道:


    “你的禮物是我早就備好的,朽兒你就爽快收下罷,免得阿姐又要傷心。”


    既然青鸞這麽說了,青朽也不便再推辭:


    “朽兒多謝阿姐。”


    青鸞看著她慈愛地笑笑,剛轉過頭便斂了笑,一臉嚴肅地對屋外喚道:


    “來人啊,把本宮之前備好的那幾樣東西拿過來。”


    話音剛落,幾名宮女捧著幾樣物事走了進來,當走到兩人麵前時即跪了下來,齊齊將手中物品舉過頭頂,供青鸞挑選。


    青朽見突然進來這麽多人,頓時感到有些局促不安。青鸞則氣定神閑,握著青朽的手,柔聲說道:


    “來,朽兒,這都是阿姐特地為你選的,你看喜歡不喜歡。”


    青朽的眼光快速從那些物品上掃過,便答道:


    “這些都是阿姐費心為朽兒準備的,朽兒全都喜歡。”


    “朽兒你隻看一眼,怎麽知道就知道這些東西你都喜歡呢?”青鸞鬆開她的手,站起身走到宮女麵前隨意一看,突然臉色一變,高聲斥道,“扶翠,本宮不是交代過,將這塊料子從禮品中剔除出去麽?你怎麽還拿出來?”


    那名叫作扶翠的宮女先是一愣,緩緩抬起頭來看向手中的緞料,頓時大驚失色,慌忙看向青鸞的臉,隻一眼就讓她嚇得魂不附體:


    “娘、娘娘,奴婢……”


    她顫抖著想要解釋,青鸞卻根本不需要解釋,她陰著臉一揮袖,將緞料掃落在地,緊接著就給了那宮女一個耳刮子,怒道:


    “賤人,你好大膽子,竟然不將本宮的話當一迴事,還反了你了!”


    青鸞的這一巴掌力道很大,直將宮女打得摔坐在地。但那宮女卻不顧疼,趕緊直起身子又跪好,連聲哀求道:


    “娘娘,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娘娘恕罪……”


    青鸞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該死?很好,你既已知自己該死,那本宮今日就成全你!”


    “娘娘!是奴婢做錯事,奴婢再也不敢了,您饒了我這迴吧。”


    那宮女早已麵無人色,連滾帶爬地趴跪在青鸞腳下,涕淚交加地苦苦哀求道。而跪在她身旁的其他宮女,卻全都像是假人一般保持著跪立的姿勢,神情木然,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似乎什麽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阿姐,你且息怒。”青朽卻看不下去了,她趕緊起身走到青鸞身旁,拾起地上的緞料,討好地笑道,“這雲綢可是綢緞中的極品,阿姐若不喜歡,就送給朽兒好了,就這樣丟在地上多可惜。”


    青鸞看了她手中的緞料一眼,冷冷說道:


    “雲綢雖好,可朽兒你不是已經有了嗎?”


    青朽一愣,這才想起昨天夜裏自己穿的衣裳正好用的就是這料子,趕忙改口說道:


    “可是好的料子,阿姐你給再多,朽兒也不嫌多啊。”


    “你若喜歡這料子,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可是我青鸞給自家妹子選的禮物,一定要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你既都已有了這緞子,那它就不該再出現在你的眼前。”青鸞還是不依不饒,微仰起頭,鄙夷地看著幾乎癱在她腳邊的宮女。“這廢物,連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我留她又有何用?”


    青朽將她狠毒的神情看在眼裏,真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就是剛才還對她溫柔笑著的那個阿姐。但她來不及細想,一個箭步搶到青鸞麵前,扯著她的袖口撒嬌道:


    “阿姐,朽兒說了,隻要是阿姐送的,我都喜歡,哪求什麽獨一無二。況且這位宮女姐姐已知錯了,你就大人大量,饒了她這迴罷了。”


    青鸞一轉頭死死盯著她,神情陰鬱地反問道:


    “放過她?我放了她,那又有誰能放過我?”


    “阿姐?”


    見姐姐的眼神突然變得陰冷可怕,青朽心中有些發怵。


    青鸞星眸半閉,突然笑起:


    “怎麽?朽兒,迴答不出了?”


    青朽低下臉,沉默了半天,才說道:


    “朽兒魯鈍,實在聽不明白阿姐話裏的意思。”


    “魯鈍?嗬嗬,朽兒你這般聰明伶俐,又怎麽會魯鈍呢?”


    青鸞伸出一隻手拉著青朽,另一隻手輕輕撫著青朽的臉龐,神情又變迴原先慈愛的樣子。


    “阿姐,朽兒的確不知阿姐的意思。”


    她的笑還是那麽美,可看在青朽眼裏,心中卻隻剩下恐懼。她不明白之前還溫柔似水的阿姐,怎麽會在一轉眼間,變得如此冷酷無情。


    “那隻是因你閱曆尚淺,不知人的可怕而已,阿姐不怪你。”青鸞寵溺地笑笑,眼角一瞥地上的人,臉上又冷上幾分,“來人啊,把這沒用的東西給本宮拖出去,跪在這真礙眼!”


    “娘娘!”


    “阿姐!”


    青鸞的話音未落,宮女與青朽一齊開口喊了出來。隻見宮女突然直起腰,瞪圓了眼,不顧一切地撲上前,緊緊抱著青鸞的腿,哭喊道:


    “不要啊,娘娘,您就念在奴婢伺候您這麽多年的份上,饒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敢了,求求您了!”


    青鸞卻不為所動,冷睨著她,厭惡地從牙縫裏吐出兩個字:


    “放手。”


    “娘娘?”


    宮女抬頭愣愣地看著她,手卻依舊拽得死緊,仿佛抓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青鸞的臉色更冷,繼續對她說道:


    “本宮讓你放手。”


    “是……”


    宮女還是一副呆楞的樣子,但因恐懼,本能地鬆開了手。


    這時,從外頭又進來幾名宮女,一進門就快步走到青鸞身前,二話不說,一把架起宮女就往外走。


    “娘娘,不要啊――”終於醒過神來的宮女開始瘋狂扭動身子,掙脫了架著她的人,衝到青朽的麵前跪下,一個勁地磕頭,“二小姐,奴婢求您向娘娘求個情,不要殺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想死啊――”


    而青朽哪見過這種場麵,一時間嚇得說不出話來。


    青鸞雙眸微微眯縫,冷酷地說道:


    “扶翠,你以為找二小姐為你說話,本宮就會放過你嗎?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你有見過本宮要讓誰死,誰還能活著的嗎?”


    說著,她的眼風一掃,狀似無意地瞥了青朽一眼。


    但僅僅隻這一眼,遍讓青朽覺得渾身冰涼,忙垂下頭,不敢再看青鸞一眼。她突然感到青鸞說這句話的對象其實不是宮女扶翠,而是針對自己來說的。話裏似乎是在暗示,又更像是在警告她,倘若她不聽話,下場也會像那宮女一般。


    察覺到這一點後,青朽猛然抬頭看向青鸞,感到她的每個微小的動作都能讓自己感到不寒而栗,那感覺就像是有人將整整一桶的雪水從她頭上澆下,令她從頭到腳,無一不感到錐心的寒冷。恐懼之下,她的額上冒出了一層細汗,而身子卻禁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跪在地上磕頭的宮女似乎也察覺到她的異常,竟加快了磕頭的頻率,嘴裏念的就隻剩那幾句求饒的話語:


    “二小姐,求求您了,救救奴婢吧,求求您了――”


    大概是因對死亡的極度恐懼,令宮女已感覺不出疼痛。她的額頭重重地磕在青磚地麵上,發出“咚咚”的悶響,以及宮女額上愈加明顯的血跡,青朽聽在耳中,看在眼裏,越來越感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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